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利益?
但皇帝血脉断绝这是不可能的,有那么个滥情四处留种的爹,血脉断绝是绝无可能,只会越播越多。
凌奕自嘲一笑。
陆谨州却笑着指了指里间房屋:“微臣请殿下来,自然不能劳您站着谈事,请入内一叙,我为您泡壶热茶。”
凌奕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陆谨州带着凌奕进了内室,二人相对而坐,陆谨州亲手为凌奕倒了一杯茶。
凌奕是第一回 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陆谨州。
或者说,在凌奕崭露头角的时候,还没有陆谨州这个名字,而就在凌奕从云端坠入泥土中时,陆谨州以迅雷之势在朝堂站稳了跟脚,逐步得到了皇帝的信任。
权臣多是威严之辈,奸臣更非和善之貌。
但陆谨州的模样,身着一袭素色衣袍,面容和善,看上去倒像是个儒雅的书生。
笑起来更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坦坦荡荡,不觉他是会用阴谋诡计之人。
但这副皮囊和表现在外的随性或许这也是他对外的武器。
“七皇子,近来过的不好吧。”陆谨州用着最客气的语气,说出了诛心的话。
凌奕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瑜贵妃要封后,那二皇子便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了。”陆谨州抬眼看向凌奕:“届时七皇子要如何自处呢。”
凌奕面色几经变换,最后开口:“瑜贵妃封后的消息,是你透露给我的?”
陆谨州笑了笑:“七皇子果真聪慧。”
“大人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如直说,何必绕圈子。”凌奕咬了咬牙。
陆谨州面上依旧带笑,看向凌奕的眼神,似是要透过皮囊看清内里一般:“微臣倾慕殿下已久,不知...”
倾慕?
这两个字放在陆谨州口中,却莫名说出了几分暧昧缱绻的感觉。
“臣曾有幸见过殿下一面,自那以后,便再难相忘,日夜思之,实是怀念。”陆谨州语气轻佻,放下茶杯,盯着凌奕。
他可没什么功绩名声流露在外,那这个词的意思,显然是...
凌奕反应过来,双目浮现怒色,这人难道是个,,,断袖?
砰的一声放下茶杯,凌奕站了起来:“你......你是什么意思!”
“这就生气了...”陆谨州笑了笑:“殿下虽然生气,却也要好好思量一番,究竟是要静待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含恨而终...还是抓住我这根稻草呢。”
凌奕沉默下来。
陆谨州见状,面上笑容愈发浓了起来:“犹记得七皇子还在年幼时,书画骑射样样精通,甚至一度被当世大儒称赞说有先祖遗风,如今却销声匿迹,落得幽禁深宫的下场...您甘心吗。”
凌奕咬了咬牙,陆谨州所言半句不差。
母亲是权利的牺牲品,宫斗的失败者,他这个皇子,自然也成了胜利者全力打压的对象。
从云端跌落泥地的感觉他尝过。
他自然不甘心就此沉没下去,死的销声匿迹。
毕竟陆谨州,是连二皇子与瑜贵妃都费尽心思想拉拢的对象。
瑜贵妃即将封后,二皇子一跃成为嫡子,一旦老皇帝死了,他们就能立即上位。
而他,一个无依无靠的七皇子,失去了皇帝这薄的如纸一般的保护伞后,一定会不知不觉死...不对,或者说是被虐杀死在后宫。
可如若陆谨州愿意帮他,不仅是自身处境,甚至母妃与外祖一家的大仇都能得报。
他太想报仇了,也受够了被人踩在脚下的生活。
“若殿下觉得委屈,大可现在就转身回去。”陆谨州只是淡淡笑着,等待凌奕的选择。
凌奕许久未动,后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整个人似是在发抖。
陆谨州慢慢走近,他一言不发,只是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让凌奕有些手足无措。
“殿下久不说话,微臣,就当您是应允了?”
