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刚刚看到一个有点吓人的恐怖片。”
他往后退了一些,一边皱着眉道:“你刚做完手术,怎么能下床?爸妈知道又该怪我了。”
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
庄池的视线直勾勾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好。”
他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好,以至于那张本该苍白的脸都有些轻微的泛红。
庄池向来是个谨慎的人,这次事情的发展本就是他预设的模样。
只有周眠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依着周眠的性子会跟他闹一阵,但没想到对方只是冷了他一会儿便心软了。
这几乎让他的心颤动起来。
他想,这是不是也说明,至少,眠眠也是爱他的。
梦想成真让他彻底松懈下来。
以至于他忽略了周眠异样的表情和语言。
周眠捏着手机的手背泛出微鼓的青筋,他的思绪太乱了。
青年忍不住将自己埋进被褥中,记忆中温和可靠的爱人与扭曲疯狂的疯子在他的脑海中交错。
他忍不住反复地想,崔和雅到底是什么意思?
庄池到底和那个疯子有什么关系?
窗外的风雨慢慢歇下,那扇未曾拉上窗帘的窗户看起来更加黑沉,仿佛没有任何的光亮能够透过那扇窗。
周眠觉得太阳穴疼的厉害,鼓动的像是有虫蚁在头颅中噬咬。
病房中只有极轻微的嘀嗒嘀嗒的钟声。
周眠眼前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一片闷不透风的黑暗中。
他梦见了自己刚和庄池在一起的时候。
温和的男友轻轻牵住他的手,许下了让人心动的誓言。
随后是更多飞速闪过的画面。
男友温柔的告诉他,他对他一见钟倩。
对方失落的告诉他,他也会吃醋,不要和那些男生靠的那样近。
庄池贴着他的脸颊,轻轻道:“眠眠,我什么都知道。”
最后一幕,是庄池注视着他,温柔道:“眠眠,我们领证吧。”
所有的画面慢慢交错在一起,被糅合成密不透风的、黑色包裹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泥沼中挣扎的人,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直到彻底被窒息,才能醒的过来。
第30章 烧手患第3章 偏执控制x利己主义
周眠是在下午找理由离开的医院。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S大了, S大周围有一条商业街,平时会有不少的大学生、情侣来这里逛街。
即便是有些燥热的下午, 商业街的人也不算少。
青年的状态并不好,身上的卫衣有些褶皱,苍白的面容显出几分疲倦的灰,眼睑下青意显眼,他动作间行色匆匆,在注意到行人隐晦的目光后,漂亮的脸垂的更低了。
他似乎很害怕别人的关注。
蛋糕店的玻璃门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腕推开了。
店里的人并不多, 周眠一眼就看到穿着休闲薄衫,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心中稍定,在谢绝了店员的推荐后, 坐到了男人的对面。
似乎是这样的环境让青年稍稍放松了几分,他终于抬起了那张精致夺目的脸。
周眠的双手搭在水杯边沿, 抬眼看向崔和雅道:“......你昨天发的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和雅冷谦的眸光慢慢从青年苍白难掩的面容划过,他似乎有些犹豫——这是很少出现在男人身上的情绪。
他垂了眉目, 下颌的线条如同被窗外的光线虚化。
崔和雅将搜集到的资料递给了周眠, 他的唇齿微张, 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像是担心青年难以接受一般。
“眠眠,我前一段时间去重新查证了当年的事情,发现了很多蹊跷的地方。”
“守在疯子那边的那批人就是庄池的人,我想办法调离了他们, 找他问出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周眠拿着资料的指尖开始发冷、一瞬间,甚至产生了一种头晕目眩、世界颠倒的错觉。
崔和雅确实去找了那个疯子,但他发现那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如果按照整件事的头尾, 他是周眠当时的男友,对方给他发过无数挑拨的照片与威胁的短信,那疯子应该最恨的就是他了。
可对方根本不认识他。
那人后面知道崔和雅的来意后,马上就变了一副面孔。
崔和雅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一番威逼利诱后,那人果然动摇了。
他从头到尾都是只心甘情愿的替罪羊。
是生活无奈,走投无路被人盯上的一把刀。
是庄池找上他,问他愿不愿意做个交易,顶下一个滔天大谎。
男人其实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只是按照庄池的吩咐那样做、那样说,走个过场似的被警察抓捕走。
他记忆的最后,只看到了那光风霁月的学生会主席揽着脆弱的青年人轻声细语地安慰,对方那双温和剔透的眼瞳看不出任何的自导自演。
按照这样的线索往下继续找就更加容易了,崔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崔和雅顺着一条当初那个“疯子”的小号,找到了对方掩藏之下的真正身份。
所谓天衣无缝,只是苗头没有被彻底发现。
人只要做了事情,就会有痕迹。
周眠捏着资料的指节泛着一种压抑的白,他无法想象那日日夜夜睡在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当初那个窥伺他的变态。
难怪,难怪当初那人说,你逃不掉的。
周眠确实逃不掉,疯子从始至终披着一层斯文温和的外衣,他是多么的光风霁月啊,装作救赎者来拯救可怜的、濒临崩溃的青年。
他是多么可靠啊、他的怀抱多么温暖啊。
那么,他终于得偿所愿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呢?
