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响雷过后,二人再回地面,方才题着“貞”字的二层小楼,已经变为数丈深的焦黑大坑。
“他逃了?”宋昭斐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奋。能从玉霄子手下逃出生天,难道他才是正牌?
那也好,看那长相,确实俊美非凡,身材也不赖,宽肩窄腰的……虽然修为差了点——倒好拿捏,调教好了说不定是忠犬一枚,比之前那几个好太多了!
他这边正规划,却听玉霄子冷声道:“死了。”
阵法师眉头轻蹙,拂手间,将身上被雷劈裂的法袍换了新。白衣肃立,尤似天人。玉霄子跃入深坑中,踢了踢坑底的一堆焦炭。
“引雷阵。”
翻动间,焦黑一团中露出点灰白物质。宋昭斐见了皱眉道:“你弄那东西做什么……而且谁让你弄死他了?”
“不是我。”玉霄子一脚踩碎骨殖,飘然起身。
“他居然还能绘阵……”他顿了顿,语似质问,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与你所说的歪门邪道,贪图阳寿的人,可不太一致。”
宋昭斐见他对自己横眉冷竖,心里憋了口气,面上还是笑吟吟道:“冲虚是动了惜才之心?。”
他这样讨好的语气,也没换来对方好脸色,玉霄子只说:“我只是怀疑你又冲动行事。”
他这道侣一向是这样,动不动就让他杀这个人杀那个人。明明自身道行不弱,非要做副梨花带雨状,让他为其出头。
恰好玉霄子也是个不在乎旁人性命的,两人相伴同行,光是宋昭斐进阶金丹期间,就不知杀了多少。
宋昭斐一忍再忍,又赔笑道:“……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哪抵得过你呢。天下皆知我道侣冲虚道君,才是世间第一的法阵师。”
“自然。”玉霄子回身看了看他,施出一道法咒,将宋昭斐脸上那道道雷纹治疗了一番——宋昭斐修为不及他,方才受到波及,法衣无法庇护的地方,几道伤痕见骨,皮肉都翻卷了。他自己居然还没意识到——实在是不太美观。
玉霄子擅攻击却不擅治疗,此举用的只是最简单的嵌合术。这等用于死物的法术,让宋昭斐差点没叫出声来。
没有任何丹药润色,脸上皮肤一点点粘连,感受犹如烈火烧灼,他疼得脸色都变了。此时又听见玉霄子说:“何况,你也不止我一个道侣。”
知晓这点,难道不该更懂珍惜?宋昭斐只在心里暗骂,面上露出虚弱笑容:
“可我现在也只能依赖于你……谁知道这鬼修还藏着阵法,若不是有冲虚你保护……我怕是要栽了。”
玉霄子面色回缓,语气依然不冷不热:
“你是水灵根,当然难抵雷击。就连他是何时炮制的法阵,你都没有看到吧。”
“……我也不是阵法师。”
“地面已被我二人封锁,他血液流尽,手上也没有法器;方才,他是凭空绘阵。”
“凭空绘阵?”宋昭斐回忆着原著内容,蔺含章此人出现还算早,不过也只是个酱油角色……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
谁让这书写得极长,他也只匆匆看了半本,后面还跟着两部,他连塑封都没拆开过。早知道会穿书,他怎么也得把结局看了——起码得知道哪个老攻靠得住吧。
不是劈腿渣男、就是抠搜大少;这个惦记白月光,那个挂念绿茶婊。好不容易抱上玉霄子这条大腿——书里他是萧萧肃肃、风流恣意的美貌道君。不仅修为高深,性情也颇独特。是个只对情人温柔,对外残忍无情的人物。孤高道君的偏爱,谁不想得到?
“我还以为世上只有冲虚你,能对阵法掌握得如此精妙。不过这人既然死了……你在阵法师中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动啊。”宋昭斐唯诺地说,语气中逐渐带上些诱惑。
这招明舔屡试不爽,谁都爱听。况且他穿书而来,本就该是主角,没有哪个男人能不为他心折。
玉霄子却冷哼一声,嘴角微勾:“撼动?一个筑基修士……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爱慕虚名之人?”
他向前一步,如玉般的手指抚上宋昭斐脸颊,沿着那道刚长好的肉疤摩挲:
“在我面前这样夸赞一个死人,难道说,你想让他也做你的道侣?”
