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奕指尖一顿,飞快的将卷宗放回书架,摇了摇头:“没!”
“哦~”陆谨州轻笑:“那就是不喜欢看喽?”
凌奕顿了顿,点了点头。
“臣最是喜欢强迫殿下做不喜欢的事,既然殿下不喜欢,那明日臣便将六部以往那些不重要的大小卷宗都一一搬到陆府,让殿下日日去瞧,如何?”陆谨州低头一笑。
凌奕缩了缩脖子,眼皮跳了跳:“倒也不必...”
“那就这么办了!”陆谨州抬手拉起凌奕的袖子带着他往外走:“走走走,累了这许多日子,臣带殿下去一处地方。”
凌奕被拉了个踉跄:“去何处?”
“醉花楼!”
凌奕瞪大眼睛,那不是青楼吗?
陆谨州要带自己去青楼?
将后续事项交代清楚后,陆谨州便带着凌奕大步出了兵部。
过兵部门口坐在石墩上晒太阳的翟枫之时,陆谨州还笑了笑:“翟校尉,好自在啊。”
翟枫看了眼陆谨州身旁的凌奕,尴尬笑了笑:“啊,啊哈哈,子慎,还有安王殿下。”
“殿下瞧翟校尉如何?”陆谨州凑近凌奕低声道。
凌奕打量了一番翟枫:“一表人才?”
“臣也如此想,翟校尉虽是养伤,却也不好整日在兵部游手好闲,明日便去国子监听课吧。”陆谨州笑得温和。
翟枫顿时急了,从石墩上跳下来:“啥啊啥啊,我不去国子监!”
陆谨州却不再管他,看向凌奕:“殿下,请。”
“好...”凌奕看了眼身后的翟枫,也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陆老狐狸你闲的没事儿干找我茬是吧!”翟枫气恼:“老子不去国子监!那根本不是人去的地儿!”
陆谨州紧随其后,马车很快便离开了兵部,只留下一串马蹄扬起的尘土。
“老,狐,狸 !”翟枫站在尘土中指着远去的马车,颤着手,面色悲苦。
凌奕听着身后翟枫的悲嚎,疑惑起来:“国子监并非是什么极恶之地,他怎么...”
“对殿下这般好学之人,国子监自然没什么,可那翟枫是个不喜读书的,自然对国子监避如蛇蝎。”陆谨州笑了笑:“曾听闻殿下的老师是大儒杨谢,想来才学不弱于国子监的学生。”
只可惜,因为杨谢是他的老师,关系甚密,当年也被一同问罪了。
若非杨先生桃李满天下,乃是当代儒生之首,皇帝不敢轻易动他,否则杨谢也难逃一死。
皇帝只将其贬官他处,并未做其他。
杨谢看出形势不对,遂辞了官回了老家,开始不问世事,一心研学。
凌奕叹了口气,苦笑摇头:“再如何也荒废多年了,何必再问。”
“荒废了,再捡起便是。”陆谨州笑了笑:“殿下如今是自由身,何不再去拜见一番杨先生,以敬弟子心意,我想杨先生心中也还念着殿下这位钟灵敏秀的弟子。”
第25章 醉花楼
凌奕只是摇头:“因我之事牵连老师已是不义,时至今日,我已无面目再去见老师。”
陆谨州见状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陆大人操劳这许多日子,如今竟还有心思去醉花楼?”凌奕皱眉,诚心劝了一句:“纵欲过度,恐伤根本啊。”
陆谨州顿了顿,看了凌奕半晌:“殿下,臣像是那纵欲之人?”
原本不像,但是现在......
凌奕看着面前一脸倦容的陆谨州,肯定的点了点头:“像。”
“呵。”陆谨州笑容不变:“便是为了殿下,臣也不会行那等事。”
什么叫为了殿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凌奕不语,转头看向窗外。
马车渐渐驶入闹市区,耳边响起了男女嬉笑打闹的声音,隐隐还有几声吆喝。
“大爷~来玩啊~”
“进来喝茶啊~”
凌奕从未听过这种声音,此时竟觉有些尴尬,低头轻咳一声:“咳,陆大人。”
“殿下害羞了?”陆谨州低头去看凌奕的表情。
凌奕偏头:“怎会,只是,你乃朝廷重臣,怎可带着我来这种地方,咱们还是回去吧...”