周眠几乎不敢深想,他感觉自己像是潮湿的雨季后低空飞行的虫蛾,在无知无觉中,彻底深陷蛛网,无法挣脱逃离。
黛青色的青筋在绷紧的手臂上浮现,青年看起来像是随时崩坏的玉山。
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安抚的力度让人近乎恍惚。
周眠却像是一瞬间从噩梦回到现实,他应激性地甩开崔和雅握住的手,深黑泛着微红的眼控制不住地挪移开。
两人之间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周眠才轻轻吸气道:“抱歉,我情绪有点激动。”
崔和雅慢慢收回手,抿唇道:“我理解。”
周眠将手中蜷曲的纸张抚平,他的力道很大,潮红的眼低垂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崔和雅动了动喉结,人总是有卑劣的因子刻在骨子里,看见深爱的人在眼前落泪,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对方依靠的肩膀。
男人双手交叠,声音放缓,像是害怕惊扰到眼前人:“眠眠,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周眠那双黑色的眸子微微颤了颤,他低声道:“我要和他分手,但是......”
青年的语气低而迷茫,他似乎有所顾虑,但显然恐惧占据上风。
崔和雅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当年的事情毕竟过了那样久,许多信息都不能作为最有利的证据,庄家在s市权势滔天,即便庄池今天被抓进去,明天也就能旁若无人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周眠只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青年看上去太过无助易碎,微红的眼眶,下垂的眼尾。这些都让崔和雅想去握住对方的手。
可最终他只是动了动指尖,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保持在一个社交距离恰好的位置。
崔和雅定定看着青年:“眠眠,我会帮你,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周眠看着他,纤长的睫毛轻颤,半晌才轻声道:“好。”
*
周眠还没想好怎么跟父母说这件事,庄池平日里的伪装太过成功,周父周母一直以来都十分信任对方,在他们眼里,庄池无疑是个十分合格、适合周眠的伴侣。
突然听到这样的事情只怕根本无法接受。
于是周眠打算先将东西收拾好,住进了酒店。
这两天他一次都没有去过医院,庄池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过。
对方微信也被他彻底拉黑了。
但周眠一直很清楚庄池的难缠与虚伪,尤其是在对方这样穷追猛打的架势之下。
所以,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眠只能听到对方静静的呼吸声,很轻、很轻。
庄池的声音通过电线传来,依旧是温柔和煦的,像是初次见面。
他说:“眠眠都知道了吗?”
两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到这种地步,庄池还是在盯着他。
周眠有一瞬间是恨他的。
庄池是他的第二任男友,是他将近三四年的爱与欲的来源、他无数次噩梦中安抚的手臂、是发誓永远不会伤害他的枕边人。
但现在,男人从被他视为的救赎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施害者。
甚至,这样的伤害成为了他们萌生爱情的基础。
周眠讨厌他、厌倦他、苛责他,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彻彻底底地否定他。
周眠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道:“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庄池,你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睡在我旁边,没有一瞬间是觉得心虚的吗?”
