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柜子里,柜子不大,是素日里用来放棉被的地方。
萧凤棠蜷成小小一只蹲在里面,左晏衡身形高大,想一同塞进来就只能半趴在他背上同他靠在一起。
时间太急,孙桥那么着急的出现他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以防万一,只能出此下策先藏身这里。
左晏衡的双臂撑在柜子上,他表面象征性的撑了下身子,实则顺着动作小心翼翼的往他背上悄悄一靠。
萧凤棠感受到他的动作,身子骨不由又是一僵。
他稍有些不适应的怔了下眼睛,“你,挤吗?”
“嗯。”左晏衡默默感受着胸前清晰明了的温热,像是偷到腥的猫一般不由自主的勾嘴轻笑,“有,有点。”
心里的不忿早就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化成乌有,他不禁想,若是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背后的呼吸炽烤的萧凤棠有些喘不过气,他少有的没反抗,只将身子压低了又压低。
左晏衡来的太突然了,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强硬的塞到了这方小柜子里。
柜内暗沉的什么都瞧不清亮,左晏衡只能勉强看到他脖子上的绷带,鬼使神差的他就张了口,又一次问他,“你,疼吗?”
萧凤棠一愣,避之不答,只小声反问:“他们是不是走了?”
“嗯。”他虽心中不愿,但想着他的伤势,还是将身子后撤,率先推开柜门爬了出去。
身上的重量减轻,萧凤棠悄悄松了口气。
左晏衡向外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一手挡着柜顶一手伸到他前面,“来,小心出来。”
他本想将他留在这儿自己出去看看,但心中又实在怕他一个人平生变数,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萧凤棠揉了揉发麻感极度明显的腿,又抬眸看了眼他的手,默默扶住柜边一点点挪了出来。
知道他讨厌自己,左晏衡也不生气,慢慢蜷起掌心看着他,“都这时候了,还不知道抱紧大腿吗?”
因为那点触碰产生的欢喜此刻还绕迹在他心里,他虽刺他,但语气缓和,明显不似之前那般不中听。
萧凤棠坐在柜子边,使劲抻了下发麻的腿,鬼使神差的也道了句,“我的大腿,早就死了。”他的大腿,早就死在了寒冷的西北边疆。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怨气和委屈,左晏衡以为他在指萧允凉和萧乘云,大手冷冷的按上他发麻的小腿,要命的触感害得萧凤棠浑身一颤。
“你还真是不识抬举惯了,确定这时候也要惹怒我吗?”他没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用滚烫的掌心来回揉搓着他的小腿,嘴上不让,活血的动作却极其真诚。
萧凤棠抽了两下,都没将腿从他手中移开,最后似是破罐子破摔般叹了口气。
他没极度抗拒自己,左晏衡半垂着眉目偷偷一笑,心里头说不出的开心。
外面乱糟糟的,村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开始落荒而逃。
萧凤棠知道他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他想活着,便也不再刺激他。
只是好景不长,左晏衡便轻轻皱起眉头。
“回去!”他大力将他塞回柜子,一边塞一边叮嘱,“想活命就别出来。”
萧凤棠始料不及,“左晏衡!”柜子门才将关上,连着他的这声左晏衡一起关在门里。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左晏衡迅速起身到桌子边,装作一副探查的模样。
铁老去而复返,身旁还跟着许多人,其中就包括打乱他计划的孙介。
孙介脑袋上缠着纱布,眉心间的那道疤痕被遮掩了去,只恶狠狠的盯着他,“果然是你。”孙桥只是简单说了那么两句,他就已经猜到是他了。
左晏衡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扫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人,“本公子还没跟你算账呢,你拉着这么多人来此,是想做何?”