“呦,耳根子都红了。”
凌奕咬牙瞪了眼陆谨州:“陆大人,何苦挖苦我。”
“好好好,不挖苦殿下了,醉花楼到了,请殿下先下车。”陆谨州弯腰掀帘,示意凌奕下马车。
凌奕深吸一口气,戴上了手边的帷帽才缓步下了马车。
醉花楼字如其名,仅仅只是站在醉花楼门口,也能闻见内里传来的馨香。
一整栋楼都系着红粉色飘带,在冬日里格外显眼。
比起小心翼翼的凌奕,陆谨州却是熟门熟路,直接引着凌奕大步进了醉花楼的大门。
楼内比楼外更热闹几分,最中央的高台之上有三四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正翩翩起舞,台下众人的视线皆被吸引到了台上,亦或是被身边女子勾走,好一幅奢靡景象。
凌奕扫视一圈,竟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眼熟的朝廷官员。
“哎呀呀,陆大人!稀客!今儿个还是老规矩?叫扶风弱柳来伺候?”
陆谨州踏入醉花楼不到一分钟,便有身着锦衣的中年女人快步跑上前,殷勤赔笑。
“好没眼色,今日本官还带了...带了位贵客前来,两人怎么够?”陆谨州冷哼一声,连正眼都未给一旁的老鸨。
老鸨赔笑一声,又殷勤的看向一旁的凌奕:“这位贵人...”
在凌奕躲在陆谨州身后的前一秒,陆谨州抓住了凌奕的手:“好了好了,本官听不惯你这唠叨声,带路,上酒。”
言罢陆谨州拉着凌奕上了二楼雅间,一番举动便像是回了自己家一般,实是熟门熟路。
凌奕一路上都将自己全全缩在了帷帽内,一言不发。
本以为进了房间能安生片刻,凌奕还未掀开帷帽,便听到了房内传来了两声细软绵长的“陆大人~”
凌奕一抖,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这一声给唤了出来。
僵硬着转头,隔着帷帽看向那二人。
一女子身着青衣,一女子身着红衣,皆是轻纱薄服,端的是一副娇娇媚媚之态。
陆谨州笑着点了点头:“扶风,弱柳,快去,好好侍候侍候殿下。”
凌奕瞪大眼,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两人围住。
“殿下~”
“殿下何故戴着帽子~?”
扶风抬手轻轻摘掉了凌奕头上的帽子。
“殿下难道就是皇上的儿子?”
弱柳拉着凌奕便往屋子里走。
“殿下喝酒~”
两人开始给凌奕倒酒。
还未等反应过来,凌奕已经被人拉着坐到了内室,手中端上了酒杯。
说句真实的,凌奕长这么大,除了自家母妃,便从未再亲近过别的女子。
十二岁之前只和宫中的皇妹玩耍过,十二岁以后便是漫长无期的幽禁日子。
如今倏地被两个女子缠上,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觉得不能对女子动手。
凌奕咬牙,放下酒杯打算起身,却被二人拦住,一人抱住一条胳膊,竟让凌奕坐在原地不得动弹。
“殿下~怎的想走啊~”
“殿下~满饮此杯再走又何妨啊~”
明明看上去是柔弱女子,力气却大的很,凌奕心下陡然一沉。
“殿下,何故刚坐下就想走啊?”陆谨州看了半晌热闹,才乐呵呵的挥了挥手。
扶风弱柳这才不动声色的放开手,嬉笑着起身站到了一旁,又恢复了先前柔柔弱弱的模样,丝毫不见方才禁锢凌奕的大力。
凌奕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左右的扶风弱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扶风弱柳”若是真有心,或许方才便能直接将他杀死。
陆谨州坐到了凌奕身旁,看向一旁的扶风弱柳:“殿下许是不喜吵闹,既如此便罢了,臣便随殿下喜好,不选美人作伴了。”
扶风弱柳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大人~?”
陆谨州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扶风弱柳这才行了一礼,袅袅娜娜的转身,走前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凌奕盯着手中酒杯看了半晌,才定定看向一旁的陆谨州:“扶风弱柳,难道也......”
陆谨州摇头。
凌奕松了口气,又提起一口气。
他就说嘛,若这二人也是陆谨州的人,那他怕不是已经将整个凌国都握在手中了。
但扶风弱柳若不是陆谨州的人,又会是谁的人呢?
此人绝对没安好心。
还未等凌奕想明白,一旁的陆谨州又慢悠悠开口。
“不止扶风弱柳,整个醉花楼内,都是我的人。”陆谨州神情淡定。
凌奕:“???”
