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应许之地(近代现代)——莲鹤夫人

时间:2024-01-19 19:43:09  作者:莲鹤夫人
  “……那我还能做什么!”杰拉德绝望地大喊道。
  满室寂静,阿加佩被他的声音震得一退。杰拉德红着眼眶,喃喃地问道:“那我还能做什么……”
  “我早就是疯了,傻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你的心,换取你的原谅……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他哽咽着说,满脸是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做梦是你,每天早上一醒来,我还在想,阿加佩在哪里呢?阿加佩在干什么呢?他有没有生病,有没有伤心,有没有值得高兴的事,可以让他笑一笑?”
  “我已经……我已经空了,什么都不剩下了……”他低低地哭了出来,“只有你的心愿,成了我活下去的支柱……”
  阿加佩发愣地瞧着他,这个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的男人。
  再一次,那两个问题不合时宜,然而在所难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能原谅他吗?
  阿加佩默不作声。
  ——我已经可以放下杰拉德·斯科特,继续往前走了吗?
  求而不得的爱就像强酸,彻底蚀光了这个人的内在,让杰拉德·斯科特变成了有求必应,无所不答的木偶。
  阿加佩说我不能操纵你的大脑,其实不是的啊,因为透明的丝线就系在他的十根手指上,他要杰拉德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没有自我,更不用说灵魂。
  在他们之间,爱已经成了这么可怕的,可怕的东西……
  “在伊莎贝拉的事上,”阿加佩说,“我不能原谅你。但是——”
  他注视着杰拉德·斯科特,忽然说:“过来,看着我。”
  杰拉德不住呜咽,但听见阿加佩的声音,听见他的命令,他立刻就身不由己地动了起来。他膝行过去,仰视着自已的心上人。
  阿加佩伸出手,他蜷起右手的食指,用指腹抬起杰拉德的下巴。
  他仔仔细细地瞧着面前的人,目光从通红的双眼,面上的泪痕,一直端详到脸上狰狞的伤疤,两道浓黑的眉毛。还有他的鼻梁与嘴唇,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实际上,还是可以辨认出昔日的轮廓,依稀看见那个英俊无俦的杰拉德·斯科特的。
  “多少年了?”他缓缓地问,“我们……纠缠了多少年了?”
  杰拉德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们都老了,杰拉德。”太久没有这样称呼过他,这个名字都在阿加佩的嘴唇间变得陌生了,“我老了,你也是一样。其实就在三年前,我接到你的信的时候,我还是恨你的。但在我那天看过它,今天见到你之后,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报复了白塔,释放了上面全部的奴隶,可是到头来,我又成了你的奴隶主。我的爱和恨牢牢捆住你,让你成了一个……我不知道你成了什么,但你失去自由,更没有自我。我不想在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里扮演这种可憎的角色。”
  “所以,你走吧。”阿加佩轻声说,“第一次,你伤害了我,又抛开了我。第二次,你背弃了我。如今这是第三次,我已经没有困惑,也不需要仇恨了。”
  “我……我放你走,杰拉德。”
  “你走吧。”
  杰拉德失神地盯着他,他这才意识到,阿加佩将他撕裂,将他重塑,然后,他才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不要……”他已经哭得浑身发抖,“不要……不要放我走,不要!我求求您,我求您……”
  阿加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走吧。”
 
 
第70章 
  别说话。
  别动。
  保持静止,不做挣扎,成为化石,成为雕像,成为冻结的冰面。
  ……这样,他是不是就能自欺欺人地瞒过命运,单方面地屏蔽,无视了阿加佩下达的判决了?
  埋头在沙子里的鸵鸟没他可悲,掩耳盗铃的贼人更比他快乐。杰拉德无知无觉地流着眼泪,心口疼得发麻、发木,只得呆呆地凝固在原地。
  阿加佩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反应,于是又张口说:“你……”
  “您不恨我了吗……”杰拉德哑声说,“您要抛弃我了吗?”
  阿加佩反问道:“我原谅你,不恨你,难道你不高兴?”