宋昭斐愣了一愣,低下头,挤出几滴泪,掩盖了眼中情绪:
“你为何这样想我……我与我师兄、与应公子,都是阴差阳错中结了契;我又是炉鼎之身,若是可以,我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眼泪流过玉霄子的手指,沿着指缝过渡到掌心,让道君有一瞬失神。
对,就是这样。宋昭斐眼中流光回转,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心一意,最好还要带点占有欲,要只属于他一人的爱。
待玉霄子再动作,手指已轻柔无比,向道侣温和地输送着灵力,治疗脸上伤疤。宋昭斐轻咬下唇,柔顺地承受恩泽。二人越挨越近,一对交颈鸳鸯。
“若他只是自己习得了法术,我自无话可说,”玉霄子望着他无瑕的面容,明眸皓齿、雪肤花貌,实在楚楚可怜……可惜也太愚蠢了些。
被男人占了便宜,居然还要和他们结契。若非契约者生死同命,他早杀了那二人。
“可他是看见我绘阵后,当场学会的。”
“世间还有这般天才?”
“哼,寰宇之广大,亘古之久远,什么奇事不曾发生?”玉霄子神色阴郁,“可惜了,若不如此紧迫,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开解契约的机遇。”
“他修为不高,寿命也有限,就算有些灵巧方子,同心契是天道正法,只有真正的得道真仙才能解开。”宋昭斐说着,眼中又盈泪光。
玉霄子揽住他腰身,手掌微微用力。比起同心契,他对话语中提及的“得道真仙”倒更为在意:“会有办法。”
宋昭斐也靠住他胸膛,睫毛扑闪,嘴唇撅起。
“嗯,我相信你。”
当然,他心想。按原著剧情,玉霄子最后大概是飞升了的,他作为道侣,自是与有荣焉……可惜在此之前,你们只能轮番伺候我一个了。
宋昭斐闭上眼,嗅闻着玉霄子身上淡淡熏香,心中少不了为美好的未来谋划一番。
第4章 差点超度
引雷自戮的修士,没能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特殊印象。但蔺含章并未真正死去。
玉宋二人对他大肆讨伐,倒不是全不占理。蔺含章的确已经一脚迈入修鬼的关隘,只是仍存疑虑,才没有继续修行。
正道修士多行雷术,玉霄子才以为他所做的是引雷阵。实际上,蔺含章耗尽精血所绘的,是更复杂百倍的噬磕阵法。
火雷噬嗑,刚柔并济,惩戒有罪责的人。蔺含章便是在赌,赌天道对他的态度。
那道天雷劈下时,湮灭了他的肉身,却没有触及真魂,令他抢出了一道生机。
此时,他的一缕阴魄正宿在宋昭斐神识内——并非他有意夺舍,而是那时的天雷,唯在此人身上出现了破绽。玉霄子杀人无数,命犯血煞都能逃脱,也不知这宋昭斐究竟狠辣到何种程度。
可惜他周围环绕都是正道修士,随便哪件灵宝也是金光四溢,逼得蔺含章一直无法有大动作,只是一点点蚕食着宋昭斐神识。
他看着面前那一团火焰似的真灵,伸手触及。顿时火种更旺,炙热难抵,手臂也有被烧灼的迹象。他只当无感,继续将阴气灌入。火花忽闪了一下,迅速黯淡下去。
连道心都没有的剑修,居然也能修至金丹。蔺含章在此身中,自然知道这副身躯的根骨有多难得,修炼起来多如意。他指掌翻转,用力握住了那团真火。
手掌中一阵元神破碎般的刺痛,蔺含章不由得颤抖起来,手指却毫不留情地捏了下去。同时,宋昭斐也被疼痛惊醒,在床榻上抽搐着翻滚起来。
“好痛……我的头好痛……啊,好痛……”
他身边的人已经不是玉霄子,而是他的同门师兄梅丛凝——也是他的道侣之一。
师兄并未寝息,而是在旁宴坐修炼。他身着的依然是太乙宗道袍,闭目趺跏,晏然自若,整个人仿佛一棵崖边雪松。
梅丛凝少年时便是这副模样,冷得像九天寒霜。可这样琼枝玉树的人,还不是让他给折了?宋昭斐疼得龇牙咧嘴,见他不应,用力抓住那衣袍哀叫:
“师兄,师兄!我头又疼了,你帮帮我……”
梅丛凝岂没听见他喊叫,他淡淡看了宋昭斐一眼,见那娇美的脸上满是痛苦,眼泪都挂了下来。终于心中不忍,输出一道真炁,缓缓汇入师弟体内。
金丹圆满的修士,一道真炁就能让人起死回生。只是到了宋昭斐体内,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踪迹。梅从凝刚开始还想引导对方修行运转,可那真炁一旦输入,就被气海贪婪地吸收了。
约莫过了一刻,梅丛凝面上已有倦色,停止了动作。宋昭斐刚得到缓解,此刻疼痛再次袭来,又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
“还是好痛啊,师兄帮帮我,我的头……我要痛死了!”
