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目民子
“是,神医名翟林,号目民子,现下正在臣府上。”
“可有真本事?不是行骗作势的江湖郎中吧。”皇帝微微前倾身子,神色中带了几分希冀。
陆谨州点头:“臣已让其为安王医治。安王殿下所中之毒太医都束手无策,若他能医好,便是有真本事的。”
“陆卿所言极是,便让他为安王医治,一旦安王病情好转,便速速请神医入宫。”皇帝满意点头:“此事只有交给陆卿,朕才能放心。”
“朝臣们心思各异,各怀鬼胎,皇子们的眼睛看似清澈,背地里却都在盯着朕的龙椅。”皇帝揉了揉眉心,面上疲惫之色更甚:“若非你一早便发现了宣王有谋反之心,朕怕是早已魂归九泉。”
“皇上放心,只要有臣在,便无人能翻起波浪。”陆谨州轻笑。
“只是如今宣王之事,实在棘手,朕本想斩草除根,又恐有人说朕铁石心肠。”皇帝皱眉,视线看向陆谨州,带了几分深意。
陆谨州面色不变,点了点头:“臣会替陛下分忧。”
“皇上,郑美人派人传话,说是头疼的厉害。”殿外急匆匆进来了个太监,低声禀报。
“宣王之事便交给陆卿了,务必斩草除根。”皇帝站了起来,对着陆谨州摆摆手,便大步向外走去:“传太医!”
陆谨州看着皇帝的背影,眼中尽是冷意。
出宫后陆谨州直奔大理寺,在与宣王大吵一架后,将其斩杀。
皇帝大怒,陆谨州连降三级,罚其在家中闭门思过。
杀了皇子,代价却只是贬官三级,闭门思过。
这代价未免过于轻了,陆谨州当初升官的速度可是一年两级,如今这贬官三级的处罚便如同挠痒一般。
寻常人只知皇帝包庇陆谨州胜过亲子。
而聪明人却知道,这不是陆谨州要杀宣王,而是皇帝要除宣王。
贬官三级闭门思过不过是皇帝与陆谨州在演戏罢了。
凌奕睡了一觉,醒来后看了眼面前面色发白的谭忠,皱起眉:“怎么了?”
“殿下,宣王,宣王死了!”谭忠咽了咽口水:“是被陆大人,杀的。”
凌奕一懵:“你说什么?”
陆谨州杀了宣王?
没有什么比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死了更能让人清醒之事了。
凌奕默了默,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和宣王不熟,也谈不上为其难过的地步。
只是上午还在马车中与自己谈笑风生的陆谨州下午就去......
脑海中想着陆谨州,陆谨州下一秒便到。
帘子被掀开,还穿着官服的陆谨州走了进来。
一旁的谭忠有些慌,挡在凌奕面前:“陆大人...殿下才刚醒。”
陆谨州并未分给谭总视线,只是静静看着凌奕。
凌奕被他看的有些发毛,视线在触及到他衣服上沾着的大片红色血迹与隐隐传来的血腥味时,心下跳了跳。
这莫非是,宣王的血?
“你,你要干什么。”谭忠见陆谨州一言不发的站着,压迫感让他有些慌,却还是坚定站在凌奕面前,挡住了陆谨州的视线。
宣王都能杀,一个小谭忠算得了什么。
凌奕突然有些怕陆谨州动手将谭忠杀了,便掀开被子站了起来:“谭忠,你出去。”
谭忠一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凌奕:“殿下?”
“出去。”凌奕挥挥手。
谭忠很听话,便犹犹豫豫的走了,只是走前又叮嘱一句:“奴才就在门口,殿下若是有事,记得唤我。”
凌奕更宁愿谭忠不在门口站着。
“殿下。”陆谨州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布,在凌奕面前扬了扬:“这是宣王的血书。”
凌奕皱眉,接过那张布,其上满满都是对皇帝的指责与控诉,以及他这些年的怨愤之情。
从未感受到父爱,也从未被认可过。
皇帝不拿他们当儿子,只将他们当棋子。
幼时他们都以为皇帝是天下之主,是天子,是极厉害的。
他们以为所有父亲与儿子的相处模式都是如此。
可逐渐明事理后,宣王逐渐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真正的父亲并不是这样的,而自己的父皇并非是明君,而是个喜好宠信小人,玩弄权术之人。
凌奕与宣王不熟,没见过几面,此时竟觉着自己与宣王有些相似。
只是他比宣王明悟的要早些,凌奕从十二岁时便看清了这一点。
“臣本不想杀了宣王的。”陆谨州垂眸,神色竟隐隐有些...脆弱。
凌奕竟然从陆谨州身上看到了脆弱之色。
“皇上要杀宣王,而我将此事告知宣王后,他便自戕了。”
“......”