  杰拉德拼命地在他脸上寻找每一丝波动的迹象,手指无措地抠着他的衣角,在上面抓了又放。他想去攀着阿加佩的小腿,可又不敢真的这么做,整个人已经慌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不,不!”他结结巴巴地说,“您不要不恨我啊!您要恨我,要恨的,要恨的……”
  他悲哀的眼睛就像黑洞,绝望地倒映着阿加佩的面庞。看见他可怜至极的模样,阿加佩慢慢地伸出手,摸到男人鬓边的黑发,鼻腔忽然酸胀起来。
  他猝不及防地掉了泪,太复杂了,这一切都太复杂了。缠绕在他们周围的爱恨就像一场冤孽,扭曲的,畸形的,不甘的,庞大的……阿加佩的胸口发闷,一瞬间喘不上来气。
  “还不够吗?”他低声问,“我们互相折磨得还不够多,我们拉扯的时间还不够长吗?我放过你了,杰拉德,你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深深地呼吸,抬起眼睛,用力向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低下头。
  收回手的时候,他的指尖若即若离地划过杰拉德的侧脸,权当这是一次告别的轻触。接着,阿加佩一点一点地从他手里拽回自己的衣角,抬腿向外走去。
  “再见,杰拉德。”他说。
  “保重。”
  门关上了,杰拉德被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他的世界比死还寂静,又喧嚣吵闹到使耳膜嗡鸣。熙熙攘攘的幻觉从他眼前走马观花般掠过,回忆汹涌而至,冲击着他的大脑。
  ——“那就让这个来做见证吧,我的朋友,我知道,行动胜过百倍的言语。”
  他们紧紧相拥,接了彼此之间的第一个吻。从那一刻起,灵魂上的战栗就昭示了未来的许多秘密,只是他们一个心怀鬼胎,一个满腹天真,一个轻视命运的预兆,一个则太胆怯,不敢将它珍重地捧在胸前。
  ——“你救赎我,尊重我,让我感受到爱。如果你用你的家族和名誉起誓,那我……我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起誓,好为你换取永远的平安快乐,杰拉德。”
  漫天的星光照着他们年轻的面容,阿加佩的笑容温柔纯粹,盈满了干干净净的爱。
  ——“救救我,杰拉德!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
  “戒指留给你,看在一场愉快消遣的份上,你好歹还值一颗蓝宝石。”
  谁说刽子手,杀人犯,罪大恶极的魔鬼,就一定会拥有狰狞可怕的外表?他发现爱,迷惑爱,狩猎爱,最终剥了血淋淋的皮,得到一具用以赏玩的,爱的尸体。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我……我不记得了。”
  然后,他丧失记忆。
  ——“您瞧,时间会抹平一切不平的,消除一切难忘的。那些我们无法愈合的伤口,就全靠它来得到救赎了。”
  “我很感激你能喜欢我,但我却没有那个能力回报你……”
  “站起来吧……爱不应当是这种会让人失去尊严的东西啊。”
  丢掉自尊。
  ——“我真恨我救了您的命,我真恨我曾经把您当作朋友,像个傻瓜一样,把我的心打开来对着您!”
  “如果你好奇这上面写了什么。它说,只要我躲在这里,我就会……看到全部的真相。”
  “你的忏悔,你的感激,你的爱,统统一文不值,因为你最爱的只有你自己!你这个自私冷血的怪物,我只想你死!”
  剥夺爱与被爱的机会。
  ——“我原谅你,你走吧。”
  “再见,杰拉德,保重。”
  最后,他失去了一切。
  命运有始有终,公平得令人痛不欲生。正如猎鲸的人一定会死在海上,猎爱的人一定会被爱击穿胸膛。杰拉德只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标本针钉穿身体,还在纸上垂死挣扎的昆虫,他叫都叫不出来,哭也哭不出声音,只能痛得缩紧身体,在地毯中一下下地喘气。
  好痛,他意识模糊地想,好痛啊。
  杰拉德的视线涣散起来,胸口也似乎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渐渐的,连呼吸都有了湿润的感觉。他勉强抬起手指,在鼻子下面一擦,食指上都沾满了血红的颜色。
  我要死了吗?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我终于要死了吗?
