小弟子迈出去的步子一顿,便听林风御语气凉凉:“方才你偷懒了多久,便留下来练多久。”
小弟子顿时欲哭无泪。
他本以为林师兄根本没注意他,谁知道自己偷懒的行为从始至终都未曾逃过对方的眼睛。
苦兮兮地答了声“是”,他随后便在其他人戏谑的目光中,抓着佩剑从第一式开始练起来。
……
剑术课临近下课,膳堂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摆上菜品了。
季兰枝同闻钧一起进去时,闻见的便是扑鼻而来的香味,他兴致高涨地打了菜,和闻钧坐到了从前经常坐的位置上。
就在他们坐下后没多久,膳堂外呼啦啦进来了一群刚下完课的弟子,原本空旷的膳堂顿时便热闹嘈杂了起来。
季兰枝冲门口看了一眼,心说应当是提早下课了。
然而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向四周环视片刻,在找到那个熟悉的浅紫色身影后,顿时目标明晰地走了过来。
“季师兄,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林风御满脸笑意地走到了桌前,在触及到闻钧的目光时又道:“闻师弟也在。”
闻钧皮笑肉不笑:“我和师兄去哪儿都在一起。”
昨晚还睡在一起,睡他怀里。
醋味有点大,季兰枝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看向林风御关心道:“林师弟伤已经好了吗,怎么今日还出来上课?”
“差不多快要痊愈了。”林风御看了一眼季兰枝装菜装的满满当当的饭盘,努力寻找着话题:“季师兄是来膳堂吃饭的吗。”
季兰枝:“……”
季兰枝尬笑:“来膳堂…也只能吃饭吧哈哈哈…”
林风御:“……”
林风御尴尬的快哭了。
季兰枝看着他无所适从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后悔说出那句话,忙递了个台阶过去:“膳堂请了新厨子,饭菜味道很好,你要不要也尝尝?”
“好!”林风御正愁怎么将话题延续下去,闻言便立刻道:“那我也试试。”
虽然他已辟谷,已经许久未曾来膳堂用过饭了,但此时答应便能顺理成章同季兰枝坐在一起,辟不辟谷倒成了其次。
他走后,季兰枝看向闻钧,果不其然见他挎着个脸,顿时哭笑不得:“又乱吃醋。以前我就想问,你是不是对林师弟有点敌意啊?”
“没有。”闻钧矢口否认。
只是比起季兰枝旁的爱慕者,林风御的身份很难随意打发,徒增了闻钧不少烦恼。
最重要的是,某一次季兰枝同林风御说话时,曾说过对方和他有些相似。
同样是自己的师弟,同样天赋过人。
闻钧这一千多年只对千钧剑惦记了许久,这是第二次,因为这可能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耿耿于怀到现在。
“同门之间和谐友爱一点嘛。”季兰枝试图开导:“林师弟说这段时间因为何怀云的事,整个万剑峰都愁云惨淡一片,咱们同为渡月宗弟子,还是得互相关心一下。”
闻钧从这段话中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师兄这几天未踏出苍雪居一步,又是怎么和林师兄说上话的呢?”
“你忘啦?”季兰枝笑着抽出一张传讯符:“有这个嘛。”
闻钧:“。”
季兰枝奇怪道:“你怎么什么都要醋一醋?平常我既要和师尊传讯,也要和杂役弟子传讯,偶尔还要和泽川真君传讯,怎么没见你醋?”
闻钧:“那不一样…”
季兰枝更奇怪:“哪里不一样?”
闻钧不说话了。
师兄平常性子跳脱,人缘很好,但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实在是有些迟钝过头了。
他看不出林风御的爱慕,也看不出其他弟子的爱慕,若是自己此时将这“不一样”解释了,那不就等于主动帮师兄开了窍?
这种不利己的事,闻钧不会做。
顿了片刻,他小声道:“没什么…”
季兰枝只当他是听进去了,轻轻揉了把他的脑袋,换了个话题:“刚刚杂役弟子多给了我几块排骨,分你两块。”
闻钧接过那两块炸的酥香的排骨,又看了一眼季兰枝盘中几乎要堆成小山的菜品,有些头疼地道:“师兄吃不下那么多,下次便让他们少给一些吧。”
“我刚刚也说了。”季兰枝边吃边说,讲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他们太热情,没劝动。”
闻钧无奈:“师兄吃不下的,待会儿拿给我就行。”
林风御从那长长一条队伍中端着饭来时,季兰枝已经吃饱了。
他放下餐盘,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在了闻钧身旁,于是便眼睁睁看着季兰枝将那盘只受了轻伤的饭菜推到了闻钧面前,后者十分自然且像做过无数遍似的接过餐盘,开始帮前者解决这堆吃不下的饭菜。
林风御张了张嘴,心中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难道亲师兄弟之间,就是这样相处的吗?