“还装着明白踹糊涂呢,你那同行之人我可见过,他现在正领着鲁知徽的兵往这儿来呢。”孙介打了打手里的鞭子,势必要给他好看。
左晏衡还想再装一下,没成想早就被司沿彻底暴露了,不由云淡风轻的肺腑两句,“看来他下月吃酒的银钱,要少许多了。”
铁老看他承认,一时急火攻心,“你,你竟然真是假的!”都怪他,竟轻易错信眼前这个人。
外面的躁动声越来越大,跟在后面的人开始出主意,“拿下他,我们好赶紧离开。”
萧凤棠还在这儿,左晏衡不欲与他们交手,索性将手伸出去,“我跟你们走。”
众人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纷纷愣住。
左晏衡双手手腕一碰,微微挑眉,让人看不出情绪,更看不出他又想打什么主意。
孙介看了一眼铁老,“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铁老不是个冲动的人,“先将他绑了。”
“铁老!”孙介狠厉,做起事来斩草除根不留祸患。
铁老摇头阻止,现在杀他于事无补,这里住的三人不知所踪,想来这个假公子没能与他们串好消息,要不然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这个人知晓他们的身份,还敢把官兵引来,这笔账的确要好好算一算。
铁老亲自将他反手绑好,又去主屋里拿了个包裹,这才带着他紧急往村子西处去。
直到周边彻底安静,萧凤棠才慢慢推开柜门。
屋门大开,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像个死地。
左晏衡把他藏了起来,自己却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萧凤棠的心底乱成一团,其实这个时候,他大可以转身逃命,只要逃的远远的,或许就可以切断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和纠缠。
可他知道,大玄短短十年易主两世,尤其在他上位后,还一鼓作气拿下了边陲四国。
这个江山表面看似风光无限,里子的破败其实早就支撑不得他这个皇帝出现任何闪失了。
外面深不见底的黑夜就同他的看不见的未来一样,萧凤棠微微自嘲一笑,可能他真的就是个困苦命,生来就注定了肆意洒脱不得,注定了一生都要困扰奔波。
鲁将军的大军还未到,萧凤棠踩着发麻的腿脚,顺着他们走动的方位小心摸去。
左晏衡被人反绑双手,不客气的往前推搡了两步。
孙介扬起手里的鞭子,不耐的催促他,“能不能走快点!”
左晏衡没理他,甚至对自己生死无甚在意,只在心里计量着萧凤棠此刻能跑多远,计量着他会不会根本不去与鲁知徽的大军会合,如果他又不知所踪了,自己又该往哪里才能寻得到他?
第48章 长骑军
铁老走在最前,左晏衡抬眼瞧了下他背在背后的包裹,想必这才是让他去而复返的原因吧,里面装着什么?能让他在这样的关头也得回来带走。
萧凤棠身无长物,连个能做记号的东西都没有,他撕下衣摆扯成布条。
在铁老屋里的时候有道声音曾说左晏衡有同行之人,他的同行之人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温青,二是司沿。
温青心思细腻,司沿也不差。
他将布条一点点的绑在显眼的地方,只希望不论是谁,都能警醒一些,早点看到。
他怕一两根布条引不起他们的警觉,又多绑了几根。
月光懒洋洋的撒在地面,萧凤棠隐在夜色里追了许久才看到前方洋洋洒洒的一群人。
他们手里拿着刀,牢牢的将左晏衡困在其中,他高挑直拔,在人群里尤为显眼。
萧凤棠静下心,一边跟一边躲,一边撕扯着衣裳沿途留下记号。
司沿和鲁知徽带着大军赶到的时候,整个村子早已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留下。
他们遇上了前去接应的荣修和阿明,凑巧跟在队伍里的花长祁在他们口中得知了萧凤棠的踪迹,他虽化名萧飞,但直觉告诉他,那就是阿棠。
鲁知徽大手一挥,命人将村子翻了个底朝天。
萧凤棠是萧家唯一在世的血脉,他不知所踪,他的担心一点也不比旁人少。
显然那群土匪定是得了什么消息,在他们到达前转移了阵地,而萧凤棠和晏衡帝,此刻若没逃走,便是被一同带走了。
花长祁心中焦急,依着左晏衡对阿棠的态度,不拉着他去挡刀子就不错了。
司沿同样焦急,他顺着村子外面转了一圈,这群人离开村子总得有个去向,他就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快,这里。”
白色的布条被人系在路边还未长开的狗尾巴草上、枯树枝上,再往前看各处都是,司沿大喊。
阿明就跟在不远的地方,他小小的眉头皱着,一听司沿的声音便大跑了过去,他确定道:“是萧飞哥哥的,是萧凤哥哥留下的!”他一模那个料子便知。
荣修也点了点头,“像。”
花长祁欣喜,“太好了,他既然还有能力留下这些,便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
鲁知徽将那缕残布拽到手里,向做了记号的方向挥斥大军,“走。”
群匪们走了小半夜的路子,萧凤棠一身衣衫撕的零零散散,身上许多地方都被枝条杂草刮出了血红的印子,甚至脖子上原本系好的绷带此刻也不知挂在了哪处儿,触目惊心的一道长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里。
他忍着疼蹲在山前,亲眼看着他们带着左晏衡没入一个洞口。
是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吗?还是只是沿路的一部分?