  杰拉德的呼吸越发急促,他想咳嗽,想哀嚎,可是四肢都像麻痹了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
  求生的意志强迫着他的大脑,威胁着要他立刻抠开自己的喉咙,让救命的空气尽快涌入身体,然而杰拉德累了,阿加佩的话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防线,他只是瘫倒在地,任由窒息的感觉掐住他,死死扼着他的命脉。
  然而,或许真的是运气所在,是一种歪打正着的侥幸救了他。在身体无意识地放松下来之后,他紧绷成一块铁板的咽喉肌肉也慢慢松开了,渐渐的,杰拉德又能呼吸,又能发出些嘶哑的声音了。
  但他只是哭,小声地哭,气若游丝地哭,直哭得眼前一片白光,哭得心都要碎裂。
  “我爱你……”
  他沙哑地哭道。
  “我爱你啊,我爱你……”
 
 
第71章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身后的门被人推开。
  大副谨慎地走进来,看到杰拉德瘫倒在地上,像一具死透了的尸体,这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大吃一惊,还以为他的主人就此走向了一条绝路。
  镇静下来之后,他就发现杰拉德还有呼吸,于是急忙将他架起来,搀扶到椅子上坐下。
  他固然畏惧主人的疯狂和狠毒,又拜服于他驭下的高深手腕,到了此刻,还是免不了在心中升起一丝同情。
  他追随杰拉德·斯科特许多年,眼睁睁地目睹了他在阿加佩身上越陷越深,他就像一头扎进了流沙的漩涡,最终一定走到死无全尸的结局上,不过是快慢的问题。
  “大人,”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过去您说过,一旦完成复仇,就去选择自己的末路,如今,您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杰拉德死气沉沉地淌着眼泪,他可能听见了下属的话,也可能没有听见,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回忆苦苦折磨。
  片刻过后,他忽然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不像活人发出来的,更像是生锈的机器,在临终前上了最后一次发条。
  ……是的,他确实发下过如此宏愿,他确实曾经站在一具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尸体前,大言不惭地说着天真的疯话。他说一切结束之后,他就去接受了阿加佩的审判,接受既定的命运。但那时候的他又懂什么煎熬,懂什么痛苦?
  “他原谅了我……”他哑声说,目光完全放空了,茫然得像个瞎子,“他对我说再见,他放我走了……”
  他说的话,换作其他正常人来听,未免都会觉得一头雾水,但大副却奇异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爱情在人的生命中十分常见,男男女女交换着他们对于彼此的情话,经由世俗的积累和渲染,再怎么笨嘴拙舌的人,都能从口中吐出一些“不去爱,毋宁死”的决绝誓言。它轻浮,浪掷又多变,可它是无害的,甚至是带有一定表演性质的。形形色色的情侣在一刀两断之后,顶多大哭一场,或者消沉上一段时日,就能抵消了它的伤痛。
  但是,他的雇主恰恰被困在第二种爱里。
  第二种爱凄厉,惨烈,扭曲了他的头脑,禁锢了他的灵魂,并且将心灵上的疼痛具象化到了肢体上,它不仅使人流泪,更使人流血。然而,它替换了一个人身体里全部的血液、神经和骨骼,一旦离开它,这个人就将被彻底抽空,什么都不剩下。
  他别无他法,只得鼓动贫瘠的言语,有心无力地劝说道:“原谅,原谅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大人?这就说明,您可以从过去的罪孽里解脱了,他,阿加佩先生他……”
  大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急忙把这张救命牌打出去:“说起来,还是阿加佩先生叫我进来照看您的哩!我站在外头,他一路径直地走出来,见到我之后,他先问我是不是‘为杰拉德效力的’,我肯定说是,然后他就说——他的语气特别柔和——‘您可以进去了,您的主人正在里头,需要您的帮助’。紧接着,我才赶进来的!”
  纵使他提到了阿加佩的名字,并且极力渲染了对方的关心之情,但杰拉德的眼睛只是稍稍亮了一点,仍然没能完全地起死回生。
  大副叹了口气。
  “要我说,这不是一件坏事啊,大人。”他真心实意地劝谏道,“您可以像第一次认识阿加佩先生那样去追求他,原谅了,重新开始,不可以吗?这总比恨您要好多了吧?”
  杰拉德的视线慢慢聚焦,神智也逐渐清晰,凝滞的头脑再度疯狂地旋转起来。他竭力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制定计划,考量前景……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呢?原谅了,重新开始,不可以吗?
  ——真是一瞬地狱,一瞬天堂!希望燃烧得如此之快,沸腾的血液直冲大脑,差点让他又一次呼吸困难。杰拉德的眼前冒着星光,前额沁出焦躁的细汗,他抓住胸口,拼命呼吸着每一口氧气。
  但是,重新开始,怎么开始,从哪里开始?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