连宿真君只有他一个徒弟,林风御作为这个独苗苗,从未见过如季师兄和闻师弟这般…过于亲密的同门关系。
所以刚刚闻师弟空手过来,是因为早就知道要替季师兄吃完剩下的食物吗?
他迟疑着开口问道:“闻师弟这是…”
季兰枝颇为不好意思:“我嘴馋食量小,所以…”
“所以师兄负责吃我负责收尾。”闻钧接道。
他说的十分理所当然,林风御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才回过神:“原是如此。季师兄和闻师弟的关系真的很好,师尊只收了我一个弟子,在万剑锋,我都没有关系这么好的师兄弟。”
季兰枝建议道:“下次招新还在三年以后,届时你便催催连宿真君,也给你收个可爱的师弟师妹。”
“可爱”的师弟师妹。
闻钧唇角勾了勾。
原来在季兰枝心中,他一直是这样的形象。
林风御闻言无奈地摇头:“师尊说他教我一个便很烦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他老人家再收个新弟子。”
季兰枝没忍住笑了一声。
当着自家徒弟的面说对方烦,这确实是连宿真君能说的出来的话。
林风御又问:“下月无相谷的蔺师兄要来宗门,季师兄可知?”
季兰枝有些惊讶:“知道,你…”
“本来我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提到这件事,林风御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话中语气十分担忧:“昨日我家族传来消息,说是城中突然起了小范围的疫病,目前虽不打紧,但平常起疫病多是战乱后或是热天,家族城中更是从未传过这怪病,我觉得奇怪,便想正好下月回家探亲,帮着看看。”
“正巧的是,碰到无相谷开谷济世,师尊便告知我,下月蔺师兄要来宗门一趟,便让我跟着他一路南下,蔺师兄医术无双,让他去城中帮忙查探,我也好放心。”
季兰枝更加讶异了:“真是很巧,下月我同闻钧也要跟着蔺苍一起南下。”
林风御眼睛一亮:“那届时,我便与季师兄闻师弟同行吧,若是城中疫病不碍事,师兄师弟也可在城里玩几天,虽是冬日,但也有烟火晚会,与宗门景色十分不同,很是热闹的。”
听林风御话中信息,他在尘世之中的身份恐怕非富即贵,说是“城里”,其实可能整座城都是他家族的势力范围。
季兰枝也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心眼也不爱攀比炫耀的林风御竟然还有着这样的家庭背景。
不过比起这个,季兰枝对烟火晚会比较感兴趣。
山中无日月,渡月宗景色再美,看久了也就不稀奇了。
反倒是人间熙熙攘攘,市井长巷的热闹与人气更加吸引着季兰枝。
前世病情严重后,季兰枝的日常就是躺在病房之中动弹不得。
到处都是冷冰冰的白色,唯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依稀能窥见外头的火树银花。
“好啊。”他很开心,眼睛亮亮地看向面前已经放下了碗筷的闻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虽然因为林风御的突然同行,闻钧心情并不是很高涨,可师兄很明显因为对方的提议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同不同行倒成了次要的了。
“师兄想看,我便陪师兄一起。”
第16章
一月时间匆匆而过,天依旧冷,但漫山遍野的积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又会是一年初春将至。
前几日无相谷来信,蔺苍已经出了谷,正北上朝渡月宗而来。
季兰枝便提前整理了常穿的衣服常看的话本,虽然大多是闻钧帮他理的,但好歹在蔺苍入宗之前准备好了。
即将离开宗门,渡月仙尊虽然嘴上说着要让季兰枝出去闯闯看看,但随着时间临近,焦躁不安的十分明显。
从前隔一日一次的传讯,如今已经变作了一日一次,偶尔跟着传讯符一起飞来的,还有些保命的小法器。
季兰枝看着桌上多的能摆成一圈的法器,哭笑不得:“看起来,师尊真的很怕我死在外面。”
“师兄不要乱说。”正整理着衣柜的闻钧回头,不赞同地看了季兰枝一眼。
季兰枝撑着脸,弯起眼冲他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说。”
季兰枝口中经常冒出一些闻钧听不太懂或是惊世骇俗的话,虽然知道他这个“死”真的只是用作感叹,闻钧却还是很不愿意从季兰枝口中听到这个字。