此人一口一个微臣殿下,做的全都是犯上的事。
凌奕索性直接阖上眼偏过头,他无法拒绝这位的帮助。
脑中慢慢写完了一个“忍”字,凌奕强迫自己变成个无知无觉的木偶人。
淡淡的松木香味袭来,伴随着平和有力的呼吸声逐渐靠近,凌奕整个人都僵住了。
最终那双手只是轻轻抚了抚凌奕的面颊,陆谨州只是近距离看了他半晌,才慢慢松开手。
“殿下回去吧,出宫久了,容易招人怀疑。”
凌奕诧异的睁开眼,陆谨州却已背对着他站在书案前:“殿下明日午间去一趟御花园吧,有一场戏需要殿下配合出演,我的人会与殿下接应。既然答应了要将你拖出泥潭,微臣自然不会食言。”
“戏?什么戏?”凌奕鼻尖还残余着淡淡的松木香气息,他还沉浸在陆谨州点到即止的冒犯中,此时还有些疑惑。
“殿下明日就知道了。”陆谨州一抬手,门外便走进来了两个人,做出了请的手势,示意凌奕跟他们走。
“殿下,请。”
凌奕脑中还是一片混乱,但他此时只想快些离开这里,顾不得细想,只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离开那让人窒息的地方后,冬日寒风却迎面吹来,激的他打了个哆嗦。
深吸一口气,凌奕逐渐平静下来。
他什么场面没见过,若是真的能脱离泥潭,他又何惜此身。
但比起寒风,心中燃起的火却更让凌奕有精神。
陆谨州帮他的缘由,凌奕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如今是二皇子一家独大,母族势强,贵妃已快要成皇后了。
能与二皇子争锋的皇子,不是母族有势力,便是自己有本事有野心的。
有势力,有野心的皇子可不好控制。
若陆谨州想要在新皇登基后继续坐稳他现在的位置,那么扶持一个名正言顺的傀儡皇帝上位是最好的选择。
而他,则是诸多皇子中最弱小不显眼的存在。
若是扶持他上位,那陆谨州很轻易便可以囚禁自己,然后将皇权牢牢握在手中。
所以陆谨州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用言语冒犯一番,试探他性格是否好拿捏,还是真的对他......
第4章 傀儡
凌奕想到先前陆谨州看向自己略带侵略性的眼神,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哪怕是傀儡,哪怕未来要过着被陆谨州当做傀儡的人生,也比他现在的处境好万倍不止。
不管陆谨州到底是想做什么...只要能改变现状,他一定,一定能从中找出一条生路来。
身后被搭上了件披风,暖烘烘的感觉袭满全身,凌奕诧异回头,便见指引他出府的仆从恭敬行了一礼。
“主人担心殿下受凉,特地吩咐小人备了防寒衣物,天冷路滑,殿下,请快些上马车吧。”
披风入手触感绵密,是上好的蜀锦,内里填了不少棉花,摸上去很厚实。
要是卖了,能换不少银子吧?
凌奕心中纠结了一秒,沉默着点头,上了马车。
二人谈话时间不短,比起先前热闹的景象,如今街上人影已经逐渐稀疏起来,三三两两的摊贩已经开始收摊了。
宫中大约已经宫禁了,不过凭借陆谨州的手段,近卫军中怕不是也有他的人手。
凌奕的马车在风雪中若隐若现,陆谨州站在高台上,远远注视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凝视良久,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指尖似是还残存着些微暖意。
抬手嗅了嗅指尖的味道,陆谨州闭了闭眼。
“大人,七皇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傀儡,只是太过软弱,怕难以与二皇子抗衡。”站在陆谨州身后的幕僚一拱手,皱起眉。
“傀儡?”陆谨州摇头,喃喃道:“他不是傀儡。”
“那大人的意思是?”那幕僚一愣。
陆谨州笑着摇摇头:“不必多问,明日按计划行事。”
“是!”幕僚一拱手,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凌奕悄无声息的出了趟宫,又悄无声息的回了原先住的宫殿。
“殿下!您,您回来了......”谭忠一直蹲在门口等着凌奕,远远瞧见了他的影子,便激动的刷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正值寒冬,谭忠缩在地上等了许久,早已腿麻,站起来时险些栽倒在地。
凌奕笑着扶了他一把,向身后护送他一路的两个太监道:“你们回去吧。”
“是。”两个太监恭敬行了一礼,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
谭忠这才敢开口:“殿下,您没事吧?”
凌奕摇头:“无事。”
谭忠这才松了口气,上上下下将凌奕打量了个遍,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披风。
“这是...”
凌奕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谭忠:“明日拿去卖了,应当能换不少银子。”
“好厚实的披风,殿下留着自己穿嘛,去年的冬衣都旧的不能穿了。”谭忠有些不舍。
“蜀锦一匹能卖十两银子,做工这般精细,卖掉的银子足够我们熬过这个冬日了。”凌奕果断摇头:“拿去卖了。”
谭忠瞪大眼睛,不由咂舌:“这一件衣物都要比奴才的命还贵了...”
