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记得自己晕过去的前一息被左晏衡抱在了怀里。
他又救了自己吗?
“扶我起来。”
“好,主儿小心。”
怕他坐着不舒服,新竹贴心的在他后面靠了床被子,端了茶水给他润好喉咙,才匆匆忙忙去端小粥和药过来。
萧凤棠看着四周和年少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摆设,这是左晏衡的房间,他在左将府。
他慢慢摸着身上的被子,真的是左晏衡,他没记错。
“主儿,吃点东西把药喝了吧。”新竹毫无怨怼,眼里的担忧依旧同之前一样。
“抱歉,我不该不告而别的。”他走的这些日子,他一定很自责很难过。
新竹摇头,“温大人都跟我说了,主儿离开其实是不想牵连新竹,可新竹想告诉主儿,只要能跟着主儿,新竹什么都不怕。”就算是要他这条命也不怕,而且若不是心里不好受,谁又会选择离开呢?
萧凤棠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一腔真意,他酸酸涩涩没接话。
“新竹给主儿备了许多干果,主儿喝完药记得清清口。”
他没去禀告,就说明左晏衡和温青不在左将府。
“鲁将军呢?”
“新竹不知,不过将军在这里留了人,主儿有要事的话可以吩咐他们。”
阿祁生死未知,他实在担心。
“对了,晏衡帝走的时候特意叮嘱了,说长祁公子无事,让主儿不必忧心。”鲁知徽的信他看过,自然知道花长祁虽受了点小伤,但性命无忧。
“左晏衡?”
萧凤棠心里杂乱不清。
他是闲来无事才去救的他吗?
可他一个皇帝,又怎么会闲来无事呢?
萧凤棠替他找了许久的借口,都没寻到一个合适的,更遑论他还有那么重的伤在身。
“他,还好吗?”
“陛下吗?”新竹提的小心,他还记得若不是他提了晏衡帝,可能他就不会吐血,也不会离开了。
“嗯。”萧凤棠没逃避,“他身上,还有温大人的伤,还好吗?”
“陛下不清楚,不过温大人的腿伤挺严重的,当时流了很多血。”新竹如实道来。
萧凤棠心事重重的喝了两口粥,又将药一饮而尽,“去休息吧。”
“主儿。”新竹不放心。
“安心去吧。”
“是。”
新竹转身离开,只是没走多远便又蹑手蹑脚的折返回来,他小心翼翼的守在门外,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
萧凤棠坐在床上想着那把弩箭,想着左晏衡将他扑在身下的种种场景。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他伤的很重,特别重。
他替自己找借口找理由,说他只是不想自己死在旁人手里罢了。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便真的是他身边的一条狗,也不会任由旁人动得。
这个借口很好。
他两次救他,也都说得通。
甚至他不让自己近身,他也能心安理得的躲他避他。
可萧凤棠心里就是怪怪的,好似有一颗希翼的芽不断往外冒,顶的人痒痒的。
像他这般痛恨自己的人,怎么会带他来久久封尘的左将府呢?
左晏衡,你是不是,其实心里,也还记得我们少时发生的一切?
而你救我。
也不只是单单的为了折磨我。
如果左晏衡上一世那般对他皆是因为杜戈青。
那是不是说明,如果他避开这个人,或者让左晏衡避开那些要命刺杀,事情就不会往那种糟糕的情况下发展了。
萧凤棠珍重的拽着被子抱进怀里,他好像又在万难中找到了一条生路……
天大亮,一座黑色的棺材从皇宫侧门出,敲锣打鼓的送去了右相府邸。
杜府突然多了二十多具碎尸,杜戈青也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带走。
李昭哭的两眼通红,整夜未眠。
棺材入府时仅仅听了个消息就吓的昏死了过去。
龙德殿里站满了人,此刻却安静的一根针掉下去也能听见。
小皇帝罢朝两日,却突然派人掳了杜戈青入宫。
众人什么都还没打探出来,棺材板便送去了杜府。
大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棺材里躺的是谁。
只是众人心思各异,也实在不知道杜戈青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能让他直接要了他的命。
郁山海心思沉沉,虽然他不喜欢杜戈青,但还是要说一句,“敢问陛下,右相到底所犯何错?能让陛下不顾三司法制,不经审讯直接杀了他?”此等行径和暴徒戾帝有何区别?以后谁还遵守法令,谁还敢忠心于他?他这是要毁了自己,毁了大玄!