说话间,一张纸符嗖地飞到了苍雪居的窗外,见窗户没开,咚咚撞了两下。
“今日师尊是怎么了,这不是刚传完讯吗…”季兰枝嘀咕着撑起窗户,不知是不是渡月仙尊灵力给的太充足了,那张纸符活泼的很,在他身边飞了几圈都没停,季兰枝好悬才抓到。
随着纸符被撕成两半,渡月仙尊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蔺苍已至玉鸾峰。]
原来传来第二次讯息的缘故竟是因为这个。
季兰枝站起身,朝闻钧道:“走吧,蔺苍到了。”
……
无相谷金丹以上的弟子一月之前便几乎都离开了宗门,蔺苍此次前来渡月宗,乃只身前往。
领路弟子带着他来到玉鸾峰顶,渡月仙尊已然在重仙居门口等着他了。
蔺苍生得一张冷清俊秀的脸,性子也如同他的面貌一般,冷淡疏离。
见到渡月仙尊时,他站在山阶之下,行了个弟子礼:“师叔,蔺苍来迟了。”
无相谷与渡月宗分隔两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加上医者仁心,路上遇到些病重之人他便总会停下脚步替人查看,一来二去便多耽误了一天。
渡月仙尊对此不甚在意,轻笑着招呼他往房中走:“多一天少一天有何要紧?外头冷,进来说话。”
正厅中镶嵌着火珠,将整个屋子都烘托的暖洋洋一片,从外面一进去便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温度的变化。
蔺苍跟在渡月仙尊后头,还没开口,后者手中便金光一闪,递给他一枚光彩温润的白玉。
这是一枚在寒潭中浸泡了千年的药玉,当年渡月仙尊中了火毒,药王尊便将这枚药玉暂时存放在了渡月仙尊身上,以助他压制火毒。
如今渡月仙尊臻至化境,火毒已然从体内彻底拔除,这药玉便趁此机会让蔺苍带回,送还给药王尊。
蔺苍接过药玉放入锦盒,随渡月仙尊一同落了坐。
渡月仙尊道:“我已传讯出去,兰枝和我那小徒弟闻钧还在路上,过不了一会儿便到了。”
季兰枝要同自己一起南下的事,一月之前蔺苍便已知晓。
他百年前也曾跟随药王尊来过渡月宗,两人同为首徒,自然是见过面的。
他那时同药王尊学医救人,已有不小的成就,一眼便能看出季兰枝寒气入体,病入骨髓,若不是泽川真君医术高明,自身修为又高能够压制,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可能早就一命呜呼魂归西天了。
那是蔺苍第一次同季兰枝见面,那人分明咳的半死,却还是只穿着薄薄一件弟子服,站在外头纹丝不动。
出于药修的习惯,蔺苍提醒了对方两句,若寒气入体,无论春夏秋冬,最好都穿得暖和点,避免受了风刺激体内寒气,导致病情加重。
而后…便被不留情面地刺了一顿。
诸如说他多管闲事,爱卖弄学识等等,总之扣在他头上的每一顶帽子,都并非蔺苍所想。
后来季兰枝回了房间,只留下蔺苍一人呆愣地站在院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好心提醒会惹得那人这般气恼。
也就是这一次见面以后,蔺苍对季兰枝的印象降到谷底,后来便再也没见过。
这次南下,若非渡月仙尊亲自嘱托,他是万万不愿再与此人接触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渡月仙尊笑着解释道:“兰枝他…对比从前变了许多,你不必担心南下后的相处问题。”
变了许多…
蔺苍对此并未太过相信。
一个人的性格再怎么变化,也不会相差多少,可能渡月仙尊口中的变化就是…比以前要礼貌一些?
刚准备开口回答,门外隔着老远便传来了一声带着雀跃的喊声:“师尊——我们来啦!”
这声音刚落下,另外一道陌生的少年嗓音便紧跟着响起:“师兄,你走慢点,小心呛风。”
“没风啊,今天哪儿有风…咳…咳咳…!”
听到这两道声音,渡月仙尊眸中笑意更甚:“这次来的还挺快,估计是在宗内呆的太无聊了,急着同你一起下山。”
蔺苍眼睑微抬,讶异地望向门口,一时间对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动摇起来。
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虽然已经百年未曾听过,但却与自己印象中的季兰枝相去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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