凌奕沉默许久,才有些试探性开口:“你是说,是父皇,要杀三哥?”
“斩草除根。”陆谨州仅四个字,便让凌奕的心凉了一半。
还真是毫不留情呢。
皇帝不愿背上杀子的名头,因此将此事暗中交给陆谨州。
无需陆谨州动手,宣王在得知要杀他的人到底是谁后,便彻底绝了生的念头。
“臣杀了宣王,殿下可会恨我?”陆谨州紧紧盯着凌奕。
凌奕皱眉:“子慎不是说,宣王是自戕的吗,那此事与子慎有何关系。”
更何况,宣王与他甚至还不如与谭忠关系亲厚。
皇家无亲情,更何况是异母的兄弟,凌奕便更无理由去感伤了。
顶多在葬礼上哭一哭,尽尽礼节。
陆谨州这才转开视线,看向凌奕手中的血书:“此事除了殿下,便无其他人知晓,在外人看来,就是臣杀了宣王,殿下勿要说漏嘴。”
凌奕点点头。
一瞬间,他看出了自家父皇对凌奕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世人皆知陆谨州是皇帝最大的心腹,深受皇帝信任。
可仔细想一想,皇帝已经将陆谨州的生路都堵死了。
皇帝若在,陆谨州便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权臣,而皇帝死后,陆谨州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给了陆谨州无上的权利与信任,但陆谨州手中滔天的权利无异会成为下一任皇帝的眼中钉。
手中权力便已经足够让人忌惮了。
如今他又动手杀了宣王,日后新登基的皇帝无论是谁,都容不下他了。
第60章 必死
皇帝清楚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用陆谨州。
他知道陆谨州必死无疑。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掌权能力,也低估了陆谨州的野心。
这份权利已经足够让陆谨州不知不觉间将他的朝廷掏空,而他依旧无所察觉。
“殿下。”陆谨州上前,拥住凌奕,将他抱的死紧:“殿下,我这种十恶不赦之人,是不是早该下地狱了。”
陆谨州语气轻飘飘的,凌奕顿了顿,只能安慰他:“子慎算不得十恶不赦之人。”
“臣替皇上杀过不少人,这数年间,不乏有无辜之人死于我手。”陆谨州顿了顿:“就像是个为非作歹的刽子手,死后必是要下地狱的,我早已明悟,也早就准备好了。”
“...”凌奕沉默。
他这些天翻阅卷宗,其中确实看到了不少陆谨州曾经所做之事。
灭人九族,杀人父母,凌迟鞭尸。
其中有贪官污吏,却也有忠良。
看似是他一人所为,背后则全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手上看似干干净净,可他真的逃得掉吗?
因果关系之下,他便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宣王死前紧紧盯着臣,只说要我这等祸乱朝纲之人,死后必要下地狱被油锅炸一千年。”陆谨州说着说着笑了笑:“只是臣想,下油锅倒是没什么,可若一千年都见不到殿下,臣定要得相思病,肝肠寸断而死。”
“......”凌奕顿了顿:“子慎这么大的本事,便是到了油锅里,说不准也有本事将我也一并带去。”
“臣怎么舍得,所以...”陆谨州不再说话,只是静静抱着凌奕,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似是睡着了。
凌奕任由他抱着,只是鼻尖总是萦绕着一丝血腥味。
若只是血腥味倒是没什么,可一想到这血是宣王的,凌奕便觉有些异样。
忍了许久,凌奕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将陆谨州一把推开:“去沐浴。”
陆谨州笑着看向凌奕:“殿下怎么要劝臣去沐浴?莫非是想与臣做些什么?”
凌奕:“......”