洞门处并没有人留下放哨,萧凤棠一时纠结,他怕跟丢,又不确定。
左右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猫着身子近了前。
左晏衡被那些人七绕八绕的带到了一片空旷的洞内,洞很大,能盛的下二三百人,墙壁上都有燃过了的烛火,他们各自分散着点燃,又在洞口扯了铃铛线,嘴里头还嘟嘟囔囔的说些听不清楚的话,空旷的回声乱糟糟的。
左晏衡闭目靠在洞内的石壁上,孙介看他闭目自得,毫无紧张,长鞭子生气的一甩,甩在了他右腿腿骨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狗娘养的东西。”
他气左晏衡敢引来大军,手上的力气一点没留情,鞭子落下的地方正好是年少曾断裂的地方。
左晏衡面无表情,只缓缓睁眼,眸子里的幽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孙介被他的目光吓得稍微后退,却也恶狠狠的呸了他一下。
缓了一会的铁老终于走了过来,他看了左晏衡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和杜戈青有关系?”
左晏衡眼中尽是嘲讽之色,“是啊,我怎么会知道呢?”他还以为他会反应不过来呢。
“回答老夫!”铁老面色铁青。
左晏衡端起架子,没说话,他不仅以杨飞云的身份在此,还深知他们有渊源,如此机密,不该是外人能知道的,可他若是自己人,手下的人又为什么会不顾他们生死引来鲁知徽?
所以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杜戈青背弃了他们。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杨飞云?”
“这个时候还在纠结我的身份,是不是有些太晚了?”他没明说,心里思量着该诌个什么样的理由才更能让他们相信,才更合理些。
孙介看不惯,还想抽他一鞭子,铁老抬手止住,只是一双苍老的手颇有些颤抖。
他的手掌微攥着,“十四年了,已经整整十四年了,他杜戈青应下的事,终究还是要失言了。”
十四年前?左晏衡不动声色的锁了下眉头,他们和杜戈青的渊源竟能追溯到严帝治世时?
十四年前,他才六岁。
左晏衡依稀记得,那年杜戈青初中状元,长街上的撒花人从街头排到了巷尾。
只可惜,他时运不济,满腹疏狂国志都葬送在了那胡乱发配的黄页一旨中。
那年京城,没错,那年京城还有一场滔天匪患,翰林院掌院容正,堂堂从二品官员的府邸,不仅被一群土匪洗劫一空,而且上至容正本人,下至管家奴仆,全部被抹了脖子,惨烈的程度几乎不能人语描述。
那时他的父亲还曾领命剿匪,将他一人丢在府里一个多月。
左晏衡终于正色起来,几乎可以肯定,“十四年前,京城西郊的那场祸事,是你们惹出来的。”
铁老犹豫许久,慢慢将背后的包裹拿下来放在地上,他席地而坐,眉头皱成了川字,仿佛只是轻轻回忆便痛苦煎熬的紧。
他一双眼睛浑浑噩噩,全然没有之前的精明,“是……”
歇好了的费爷也近了前,阻道,“你说太多了。”
谁知铁老却打开了那个包裹,左晏衡瞥过去,两本书,一面布,还有,一枚令牌。
洞内开始变得寂静无声,铁老将那枚令牌捏起来,长骑军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长骑军?严皇帝的那批私军?
左晏衡目光幽暗的看着这个令牌,稍微深蹙了下眉。
所有人都知道严皇帝有一批私军,他们直听天意,护卫天家周全,除了皇帝,唯一能调动这批私军的,只有当时极擅兵甲的花家。
可奇怪的是,这批私军在萧允凉反叛时并没有出现,这才让萧允凉一举杀入皇宫。
能有这个令牌,他们应是当年失踪的长骑军无疑了。
可是堂堂严皇帝的私军,怎么会变成如今为非作歹的凶匪?又为何会远去西北劫杀司沿家的信馆,还有杜戈青,到底应下过他们什么?
铁老捻着令牌,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不杀你,你回去,帮老夫将这个令牌,送给杜戈青。”
“为什么?”左晏衡鲜少会问为什么。
费爷将他手里的那枚令牌捏到自己手里,“罢了,娃娃,能告诉我,杜戈青为什么会突然引来大军,将我们赶尽杀绝吗?”
左晏衡沉思一番后开始胡说八道,“因为你们手里攥着的这柄刀。”若他们真的是长骑营下的长骑军,根本就不需要杜戈青给他们泄露长刀的制式。
“刀?”费爷不解,“和这刀有什么关系?”
“玄京城中出现了一批一模一样的军刀,小皇帝震怒。”他没敢多说,只轻微道了这么一句。
一旁默不作声的铁老冷哼了一声,“卑鄙小人,他杜戈青自己惹了屁股债,就想将我们的尸体交上去摇尾领赏吗?”铁老误以为左晏衡口里突然出现的那批刀肯定是杜戈青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且控制不住的事,他深知他们与花家的关系,这才想到了让他们背锅。
29/85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