在凌奕迷惑之时,陆谨州为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这里聚集了整个京都的纨绔与达官显贵,是最快的情报来源,只要将人灌醉,旁敲侧击从人口中问出些消息不是难事。”陆谨州说着看向一旁的凌奕:“殿下可要切记,勿要饮酒过盛。”
凌奕看着手中的酒杯,陷入沉思。
“醉酒之人最易吐露真言,若是心中所思过甚,难保不会在醉酒之时透露一二。”陆谨州又为自己斟了杯酒:“便是力大无穷的武将醉了酒,也会被人不知不觉间取走性命。到那时,温柔乡,也会变成杀人冢。”
第26章 可爱
想到方才的扶风弱柳,凌奕暗暗点了点头。
确实,寻常人谁会想到两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会有如此大力。
轻视之下便不会在意她们,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果弱柳扶风想杀他,凌奕刚才就已经死了一百回了。
微微侧头看了眼一旁的陆谨州。
现在这副情景,倒像是陆谨州在悉心教导自己一般,实在怪异。
“陆大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啊。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的秘密都要被你尽数知晓了?”凌奕语气淡淡。
陆谨州摇头:“臣买下这醉花楼,倒也不只是打探情报。”
“那...”
“殿下可知,臣这醉花楼内的美人中,可不仅有女子。”陆谨州先前饮了三杯酒,此时已有些微醺,他晃了晃手指:“只需二三两黄金,便可买走一位像姑。”
凌奕皱眉不语。
男风并非骇人听闻之事,曾经也在那些风流雅士的圈子中流行过。
京师狎优之风,冠绝天下。
象姑馆中的象姑个个都是雅步媚行,掉头掷眼。
便是家有妻室的那些达官贵族也不由跟风起来,宴席过后,酬金可高达数十金。
一时间风气低迷,朝廷因此颁发了禁令,这一风气后来才逐渐消弭。
凌奕曾在书中了解过象姑,也清楚断袖是什么。
可陆谨州对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如今想来,自己和那些象姑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后者要的是金银富贵,自己要的是陆谨州的势罢了。
他从未见过陆谨州,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盯上自己。
那便只有皮囊是吸引人的了。
“陆大人今日带我来此,是为了告诫吗。”凌弈慢慢说出了这句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谨州只觉现在的凌弈脆的如同薄纸。
心头猛地一跳,陆谨州脑中嗡了一声。
过了许久,周遭的声音才逐渐清晰起来,耳边的靡靡之音更是刺耳。
看着面前垂头不语的凌弈,陆谨州心底一沉。
凌奕并未转身就走,只是就这般静静坐着,凝视陆谨州,神色无波。
仿佛陆谨州对他说什么他都会全盘收下。
凌奕从始至终都是这样,他看得清自己的地位,将自己放在傀儡的地位上从未动摇,也并未因陆谨州的优待而改变。
陆谨州数次犯上时凌奕虽然恼怒,却从未阻止。
但陆谨州清楚,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如人偶一般的凌奕。
凌奕曾被最亲近之人背弃过,从最得意之时摔落后的他太脆弱了,脆弱到从始至终都将自己包围在蛋壳内,不愿出来。
“殿下,我从未这么想过,殿下切勿自轻。”陆谨州低声安慰一句,瞬间又恢复了先前的懒散模样。
凌弈低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掩去了唇角的笑意。
他好像有些明白陆谨州对他态度了。
虽不清楚陆谨州对他态度特殊的原因,但凌奕心中已有了些底。
“陆大人就是真的将我当成象姑,一辈子藏在府中,似乎也非难事。”凌弈开口,语气一如先前一般平静:“如今人人都知我命不久矣了,只要设计一场假死,此后便再无七皇子了。”
陆谨州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缓缓转头盯着凌弈,眼中莫名有些凌奕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压抑许久的魔冲出牢笼一般,让人胆寒。
“你说的对。”
陆谨州缓缓开口,凌弈眼皮不由一跳。
糟了,陆谨州难道真这么想?
“就是真的将你锁起来,关在陆府,锁一辈子,也无人会发现。”
陆谨州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盯着坐在软凳上的凌奕。
凌弈张了张口,却被陆谨州此刻的神态吓了一跳。
陆谨州方才饮了三杯酒,此时已有醉态,看向凌奕的眼神也亮的吓人。
疯了,陆谨州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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