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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拒绝感化反派(穿越重生)——冰川永眠

时间:2024-01-22 12:07:48  作者:冰川永眠
  江泫打算先将他带回庙中去,结果手臂一动,自己的伤口就开始哗啦啦地流血。他胡乱在伤口周围拍了几道,背起宿淮双、将衔云召回袖中,有些艰难地回了庙宇后堂,将人放回干净的青席上。
  他松了一口气,开始愁云惨淡地思索接下来怎么办。
  原本打算是喂了血,等个一炷香,翳影怎么都该被压下去了。但没想到宿淮双对这种事如此抵触、也没想到翳影夺舍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下得去手,直接一剑将身体扎了个对穿,现下人事不省,颇有些无所谓自身死活的疯态。
  算来算去,江泫心中后悔,觉得是自己思虑不周。
  那时候他应该慢慢来的,急躁没有好结果。正是因为他太急躁,宿淮双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边想边踱步,脚下踩到了枯冷的柴堆。它们早就不燃了,如今后堂视物全靠江泫掷出的那一颗夜明珠,它映亮主人沾满鲜血的长袖和衣摆,触目惊心、狼狈异常,且由于现下失了灵力,连用净尘术清理一下都做不到。
  江泫默了片刻,认命了。他就顶着这么一身狼藉在宿淮双身边坐下,没有弄脏青席的打算,于是坐到了席边的地面,背对着熄灭的火堆,静静地守着宿淮双。
  青年躺在竹席上头,脸色白得吓人,甚至好像比方才翳影附身时还要白些。江泫盯着看了一会儿,安慰自己没准儿是衣服太黑了,所以衬得脸色很不好,如此在心中反复念叨几句,又凑近了些,伸手覆上宿淮双的额头。
  温度很低,一额头都是冷汗,疼得够呛。江泫独独没带止疼的丹药,抿唇撕下一片尚且干净的衣角,将他额头的冷寒擦拭干净。
  宿淮双安分地躺了一会儿,很快翻过身去,紧紧地缩成了一团。江泫看着他,这才感觉到冷。
  他手臂上的那一道伤口不浅,同样流了很多血,胸口被刺了一下,取了点血,现在坐在堂中,半个身体都是冷的。这么两道伤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宿淮双有多难受。江泫于是起身出去,挑挑拣拣拾了些柴枝进来,用火折子点了燃了,搭起一堆温暖的篝火,将宿淮双往火堆边上挪了挪。
  果不其然,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来。
  江泫拨开遮掩他面容的凌乱额发,目光有些怔然。
  第二日日光一亮,他将衔云留在宿淮双身边,独自去了镇上,买了些有阵痛功效的药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回来后守着等灵脉的桎梏被冲破,唤来了栖鸣泽的拨云鸢。
  他将宿淮双带回了栖鸣泽,藏在了栖鸣泽的禁地之中。与族中人斗智斗勇许久,总算平安无事地等到宿淮双将伤养好;他离开栖鸣泽那天,由江泫亲自送出去。他们并肩坐在拨云鸢之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宿淮双目上被黑布缠得严严实实,丝毫没看清出入栖鸣泽的路。他们在涿水分别,此后命运相错而行,九洲太大,江泫在而后数年的生命中,都未能再见他一面。
 
 
第76章 净玄渡心1
  江泫醒过来之后, 发现自己躺在了床榻的正中央。
  原本昨晚上疼得脸色苍白的伤员此时已经不见踪影,江泫坐起来环视四周,确认了这是宿淮双的房间。起身穿戴整齐后, 拉开门扉,扑面而来纯净的雪色, 晃得他微微移开了目光。
  等再将视线挪回来之后, 江泫一怔。他上前两步,将手探出檐下, 接了数片簌簌的飞雪。
  今日不知为何,雪下得格外大。天幕灰白一片, 漫天落雪静寂无声地笼下来, 覆去天地间一切杂声, 淹没生机、掩盖颜色, 原本艳艳不息的红梅被雪压塌了不少,凄凄惨惨地落地,寒风肆虐,死寂冰冷。
  他在这样的寂静之中恍惚良久, 见一人拨开梅花从院子里头绕出来。是岑玉危,他今日没去九仙台上,反而守在院子里头,似乎在设阵试图救一救这些被雪压塌的梅花。
  见江泫出来, 他立刻从梅花树底下绕出来, 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温润的眼瞳之中透出些微喜悦之色:“师尊!您的眼睛好了?”