“人命岂能与死物相比。”凌奕转身进了屋,坐在火盆子前暖手。
披风是陆谨州给他的,既是相赠之物,那卖了,肯定不会有问题。
应当,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有问题。
他可太缺银子了。
瑜贵妃管辖下,宫中人也惯会捧高踩低,对他也仅保持着能活下去的最低标准,只要不闹出饿死皇子的丑闻,一切都可以从简。
命都难保,凌奕早已没了寻常皇子的自视甚高,他学会了忍耐。
一夜未眠,凌奕满脑子仍旧乱糟糟的,却记挂着走时陆谨州的话。
为避免第二日精神疲惫,这才强行逼自己睡了几个时辰。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时,凌奕便出了门。
从前凌奕几乎无法离开那座小院方圆二十米,一旦他有异动,便会有太监宫女不加掩饰的跟在后头,做什么都有人盯着。
宫中无人手,出宫更是无门路,他想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便只能日日缩在小院里养精蓄锐。
今日出门,凌奕却发现周遭的宫人都被换了一波。
依旧如以往一般,那些人的视线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但这回却有些不一样了。
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恭敬。
凌奕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咯噔一声。
这多半是陆谨州的手笔。
这可是后宫啊,陆谨州的势力竟大到可以插手后宫之事,在一夜之间便换走了瑜贵妃手下的宫人?
自家那昏头父皇莫不是病危了?居然放任一介臣子的权力大到如此地步。
这里可是内宫啊。
压下心中的惊诧,凌奕踱步到了御花园西侧,远处一个小太监见了他眼睛一亮,上前行了一礼:“七皇子,陆大人早有吩咐,请您随奴才走。”
凌奕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随着引路的小太监往外宫而去。
“这是去哪里的路?”凌奕走了一段路,这才发现周遭景色似乎逐渐从花鸟虫鱼变得逐渐庄重起来。
“回殿下,乃是去猎场的路。”小太监笑道。
凌奕皱眉,猎场?去猎场做什么。
沉默着被带到了猎场,凌奕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瞩目的身影。
陆谨州站在猎场边上,手握弓箭,并未射猎,只是把玩。
与那日夜间相会时不同,今日的陆谨州身着红色官袍,平添了几分贵气。
似乎是余光看到了凌奕,陆谨州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到这边来。
身旁的小太监后退几步,低下了头。
凌奕见状大步上前,还未等他开口,手中便被陆谨州塞过来一把弓:“久闻七皇子骑射功夫尚佳,今日不如与臣瞧瞧?”
“...”凌奕沉默。
他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七皇子骑射功夫尚佳的消息他是从哪儿闻的?
他已经数年未曾碰过骑射弓箭了,如今能不能拉开弓都难说。
这人莫不是想看他笑话?
“怎么,殿下难道不会射箭?”陆谨州站在凌奕身后,在他耳边低声道。
陆谨州向来只带着调笑的眼神中却似乎多了几分期待。
凌奕咬牙,拉弓搭弦,紧握弓的手因为无力而紧绷颤抖,他却憋着一口气,硬是将弓缓缓张开。
瞄准,射出。
箭矢直奔场中小鹿头颅而去,最终却只擦伤了鹿头。
小鹿惊的鸣叫一声,很快便跑远了。
凌奕不由低头,神色沮丧,握着弓的手已然发白。
第5章 往昔
陆谨州只是淡笑看着他,面上并无轻视之色,亦无失望。
他将凌奕沮丧的面容逐渐与多年前那张意气风发的稚嫩面容重合在一起。
彼时的陆谨州还是个不得志的世家子,他站在人群最后方,远远看到高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拉弓搭弦,百步穿杨,一箭射杀了那头正在疾速飞奔的鹿于猎场中。
皇帝大悦,百官惊叹,一时间他的光芒几乎盖过了在场所有皇子。
只可惜,这般光景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凌奕生母陈妃病逝宫中,陈老将军兵败边关,连丢三座城,皇帝震怒,陈家爵位被夺,在朝为官的陈家人均连降三级,被贬出政治中心。
年仅十二岁的七皇子先是经历了丧母之痛,随后母族势力被削,最终被禁于深宫无法联系外界。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皇子便彻底淡出了众人视线。
被禁于深宫多年,在瑜贵妃眼皮子底下,莫说习武念书,便是活着都难。
凌奕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弓,最后只能嘴硬道:“只是,只是许久未练,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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