梅丛凝哪里不想帮他,只是他这毛病没来由;宋昭斐根本不曾受过什么伤,金丹也完好无损。何况他是修士,凡人的疾病根本无法侵扰,怎么可能头疼脑热。他说的脑疾,更像是心魔……
“昭斐。”梅丛凝抽出被他环绕的手臂,“持而盈之,不如其己。修行并非易事,锻体修心,缺一不可。你若不能凝聚道心,只堆积修为,只怕将来雷劫难渡……”
他话已说得够委婉,若是平常,宋昭斐一定撒个娇就晃过去了。可今日他不仅头疼难忍,内心还郁结着一口怨气,当即打断道:
“难道你没得那双修的好处?真是我的好师兄,昨夜还在我身上得了利,今天倒教训起小的来了!”
话一脱口,他就隐隐后悔。可事已至此,见梅丛凝一副瞪大了眼睛的模样,宋昭斐也想不出什么缓和招数,反而觉得十分解气,内心那些积怨都冒了出来:
“修为也不是最高的,就数你最能说教。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剧情,喜欢你这么个爹味男。真该让你跟那个白月光双宿双飞去,而不是跟着我这个主角……”
说到这,宋昭斐伸手捂住了嘴。他也发觉自己不对劲,就是再怎么解气,也不能继续说了——怎么连穿书的事都说出来了。
梅丛凝的脸色比砚台还黑,抬手点了点宋昭斐额头。灵台还算清净,不像是被什么邪魔附了身。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宋昭斐缩起脖子,一咬牙跪在梅丛凝面前,“昭斐身体不适,一时失语,望师兄责罚。”
“我与拏离,只有同门之情。”梅丛凝居高临下,语气平静地说,“不过,你说得对,我修为尚有不足……”
他揉了揉眉心,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我囿困瓶颈多年,始终不得突破,或许是该寻些别的机缘,而不是在此坐井观天,计较儿女私情。”
宋昭斐怔了怔:“……你要离开我?”
“你我之间有同心契,如何离得开?”
梅丛凝说着,也不看地上的人,而是望向窗外。一轮瘦月高悬,倒是像他在藏剑峰时所见的那般。
“就算真有劫数,我会自爆元神,先化解了契约,绝不叫你受连累。”
以命相许,多感人。若是十几年前,宋昭斐说不定会感动得泪水涟涟。但现在,他只觉得心头发冷。听过太多次这人的誓言,什么责任担当,都是甩脱他的借口。
死渣男。
宋昭斐心里骂声滔天,话虽没说出口,还是被人听去了——蔺含章听见了,然而他既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此时也没心思去猜测;
梅丛凝表现出诀别之意的瞬间,宋昭斐的真灵就熄了下去,叫他一手拢住,死死按入掌心。至此,宋昭斐已是他的傀儡了——只是他此刻没有丝毫灵力,根本无法驱使。
蔺含章也无力得很,方才宋昭斐有多痛,他就更痛十倍不止。梅从凝菁纯的真炁灌进来,更是如炼熔岩一般,差点把他超度了。
好在他早已习惯忍耐——平时修炼,也大多是这么个状况,不是有力无心,就是有心无力——资质平平的人,做什么都是这样难受。
宋昭斐却感到清爽不少。修心讲究一个坦荡,他就是因为时常周旋于几位道侣,少不了相互隐瞒,才导致道心不定。此刻被一缕幽魂接管了真灵,反而觉得身心通透。
他也不再跪了,起身拍了拍衣袖,挡住梅丛凝去路:
“机缘?难道你要去找拏离师兄,与他再续前缘——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他是绝不会喜欢男子的。”
笑话,如果他能有那方面意思,此时你二人只怕不是同门,而是兄弟……共侍一妻的那种!
宋昭斐眼睛转了转,又想到,拏离在书里就是个倒霉帅哥,他本也想拯救一番……可他就是不上道。
要么他铁直,要么就是撞号了——这种可能性,他是绝不会让梅丛凝知道的。
梅丛凝听他三番五次提起,终于语气冰冷了起来:“你心中为何只有那情爱之事……如果你真的如此看重情缘,为何……就不能忠贞呢?”
第5章 复活吧我的爱人
宋昭斐故作无辜:“可我是先天炉鼎之身……”
顿了顿又道:“若不是那日在秘境中,为师兄你解药破了身子……大概我也不用沦为这副人尽可夫的模样吧!”
他边说,边直勾勾地盯着梅丛凝看。作为一个现代小0,他可没那么多古典道德。
何况谁知道这书结尾如何,他不多找几个靠山怎么行。
梅丛凝脸色煞白,如遭雷击,险些不能直立。宋昭斐早知道他会是这副反应,又缓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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