  江泫颔首。
  岑玉危又道:“您看今日好大的雪。净玄峰已经许久不曾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弟子今晨卯时醒来, 站在院子里头看了好一会儿。”
  江泫清淡的视线追着一片飞雪落地,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喜欢下雪?”
  雪地中的岑玉危似一株朗朗青竹, 发顶肩头落满了碎雪。他站得笔直,笑着道:“师尊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跟着您回净玄峰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雪。”
  那时他穿着单衣,追着江泫飘飘的衣摆走,一路冻得够呛,却见前头的人背脊都不曾弯折半分,视寒流飞雪如无物,又似与它们融为一体一般泠然自在。
  可惜这个问题拿来问江泫是没有结果的。他不着痕迹地将视线偏移几分,道:“暴雪天寒,压塌梅花。你在设阵?今日怎么没去九仙台?”
  岑玉危却道:“师尊,九门会武昨日就已经结束了。”
  江泫一愣,道:“结束了?”
  青年点了点头。江泫让他先回走廊下来,眉尖微锁,道:“为什么没人叫我?淮双呢?”
  岑玉危小心翼翼地从他旁边过,闻言答道:“我来叫过您的,师尊。只是您没有醒。淮双说不必叫了,让您好好休息……九仙台已收好,他现在在撷云殿中,等着宗主授印呢。仪式完成之后,便要送各家离开上清宗。”
  “您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泫道:“自然要去。淮双夺魁了?”
  “我随您同去。”岑玉危弯弯眼睛跟在他身后,语气中不乏自豪之意,“魁首正是淮双。昨日与岐水门对上,又只用了一剑。只是赢了之后没上云台,回净玄峰呆了半天。”
  江泫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马上想起来,他身上有一道剑伤。受了伤以后悄悄在房中处理,若不是被自己撞破,一定谁都不打算说,他的几位师兄应当不会知道。
  自己占了他的床榻,他又在哪儿休息?
  江泫如此想了,便也如此问道:“他昨日宿在哪儿?”
  岑玉危道:“原是打算守在房间里头的,被孟林拉去同住了。”
  他丝毫没有探寻江泫为什么在宿淮双房间里头的想法,在他眼里,江泫做什么都是对的、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也省了江泫开口的功夫。
  在落满梅瓣的石板路上走了一段,雪势慢慢变小了。等到江泫走出浮梅殿,原本淹没天地的大雪已经变成了细碎薄雪,今晨凋落的梅花化为尘泥,枝头又长新簇,挤挤挨挨、艳艳如旧。
  两人一路行至撷云殿外,听见殿中末阳正在宣词。上清宗六尊的位置依次排开,有一个位置是空的;侧边坐的是九门带队参赛的长辈。参与九门大选的七位弟子跪坐在蒲团上聆听教诲,宿淮双在最前头,跪得笔直,态度板正地举起右手手掌。
  每届九门大选,胜出者会得到主办场之主授发的奖励。也许是一件失传数年的极品灵器、也许是数不清的灵丹妙药、也许是独家的功法秘诀、也许是一个允诺。总之,无论哪一件拿出来,都能让世间修士望眼欲穿、垂涎三尺。
  长尧授发的,是一枚法印。
  无人能得知这枚法印的具体效用,但也没人敢轻视它。更令人抓心挠肺的是,现下在场的人里头,年长者不会询问、小辈想出言询问却不敢。
  这枚法印到底是作什么的?护身护心?某种秘法?还是里头有长尧君的灵力,能让持有者境界飞涨的?
