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我听到了。”
“她?”
“她身上有江陵皇室的血脉。”
胥陵鹤很快就明白秦意离口中的她是谁。
璃贵妃前些时日有召请过太医,原来是腹中怀有子嗣,难怪会在看到他时没有如他人那般的跪地。
这些事很快就被他抛在脑后,胥陵鹤都不知该怎么面对秦意离。
在他已经彻底放弃这份臆想时,竟是被心上人发觉他的心思。
他会怎么看他?
觉着他痴心妄想?
还是……
恨他是江陵皇室的人……
但——
胥陵鹤如何都没想到他会得到一个摸头的动作。
众人都被秦意离的仙人身份,以及他的气势从而不敢看他的面容,只有胥陵鹤将他的脸刻在了心上。
那张超脱世俗的脸没有太多的表情,宽袖垂落,露出了他大半截莹白如玉的肌肤。
轻轻地拍着胥陵鹤的头。
在做完这些后,他便将手收了回来,又恢复成了往昔的模样。
胥陵鹤:“……”
这种仿若对待小孩一样的回应让他如鲠在喉。
尤其是在他看到不远处正在哄幼子的父亲轻轻的揉搓着他的头,更是不知该如何的开口。
“我喜欢你。”
这次胥陵鹤平静了许多。
“嗯。”
心里明白他并不理解这份喜欢,胥陵鹤也没有想让他明白:“我喜欢你。”
他又重复了一遍。
“小孩,你什么时候会死?”
白发青年倏地问。
第288章 终章(6)
胥陵鹤这一月忙得脚不沾地,但他每隔三日便会前往梧桐榕树下看一刻秦意离,才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秦意离。
也没想过要瞒他。
很早前他就准备了这些,只是一直找不到契机,亦或者说他迟迟地没有下定决心。
如今——
胥陵鹤望着这些相信他的面容们,内心被无名的焦灼覆盖,他能将这些人的命运担在身上吗?
这样的想法时时刻刻都在逼问着自己。
听着耳边商讨接下来的行程,胥陵鹤心不在焉的望着梧桐榕树的方向。
“殿下?”
“殿下!”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胥陵鹤回过神:“什么?”
“到时间了。”荣安嘉沉声的提醒。
“……”
胥陵鹤最后看了眼梧桐榕树的方向,便义无反顾地转身:“走吧!”
站在梧桐榕树下的白发青年有感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上面有着人类无法看见的锁链。
这条锁链锁住了他的能力,而连接处则是在这片江陵的土地里面。
想要从中挣脱出来,除非是江陵覆灭,或者——
江陵皇室死在他手上。
只是当时禁锢他的人给他下了禁制。
江陵皇室的人不为他的血脉所扰,他也不得对皇室人动手。
每十年举办的祭祀也并不是向上天祷告,而是将他同江陵链接的更加紧密,是加固契约。
江陵对他的信仰并不像千年前那样,中断的祭祀也让契约松动了些,可距离他能动手还远远不够。
再等等吧。
小孩不过百年的命。
等到百年后,他凭借着一半的生命应当能冲破禁忌。
……
在江陵皇帝又一次寻些理由要惩治胥陵鹤时,他无视了旨意,荣安嘉甩着兵将包围住了大殿。
“胥陵鹤!你想谋反么?!”皇帝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跪着的胥陵鹤缓慢的站起来,清俊的面容上丝毫不掩饰他的恨:“谋反?父皇准备了什么罪名要将儿臣打入死牢?是跟宫中妃嫔苟且?亦或是暗中勾结大臣?”
他嘲弄的望着皇帝:“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儿臣来提前给父皇你一个罪名。”
皇帝没想到逆来顺受的胥陵鹤竟然会突然谋反。
“你大胆!来人啊!把这个孽障打入大牢!!”
“……”
荣安嘉走到胥陵鹤的面前朝着他单膝跪地:“殿下,司将军传来急报,边境百万雄师皆是殿下的拥护。”
江陵京都守城的将领也跪下:“臣、也愿听殿下号令!”
就连旁边城镇的将领也齐齐地跪地。
这浩然声势让殿内的其他文臣都明白如今将领的兵将全都归向太子殿下,他们本就属于太子,如今提前登基虽然于理不合,但也众望所归。
看到文武臣都跪下的情况,皇帝脸色发青:“反了!你们都反了是吧!来人,给孤把他们全都拖下去杀了!全杀了——!”