“怎么?没了杜戈青,诸位就没有主心骨了吗?”
他这一顶帽子盖的极大,郁山海只好道:“陛下应该清楚,老臣不是这个意思。”
“郁太师若是想知道杜戈青做了什么,不如问问你身旁的柳大人。”
柳州闻言慌得跪下,“陛下,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啊,杜大人做什么,臣怎么会知道呢?”
“柳大人?”郁山海疑惑地看向他。
柳州疯狂摇头,“臣真的不知道。”
柳州虽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但本人确实比杜戈青好太多,郁山海只当是左晏衡说不出正当理由胡乱攀咬,“陛下虽是天,可生杀予夺,却也不能万事都随心所欲。”
“生杀予夺?朕只是送了他一副棺材而已,诸位莫不是都想要?”
此话一出,众人这才知道杜戈青没死。
相较于直接要了他的命,只送一副棺材板以示警告,左晏衡的行为突然间就显得没那么荒唐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连于山海都没了话说。
杜戈青被人从棺材里捞了出来,除他之外,里面还有一具早已凉透的尸体。
花长祁也几乎马不停蹄的入了京。
他被人拦在左将府门前,还是新竹来领,那些人才放他进去。
花长祁自责的看着萧凤棠一言不发,果然是左晏衡,他不仅将他劫了回来,还将他囚在左将府,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轻易放过阿棠。
看到花长祁安然无恙,萧凤棠才算真的放下心来,他还记得他被那些人划了一刀,“阿祁你的伤如何了?”
“无事,阿棠不必担忧,只是浅浅的划了一道不打紧,倒是你,如今身在这个鬼地方出都出不去。”花长祁的目光藏着浓浓的担忧。
萧凤棠以为他都知道,自然而然的没再提更多的糟心事,“放心吧。”如果左晏衡真的会对阿祁不测,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想办法将他护下来。
他已经逃避的够久了,不能再逃了。
花长祁入了左将府,从皇宫出来的左晏衡看着那方大门久未进去。
萧凤棠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寻鲁知徽确认花长祁的安危,他才受了那么一丁点的伤……
左晏衡心中不忿,就他那个根本就不关心朕的死脑筋,怎么可能想跟朕好呢?
他不开心,更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个突如其来的烦人弟弟,更不想去看着他们二人你侬我侬,索性命令,“回宫!”
马车在左将府门口呆了小半日,最后什么也没惊动,安静离开了。
杜戈青气急攻心,昏了大半日才醒过来,他的右手手腕中指食指都打上了夹板和绷带,知道左晏衡将自己装进棺材的所作所为后,险些一口气又没上来。
李昭给他喂了药,杨飞云好说歹说才劝动她离开。
手上的疼痛一丝未减,杜戈青脸色极其难看的躺在那儿。
他在心中暗骂,左晏衡断的又哪里只是他的手腕和两指,他断的,是他在万千学子里的千秋万代。
他要他再也写不出能影响他们的字,他要亲手将他在引以为傲的领域里拽下来。
杜戈青心里发恨,恨不得现在就将他除之而后快。
杨飞云垂头站在一旁,“抱歉义父,都怪飞云。”他没想到手下的人会直接绑了萧凤棠,还这么不谨慎。
他若是再小心些,他就不会遭此一劫了。
“不怪你。”杜戈青叹气,“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收到消息,萧凤棠人呢?”