  搞不清楚这个问题,在座小辈无不难受。反观最沉得住气的是江时砚和宿淮双,前者安安静静地跪坐在蒲团上头,后者默然不语,礼仪姿态无可挑剔,等待长尧授印。
  那位不喜人世的仙人此刻正站在少年面前,垂着眼帘,正要将指尖点进宿淮双的掌心里。他的肤色很白,如同他散在肩侧的银发一般不染尘埃。眉目疏冷沉肃,烟紫色的眼瞳静若深潭,垂眼看世人,世人却从不在他眼中,如同瑶山顶的烟云像,叫人完完全全生不起哪怕一丝亵渎之意。
  长尧的样子同上次见面、上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仙人长寿,但每次江泫见他,都恍惚觉得他身上的时间已经静止,不知不觉地相信,就算时移世易、物是人非,长尧也一定不会改变。
  他会永远在苍梧山上,最终变成一枚与上清宗同寿的符号。
  岑玉危守在殿外,江泫默不作声地立在殿前观礼。已经进行到最关键的一步了,断然没有他上前打搅的道理,况且现下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长尧和宿淮双身上,注意到江泫的就只有重月和天陵,在他的示意下也按捺住了出声的想法。
  可下一刻,长尧竟然出乎意料地抬起头来,视线越过撷云殿中熙攘的人群,不偏不倚地落在江泫身上。江泫与之对视,辨认出其中细微的温和。
  “你来了?”
  声音仍旧波澜不惊,于在座众人的耳中听来与长尧君平日里说话并没有任何区别。然而传到江泫的耳朵里头,总觉得声调有些细微的差异,尾音也柔和了许多。
  这点诡异的区别让他有些不自在,但想到长尧一贯待他很好,便也释然了,用挑不出错处的态度垂首一礼,道:“是。”
  长尧忽然开口说话,殿中众人心中原本都有些惊讶。但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站在殿门口的江泫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不惊讶了,反倒认为这理所当然。
  虽然长尧君寡言少语看着连五尊都不怎么乐意搭理,但他主动跟伏宵君说话,很正常的吧?
  宿淮双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视线先从头到尾在江泫身上扫了一遍,确认他没有脸色苍白、没有身体不适之后,才暗自松了口气。他似乎很想现在就和江泫说说话,奈何典仪进行时不可无礼,一眼过后便克制地转过头去,背挺得更直了。
  长尧道:“落座吧。”
  江泫颔首应下,如一道雪影聚散,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已经到了六尊中空着的那个位置上。授印的仪式继续进行,长尧站在宿淮双身前,宽大的袖袍遮挡了少年的视线,让它无法飘去主座侧边的江泫身上。
  但宿淮双心中并无抱怨,照旧恭恭敬敬地举着手掌。
  长尧将他带回上清宗,这份恩情他一直都记得。虽不常见面,宿淮双心中总报有极大的尊敬,见面之时礼数也极为周全,然而长尧这样的人已不需要他的报恩,他便将感激之情放在心底。
  仙人抬起手,似有若无地在宿淮双掌心一点。这一下的力道太轻,宿淮双甚至没有被碰到的感觉,只知道长尧抽手离开的那一刻,似有千钧的灵力从掌心涌入,霎那之间如泰山压顶,他闷哼一声,险些跪倒在地,幸好用一只手撑住了。
  这灵力极度暴虐,迅速在他经脉之中走了个来回。不适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宿淮双心脏狂跳,眼前隐隐有些发黑,却听头顶上长尧道:“不错。”
  什么?
