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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冕之王(近代现代)——矫枉过正

时间:2024-01-20 09:49:24  作者:矫枉过正
  “谢谢。”唐珵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额间的雨水,“不回家,我准备去一趟人民大学,不知道顺不顺路?”
  “顺路,去找付记者?”
  唐珵顿了顿,然后笑道,“嗯。”
  梁文华侧着头,问道,“是有什么事吗?下着雨还去?”
  “没什么事,刘总编今天提了一句,我确实也很久没看老师了。”
  他点了点头,有些为难道,“我和付记者平时没什么交情,就不去见他了。”
  唐珵知道付陈规的性子,有几个朋友也是殊途同归的行外人,极少和报社里的人交往,“放心,我不提您送我的事。”
  梁文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听你的实习生说你有事要休长假?”
  唐珵点了点头,“家里出了点事情,回去处理一下。”
  “需要帮忙就开口。”
  “当然。”
  弯子拐得差不多,他才进了正题,“小唐,去重庆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您已经和我提过很多次了,我也不好拒绝了。”唐珵笑着看向他,也是一脸为难,“您是领导,您让我去我一定去。”
  梁文华顿了片刻,从他话外听出了三分被迫,转而摇摇头,“好的报道从来都不是被迫做出来的,你不愿意去,我不勉强。”
  唐珵抿着唇,不说话。
  “唐记者,我也算是三顾茅庐了,你既然不愿意去重庆,那你有什么想法你和我提出来,我们互相给条明路。”
  唐珵收敛起笑意,侧头看着他,睫毛跟着颤了颤,看起来真像一无所知,“什么明路?”
  “深度调查小组我交给你负责。”
  唐珵没有应他,转头看了看车窗,雨水淅淅沥沥积成水滴慢慢往下滑落,滑落的痕迹中反射出唐珵略带深意的双眸。
  “你虽然年轻但跟了付记者几年,你最了解深度调查。我只是程序上的决策者,我说交给你负责,就是全部交给你,一切你说了算。”
  唐珵没有应声。
  雨下得缠绵,在车上快一个小时了,雨还没有停。
  “谢谢您送我一趟,回头请您吃饭。”
  梁文华笑着应了一声,看见唐珵准备下车,一只手拦住他,另一只手从后座摸出一把伞,“唐记者,把伞拿着,外面还下着雨呢。”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
  唐珵没有客气,伸手接过,调笑道,“看来欠您两顿饭了,回来一定补上。”
  “不急,慢慢来。”
  说完,就看见唐珵打开车门撑着伞走了。
  逆着风,唐珵往前压了压伞,行在路上的人步调匆匆,唯独他走得缓慢,碰到水坑也不避让。
  风一吹,雨斜着打在裤子上,走了一段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珵的裤脚已经湿了。
  他心情有些烦闷,没想到今天会下雨,雨声催得人心口发闷。
  他皱着眉头胳膊夹着伞,弯着腰挽了挽裤脚,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身上也被打湿,更加懊恼。
  今天过来,全凭碰运气,他也不知道宋瑜今天有没有课,临时起意连打听都来不及。
  到了国际楼,在楼前巡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宋瑜的车。
  那天匆匆一眼,就记下了车牌号。
  他不死心,绕着楼转了一圈又一圈,雨滴砸在伞上的声音有些刺耳,想要去地下车库看看,又怕万一宋瑜今天没有开车,他去别处找就这么错过了。
  一时间定在那里有些茫然无措。
  他很多年都没有期盼过什么了,被复旦录取,在北外读研,入职长新报社,步步平坦但从未存过期许。
  每一步都是侥幸也是理所当然。
  唯有宋瑜。
  是岁月期盼,求而不得。
  有时候他想求不得就不求了,十年能不见,二十年也可以,一辈子不见又能怎么样呢?
  可这十几年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觉得往后人生麻木无趣。
  心里开始有了期许,总觉得这城市里还有个人让他魂牵梦绕,不至于活着没趣。
  他收了伞躲到楼檐下,反正国际楼就这么一个出口,宋瑜要在就能等得到。
  唐珵垂着手站在楼檐下,雨伞上的水滑落在裤子上,蹭出了一片痕迹。
  雨越下越大他身上也湿了大半,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
  雨声有些催眠,站着站着唐珵忽然有了困意,盯着一处开始发呆。
  刺耳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唐珵,你爸死了你知不知道?
  唐珵,你爸死了...
  你爸死了...