手机那边静了一瞬,随即传来杂乱的噪音,像是什么物体摔倒了,手机猛地砸到地上,周眠甚至听到刺耳的电音。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庄池轻微发颤的声音。
很低,甚至有些微不可闻:“不是心虚,是害怕。”
无数次周眠噩梦醒来后,他也同样会被噩梦撕扯。
他梦到爱人憎恶的脸、冰冷的唇、转身的背影。
他怕的发抖,怕到那层温和的、爱人、亲友满意的人.皮都披不住,怕到认为自己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曾经梦到过与周眠的另一个结局。
那个梦里,他是默默守在爱人身边的、真正被对方依靠的好友,他沉默地看着青年与崔和雅的关系越来越好,沉默地看着两人互许终生,沉默地看着他们进行婚礼,拥誓接吻。
他是沉默的旁观者,周眠的目光对他亲近,却永远止步于朋友的亲近。
青年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妻子、爱人,为别人孕育子嗣。
庄池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当然后悔自己荒唐甚至称得上疯癫的作为,但他又无法后悔。
他只想要周眠的爱。
但现在看来,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因为周眠在电话的那头对他说:“庄池,我没法接受你,我们分手吧。”
“如果你继续骚扰我、监视我,我会采取法律保护。”
“我们没可能了。”
*
彻底挂断电话后,周眠反而轻松下来。
记忆中的那些恐惧、厌恶、惶然,像是终于找到了合适了匣子,被全部装了进去。
周眠并不想承认,可他又没法不承认。
在知道庄池是那个变态之后,渡过最初的光怪陆离,余下来的竟然不剩什么多余的恐惧情绪。
或许是庄池太过百依百顺。
或许是对方多年如一日的珍惜与爱意。
他们到底生活多年,周眠永远能清晰记得对方下意识对他保护的举动。
那更像是对方刻在骨子里的某种信念。
周眠向来是个胆小鬼,可他从来不怕庄池。
但是伤害就是伤害,它永远像一道伤疤一样,横跨在两人的中间。
周眠即便如何优柔寡断、贪婪好财,也不会允许自己继续待在对方的身边。
这是对曾经那样恐惧绝望的自己的不负责。
周眠像是终于卸下来压在身上的大包袱一般,他缓步走近洗手间,伸手接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苍白无色、额头的发丝卷而杂乱,两眼黯淡无光,还有眼下因睡眠不足而导致的黑眼圈。
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可他又恍惚觉得,这是自己人生新的开始。
他终究还是重新回归普通人的行列,不必跟在天之骄子的身后,而是去做一些庸庸碌碌但是足够平凡幸福的小事。
当然,周眠有些分神的想,他还有曾经从庄池那边得到的无数的财物。
这些都足够他过上更好的日子了。
就在周眠放松下来的时候,敲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周眠听到门外有人用柔和的声音道:“客人,您的晚餐送到了,方便开一下门吗?”
青年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毫无防备地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推着餐车的男人身材消瘦,微微垂着头,帽子挡住了对方的眉眼,看不真切。
周眠没有过度细究,总之不会是庄池派来的人,崔和雅说过,会帮着他看着对方,不会让庄池来打扰他。
他这样想着,转身关门,身后却有一只手拿着什么猛地捂住他的口鼻。
周眠惊的整个人如脱水的鱼不停地挣扎,对方似乎见他挣扎地厉害,另一只手便将他的腰身死死抵压在门框边。
男人看上去消瘦,力气却古怪的大,周眠被对方压制着近乎动弹不得。
没一会儿,周眠眼前便开始模糊起来了,他能感觉到自己逐渐无力的身体与耷拉下的眼皮。
心中近乎涌上一股绝望的崩溃。
身上压制自己的气力在逐渐松散,周眠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对方的怀中。
模模糊糊间,他听到了一声极熟悉的轻笑。
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落在略显干涩的唇边。
随后,男人的手指不慌不忙地开始按压他的唇肉。
很色.情、很随意的态度。
周眠的理智还是清醒的,可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对方越矩的举动令他恐惧又恼火,但眼下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他猜想对方的身份的时候,男人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周眠,周周,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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