  江泫心知,长尧在夸赞宿淮双,受了一印还能支撑着没有倒下去。虽然不知道那法印的具体效用,但既然是长尧点下的,一定有无可替代的作用。只是自己的弟子看着实在难受,江泫盘算着一会儿典仪结束了稍稍检查一下。
  授印结束之后,便是末阳致辞。这几乎已经成了每次典仪的经典环节,隔几个座位的清野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侧方年长者神游天外、座下小辈昏昏欲睡,宿淮双安安静静的跪坐在蒲团上头,视线不着痕迹地向江泫身上飘,却总是在他察觉之前移开目光,不知为何看着总有几分心虚。
  江泫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猜测他心虚是因为明知自己不会答应,还趁着自己睡着偷偷带伤去参加九门会武,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心情。这事情不大不小,他是此次九门会武的魁首,按理来说自己作为师长应当以鼓励为主,但若说不介意那道剑伤,肯定是假的。
  宿淮双长大了,性格越发犟。江泫觉得这样不好,打算寻个机会叫他改改,到了最后却总狠不下心罚他。此时也是一样,明明颇为介意他的行为,可若他双瞳熠熠地来找自己,脱口而出的也一定是夸赞而非责备。
  思绪游离之间,典仪结束了。散场的时候,年长者之间带笑寒暄、互相拱手,口中尽是“家中有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叫人羡慕不已”云云,颇有宴席之上推杯换盏、笑里藏刀的意思,然都是第二第三第四名夸来夸去,没人敢转首向座上说话。
  一是因为长尧还没走,二是因为寒暄的对象是江泫。当寒暄的对象变成江泫的时候,大家总是会心照不宣地省去许多看上去很有必要的废话。
  等到各家领着各家的小辈回去、收整好东西,便要从传送阵离开。等到人都离开,殿中清净不少,江泫原本打算领宿淮双回去,座上长尧却道:“宵儿,就在这里。”
  江泫明白过来,他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余下五人也陆续告退,宿淮双被殿外的岑玉危叫走了,一时间偌大的撷云殿中只剩下江泫与长尧二人。
  长尧起身,锦葵紫色的长袍之上,似有云影流动。他从座上下来,周身疏离人世的气息淡去一些,对着江泫招了招手:“去偏殿。”
 
 
第77章 净玄渡心2
  在江泫的记忆之中, 他来长尧偏殿的次数并不多。偶有两三次是被叫来嘱咐事情,唯一一次主动前往是为了询问宿淮双的事。
  这一次是长尧主动叫他留下来,但江泫心中却揣着疑问。其一是他授予宿淮双法印的功效, 其二是那天晚上,苍梧山底。
  系统向他展示过那段记忆, 因此他也知道长尧和夔听都聊了些什么。后面缺的一段, 他猜测与江明衍有关,长尧或许知道些什么, 但细细思考过后,江泫还是觉得不能问。
  长尧之所以抹掉他的那段记忆, 是不想‘伏宵’再知道夔听锁的消息, 不想他再和夔听有任何牵扯。不仅长尧一人的态度如此, 重月和天陵也有意瞒着他, 不让他知晓。
  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问,只将疑问埋在心底。
  虽然他不愿想象,但只要江明衍活着一日, 他们总会再见面的。或许是通过宿淮双,或许是因为一些别的事情,未来无法预测,他没必要在上头徒费心力。
  思及此, 他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长尧的撷云殿偏殿, 装潢一事是交由末阳去办的。不同于正殿紫柱金梁、声威赫赫,偏殿幽静,疏而不失旷, 雅淡而不流于简质,与同为其亲自动手修整的落墟峰风格天差地别, 简直不像是出自末阳之手。
  角落里头落着一只小小的香炉,飘出极为清淡的香气。这种香气江泫在长尧的衣袖之间闻到过,想来是常年静坐于此,襟袖也生香。
  得到长尧的示意之后,他们在案几两边相对而坐。桌上空空的,江泫略扫了一眼,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然而长尧观他神色,指尖微微一敲,案上便现出一套紫砂茶具、一坛清水、一只小泥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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