  死得好。
  心里的声音打破了喧闹开始沉寂,唐珵的眼神变得麻木。
  早就该死了,生他之前就该死了。
  “唐珵...”
  模糊的视线忽然清晰,眼前人的眉眼悄无声息地撞了进来,像是青天白日做了一场梦。
  “哥...”
  宋瑜轻皱着眉头,“你怎么在这儿?”
  就这一声,唐珵猛然惊醒,白日梦醒还伴着心悸,额间沁出一层薄汗,开口的时候强迫自己含着笑意,看起来十分自若,“昨天走得急,你还没说我们什么时候叙叙旧。”
  宋瑜打量着他,面上干净清爽,往下一看衣服裤子都着了雨。
  宋瑜回头,唐珵才看到不远处还有几个学生等在一旁,他想开口说让宋瑜去忙,又不甘心就这么让他走了。
  “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谈。”
  “好,宋老师再见。”
  雨势不见小,二人站在楼檐下,天气阴沉衬得校园里的景色都不太宜人。
  “怎么来的?”
  唐珵听到宋瑜淡淡开口,转头看过去宋瑜也正看着他,脸上找不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眉目间仍是温情,唐珵直视他的目光,“同事顺路送我的。”
  “你衣服湿了。”宋瑜不笑的时候,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冷淡起来,就像是穿过春雨而来的一阵冷风。
  “没事。”唐珵笑着伸手掸了掸衣服,“没想着下雨,越走下得越大。”
  “我办公室有衣服...”
  “不用。”唐珵尴尬地笑了笑,“不麻烦了,不想淋湿你的衣服。”
  宋瑜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跟我来把衣服换了。”
  唐珵跟在宋瑜的身后,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在他家门口的胡同巷子,那时候的北京还是老城的味道,巷子里飘着炸酱面的香味,他也是这么跟在宋瑜的身后。
  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打在了宋瑜的身上,宋瑜比他高出半个头,看他的时候眼睛总是向下斜睨着,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自己进去吧。”
  唐珵把手插在卫衣的口袋里,没应声,眼皮都懒得抬。
  “怎么着?我背你进去?”宋瑜勾着唇揶揄道,唐珵却在里面听出了几分怒气。
  唐珵侧过头,“用不着你管。”
  “不装乖了?”宋瑜被气笑了,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告诉我,我们家缺你吃喝了还是秦阿姨不给你钱?为什么不上课跑到酒吧去打工?”
  唐珵抬头,冷笑着看着他,“你倒是好学生,怎么我能在酒吧碰见你?”
  宋瑜听了这话,眼里的笑意更深,慢慢俯下身子,笑得有些欠揍.
  “谁跟你说我是好学生了?”
 
 
第11章 心有所爱,理想不死。
  扭动门把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回忆里狡黠的笑容慢慢吹散,眼前的人神情总是淡然。
  “怎么回来了,落东西了?”
  齐鸣看着折返的宋瑜,出声问道。
  “拿件衣服。”宋瑜看了眼身后的人,“你先坐。”
  齐鸣侧身,才发现跟在宋瑜身后的唐珵,看清来人长相不由惊艳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但举手投足不见狼狈,气质优雅脱俗,和宋瑜站在一起毫不显逊色。
  “这位是?”
  宋瑜已经转身进了休息室,唐珵只好上前,伸出手,“你好,我叫唐珵。”
  齐鸣听到他的名字顿了顿,站起了身同他握了握手,“你好,齐鸣。”
  “久仰大名,我在北外读研的时候,看到很多国外的新闻资料都是齐老师翻译的。”
  齐鸣没有表现出惊讶,笑道,“我也久仰你的大名。”
  唐珵顿了一下,抬头,见齐鸣笑得意味深长。
  来不及问什么,宋瑜从里面走了出来,把衣服递给了他,“换上这身吧,刚洗过。”
  他伸手接过,一件蓝灰色的风衣一条熨烫平整的西装裤。
  等唐珵进了休息室,齐鸣皱着眉头用手戳了戳宋瑜的胳膊,“这是那个唐珵?”
  宋瑜抿着唇,靠在桌子上,“能有几个唐珵?”
  “我去。”齐鸣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碰见的?”
  “他和新闻系的付老师原来在一个报社,来找付老师的时候,在学校偶然碰见的。”
  齐鸣眉头皱得更深,“今天怎么来了?”