“被晏衡帝关在了左将府。”
“左将府?”自左家出事,左晏衡上位,这左将府关了三年有余,上次温青从那边出来时他就应该想到左将府里不简单。
左晏衡用棺材将他送回来,不就是想把他这张老脸踩在脚下吗?他杜戈青这张脸又不是没被踩过。
不过都到这种地步了,左晏衡也没把那张字拿出来指正他,看来他所赌的没有错,只要拉萧凤棠下水,让他顶在前面,他便拿他没有办法。
第69章 严氏子
左晏衡此举的威慑不比当年将萧允凉风干来得轻。
杜戈青请了病假,谢绝了一切上门探望的客人,小皇帝在大殿上特指了柳州,杜戈青将他也一同拒之在了门外。
只是他像个受害者本本分分躲在杜府的行为越发让人觉得是左晏衡没事找事,真真假假的流言传了一大堆,反正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子,还不进去吗?”马车又又又一次停在了左将府门前,司沿忍不住提醒,“您都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左晏衡掀起帘子,又又又一次看着那方大门,胡诌着开口:“朕不想看见花长祁和新竹。”
“不是陛下怕萧公子不适,才允他们进去的吗?”
“朕后悔了还不行吗?”他比谁都想进去看一眼萧凤棠,可他生怕他看见自己就又要躲,又要害怕。
“那您下令,让他们走开,把他们逐出京城。”司沿看戏不怕事儿大。
左晏衡忍不住想赏他一个脑瓜崩,“你真把朕当戾帝了啊。”
“那这要是不行,属下就进去将萧公子带出来,明的暗的都行。”司沿继续出着馊主意。
“滚!”
“不是,主子您到底图什么啊?您之前为了救萧公子险些身死,这次又为他与杜戈青撕破脸面,司沿能瞧出来主子心里待萧公子不一般,您要不就进去和萧公子说说清楚?”
“说什么?说说当年他是怎么害了阿飞?萧允凉怎么害了左将府?朕又怎么害了萧氏满族吗?”。
“那说不清楚,见一面也行啊。”
“见什么见,回宫回宫回宫!”
眼看他要急,“好好好,回宫回宫,这就回宫!”司沿一拍马屁股,马车又又又一次什么都没惊动,安静离开了。
左晏衡被他说的心烦意乱,“杜戈青在干什么?”
司沿想了想,学着温青的模样,“休养生息,暂避锋芒,等着回头咬主子一口。”
“……”左晏衡瞧他跟温青学着大了的胆子,“从今天开始你就去给朕亲自盯着杜戈青,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回来。”
“别啊主子,我不在您怎么办?”
“你不在朕只会更开心。”
星星稀疏地挂在天上,杜戈青站在院子里,用那只完好的手拿着一个花浇,正淅沥的给院子里的花草浇着水。
李昭从远处赶来,仔细接过他手里的花浇,“都怪我,一着急,竟忘了打理它们。”
“夫人说的什么话,这等小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既是小事,怎得老爷还站在这儿亲自给它们浇水。”
“闲的闲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都没有质问过他一句,杜戈青心中愧疚,“让夫人担心了。”
李昭摇头,没有再说些什么。
杨飞云从后匆匆赶来,“义父。”
知道他们有事,李昭安慰,“去吧,早些回来休息,我命人备了银耳羹。”
“好,夫人等我。”
“怎么了?”二人一同向书房走去。
“回义父,有人来了,正在书房。”
“谁?”
杨飞云面色严肃,“他自称,严氏子。”
“你说什么!?”杜戈青稍惊,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许。
来人一袭黑衣,脸上带着一方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杜戈青忍不住上下打量,“你说你是严氏子?”难不成,他真的没死?
来人任由他打量,轻轻道:“是,大人可以称我严澍。”
杜戈青不信,“怎么证明?”
“需要证明吗?如今情势,谁乐意去冒充一个亡国两世的皇子呢?”
他销声匿迹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突然出现在他杜府,杜戈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想做什么?”
“杜大人不用知道我想做什么,我知大人想做什么就足够了,严某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不过事成之后,大人要应我一个要求。”
他的话说的直白,好似胸有成竹。
“帮我?”杜戈青将他看了又看,此人若是知道当年是他挑拨,严帝才对他痛下杀手,还能说的出这种话吗?“什么要求?”
“大人暂时还不需要知道,你只说应还是不应?”
杜戈青没回答,只问:“你想光复严氏?”
“大人多虑,严氏有无和我有什么干系?严某只姓严,和严氏可没什么感情。”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晏衡帝派来试探我的,又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帮我的能力?”
“杜大人这两个问题放在一起,不觉得有些怪异吗?晏衡帝如果想杀你,还用得着试探吗?”他没暴露自己,只将左晏衡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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