陆谨州不再言语,起身去沐浴。
凌奕则再次看向了手中血书。
这封血书显然是写给皇帝的,但陆谨州却没有拿给皇帝。
想也知道是为什么,若这封血书爆出来,皇帝暗中做的许多丑事,还有他要杀宣王之事便被所有人知晓了。
这封血书只能放在陆谨州这里。
而今陆谨州给了他,凌奕却不想将其扔掉。
将血书收好,凌奕在窗外看见了着急的走来走去的谭忠。
接收到凌奕的神色暗示,谭忠一溜烟跑了进来:“殿下,您没事吧?”
“我被陆谨州捅了一刀。”凌奕捂住心脏。
谭忠瞪大眼睛:“什么!殿下!”
“诓你的。”凌奕无奈摇头:“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些。”
谭忠这才松了口气:“殿下知道奴才笨,何故如此吓唬。”
“这些天过得如何,府中可有人欺负你?”凌奕离开陆府一个月,此时终于有时间关心一番谭忠了。
谭忠摇摇头:“来的都是些巴结讨好的人,怎么会有人来欺负。”
“对了!近来倒是有件大事,听闻金乌国质子已经到了凌国,前日进了宫。”
凌奕一愣:“那六皇子呢?”
两国互换质子,以示结盟,金乌国质子都到了,六皇子不会还没走吧?
谭忠提到六皇子,语气隐隐有了些快意:“六皇子还在养伤。”
“养伤?”
“六皇子那日独自在外闲游,被个不长眼的小官冒犯,说是绑着打了五六十鞭丢进了水里,伤得不轻。”
凌奕瞪大眼:“哪里的小官干的好事?”
京城中这般蠢笨的小官可不多见,冲撞到了皇子头上,甚至还打了五六十鞭丢进了水里。
这是赶着去找阎王啊。
“似乎是叫做的谭勒?”
凌奕沉默片刻,脑海中闪过那日在与陆谨州一同在安阳县见到的那个县官。
当时那个贪官被陆谨州胡诌的话骗的打包了全身家当来到了京城。
没想到竟撞到了六皇子这里。
只是仔细一想,或许不是巧合,难道这件事是陆谨州设计的?
“那个谭勒现在怎么样了?”
“被六皇子的人打死了,那人死前还一直喊着陆大人的名字,喊的撕心裂肺的,也不知为什么。”谭忠摇摇头。
果然,就是陆谨州干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奕还记得,那个被六皇子打死的谭勒似是和二皇子还有些关系,还顺带挑拨了一番二皇子与六皇子之间的关系。
只是如今金乌国的质子都到了,想必六皇子也不能再拖延。
希望他的伤早些好,不要耽搁了两国外交。
“啧,陆谨州啊陆谨州。”凌奕笑着点点头:“对了,皇姐如今正住在碧泉山庄,我修一封书信,你亲自送去。”
谭忠一愣:“皇姐?是哪位公主?”
“三公主。”凌奕坐到书桌前提笔写字:“不必多言,去了皇姐处你便知道了。”
谭忠瞪大眼睛,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到了:“是,可是殿下一人留在陆府中,会不会有危险?”
“陆府中最大的危险便是陆谨州,而如今...”凌奕摇头:“我虽不知他的目的,却也知他不会害我,日后不必如此小心紧张。”
谭忠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将信收好,见了皇姐,替我问安。”片刻后,凌奕收笔将书信装好,递给了谭忠。
谭忠双手接过:“是。”
谭忠离开,凌奕才算是松了口气。
与陆谨州去了一趟平洲,凌奕突然觉着陆谨州身上的很多谜团一下子打开了。
换些问题,他能从皇姐处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沐浴过后陆谨州便熟稔的坐到了凌奕的棋桌对面:“殿下与身边的小太监方才说了什么?”
“子慎想知道?”
“自然,那个小太监向来与臣不对付,定是趁着臣不在,说了不少臣的坏话,臣自然要打听清楚。”陆谨州面带笑意,落下一子。
凌奕:“......”
第61章 渠衡
“陆大人这样的人,还怕有人说您的坏话?”凌奕摇头。
陆谨州轻笑:“是啊,臣本就是坏人。”
“子慎,六皇子和谭勒之事,可是你做的?”凌奕突然微倾身体,看向陆谨州。
“看来是谭忠那个小太监说的了。”陆谨州看了看窗外,并未看到谭忠的身影。
“那就是子慎做的了。”凌奕点点头,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何不承认呢。”
“臣倒是想向殿下邀功讨赏,唯恐臣想要的,殿下不愿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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