  宋瑜摇了摇头,眉头跟着齐鸣不自觉地轻皱起来,想起那会儿在楼下,一出门就看见他站在楼檐下,眼里无神,成了雨下一道好似转瞬即逝的景。
  好像,又看见了十几年前,堵在他们宿舍楼前,孤注一掷的少年。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把人领到楼上来了?”
  宋瑜不耐烦地看着齐鸣,“又不是领到床上了,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齐鸣啧了一声,靠近宋瑜悄声道,“你这前男友十几年不露面突然来找你,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仇,宋老师要自重啊。”
  宋瑜冷哼一声,“我一个当老师的能有他当记者的有钱?”
  “那就是和你有仇。”
  宋瑜乌沉的眼眸更加暗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起,细长的手指撑在桌子上,棱骨分明。
  “得,我不打扰你们了,先撤了。”
  宋瑜懒得搭理他,甩了甩手,“赶紧滚。”
  “你...”齐鸣无奈地点点头,回头收拾好电脑,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嘱咐道,“自重啊,宋老师。”
  “滚。”
  唐珵换好衣服出了休息间,看见宋瑜站在窗户边,准备说话的时候,宋瑜好像听到了动静转过了身。
  唐珵这才看清他指间夹着一根烟,他慢慢吐出清烟,掠过他的眉眼,看向唐珵的时候眯了眯眼睛,“还挺合身。”
  他愣了愣,记忆中他高中抽烟被宋瑜发现过。
  那时候宋瑜皱着眉头把他的烟从指间夺过去,他不高兴的时候说话总带着刺,“觉得自己很酷?年纪不大坏毛病倒是一身,再敢抽烟我真抽你了。”
  宋瑜只是吓唬他,但唐珵真就没再抽过,一年两年的真就戒了,看着别的小孩抽烟也能学着宋瑜的模样皱皱眉头。
  怎么也没想过,宋瑜会碰烟。
  宋瑜抽烟的样子和别人不一样,有一种面上清俊矜贵心却不得不入俗的背离感。
  高高在上又春色撩人。
  唐珵在夜色荡漾中,有些迷失了自己,一半的灵魂沉静在重逢的喜悦,一半的灵魂还流落在过去的分离,两相撕扯,爱悔交织。
  宋瑜把烟捻灭在窗台上的烟灰缸里,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淡淡地抛下一句。“走吧。”
  出门的时候,刚才的阵雨已经停了,唐珵顿了顿,雨一停,牵扯就断了。
  果然,他听到宋瑜说,“雨停了,回家的路找得到吧?”
  宋瑜不打算送他了。
  眼下退一步无路,进一步失途。
  唐珵横下心,沉声道,“天快黑了,找不到。”
  宋瑜盯着他看了片刻,看得唐珵都心虚的时候,才缓缓开口,“你住哪儿?”
  坐上车,唐珵从宋瑜身上闻到淡淡的烟味,想起方才他靠在窗台上抽烟的样子,喉咙一紧。“怎么开始抽烟了?”
  “嗯。”宋瑜默不作声地把车窗放了下来,“呛着你了?”
  “没有。”唐珵看着他,低声道,“少抽点,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宋瑜笑了一声,十几年过去了,两人说话像是颠倒了位置。
  一时无言,唐珵坐在车里觉得闷得发慌,脑子里斟酌了几个话题,哪个都不妥,哪个都不应景。
  到最后,憋出了一句,“清语的事不麻烦吧?”
  宋瑜对这种好似一时想起来的话,提不起兴趣,随口应道,“麻烦我不会应的。”
  唐珵点了点头,“你辅导她的费用,我来付。”
  宋瑜侧头瞥了他一眼,抿着唇,看起来不太高兴,“没话说可以不说。”
  唐珵噤了声,有些懊恼的转过头看着车窗外,眉头浅皱着,责怪自己说错了话。
  车行驶了半个小时,天色越来越暗,车里静谧无声,唐珵靠在座椅上感觉疲软无力,两个人之间失去了那个共契点,说什么就错什么。
  忍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你结婚了吗?”
  宋瑜的手顿住,转头来盯着他看了半天,唐珵直勾勾地迎着他的目光,然后看到宋瑜冷笑了一声“我是个同性恋,怎么结婚?”
  “那找男朋友了吗?”
  “你想和我叙这个旧?”宋瑜的语气带着讥讽,目光冷淡,嘴角总似笑非笑。“不合适吧,唐珵?”
  唐珵看着宋瑜,后视镜里倒映的脸色有些苍白,忽的想起宋瑜当年最后丢给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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