他早就失了民心,就连以前拥护他的老臣也为他这些年的行径感到心寒。
胥陵鹤站在跪倒一片的众人里面,负手而立地看向在幼时记忆里雄才大略的人:“父皇,你会是江陵的皇帝,直至你死之前都不会更改。”
跟随他的人都错愕的望着他。
谁也不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决定。
胥陵鹤没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只是嘱咐荣安嘉:“以后还尊称孤太子殿下。”
“……是。”
后宫里的璃贵妃也没想到胥陵鹤会突然谋反。
以至于她很多谋划都没来得及施展。
即使想要传信都不可能。
她被控制在了殿内。
很快,璃贵妃就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胥陵鹤。
敛去内心的慌乱,璃贵妃娇软地倚着软榻,眼神勾魂夺魄:“太子殿下……或者本宫该尊称一句陛下了?”
胥陵鹤并没有理她。
眸光落在她的腹部。
璃贵妃顾不得伪装,手放在腹部,眼神里满是对他的戒备:“你想做什么?难道你想谋害皇嗣吗?!”
“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你认为我是心慈手软的人?”胥陵鹤冷笑。
“……”
璃贵妃紧咬着下唇。
她如何不知胥陵鹤竟然敢造反,她和她孩子就再无活路,可是……这孩子是她唯一的期盼……
向来高傲的璃贵妃跪在了胥陵鹤的面前。
“求你饶过他一命,是本宫、我对不起你,你若是有恨就朝着我发泄,我绝无怨言,只求你放过这孩子。”
“我母后她……”
璃贵妃立马将她藏了许久的东西拿出来:“这些是先皇后逝去时留给你的物件,我找到这些时并未损坏他们。”
原本她是想毁去这些的,但不知为何突然叫人住了手。
他的母后因为娘家功高震主,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给除去的,而他的母后本不该死,只是因为要护着他,所以选择了去死。
璃贵妃虽然跟当初的事并无关联,但这些年她作恶多端,胥陵鹤本不该放过她。
可看着她为孩子求情的模样,让他想起了母后。
他并没有对璃贵妃动手,拿走了母后留下来的东西转身离开了宫殿。
即使他清楚这样是放虎归山。
胥陵鹤回到了已经荒废的先皇后寝殿。
他待在里面将母后留下来的东西一一地观看了很久。
……
翌日。
从里面走出来的胥陵鹤不复从前,他整个人脱胎换骨般的有种锐利的气势。
这半月,他处理了皇宫政务。
皇帝已然成了摆设,所有人都清楚是太子监国。
即使他再愤怒也无济于事,而得到他授意的璃贵妃温言软语的去安慰,也不知道商议了什么,总算安稳了下来。
等处理好这些,已经毕逼近祭祀的时间。
穿过无数的亭廊的胥陵鹤驻足,看向不远处站在梧桐榕树下的人。
他还是那样阖着眼眸静静地站着。
仿若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本来也该如此。
是他人的贪婪自私的将他禁锢在这里。
“你来了。”
这些时日的疲倦在听到他的声音时瞬间消散,胥陵鹤扬起浅浅的笑容:“嗯,我回来了。”
他本该翱翔天上,又怎可被拘束在凡尘。
第289章 终章(7)
祭祀并没有举办。
章程和邀请百姓来观礼都已备全,但在即将要到日子的前三日,太子殿下突然说今年的祭祀也不必准备了,甚至往后余年都不需要再准备。
他这举动引来朝堂上文官的不满。
祭祀是江陵千百年的习俗。
不仅是向上苍祈祷庇佑江陵安康永盛,也是让百姓知道皇室为他们付出了多少的好时机,皇帝之所以不得人心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他不再举办祭祀。
而现在?
太子殿下甚至废除了祭祀。
无数的文官都在朝堂上各种觐言,要收回这决定,更有甚者直接跪地不起,以命来要挟。
胥陵鹤统统不闻不问。
要跪便跪。
他将朝政的事务都处理好,逐一地将这些腐政带来的危害清除,再缩减后宫的开销,减免税赋。
此举迎来了百姓的欢呼。
神仙离他们毕竟太过遥远,减免赋税可是实打实的为他们着想,一时间胥陵鹤太子殿下的声望在民间水涨船高,让那些以命相邀的文官一时间不上不下。
而武官信奉的则是兵将和手中的权利,他们眼里心里都信奉太子殿下,由始至终都没对他的决定提出抗议。
外面的风风雨雨都牵连不到太子居所。
白发青年安静的伫立在梧桐榕树下,白到几近透明的肤色让他看上去不再似人。
这已经是十年后了。
现在的胥陵鹤已经三十五岁。
他的面容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眉眼间不再有少年时的意气风华,多了些他这年纪的沉稳。
只是他十年如一日的在每年的这天陪在秦意离身边一天。
什么话也不说。
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
而秦意离没有再回到山上,他的不提,总是让胥陵鹤有种自己得到回应的错觉。
但他又很清楚。
山上和这里与他都无异。
都是被束缚住的不能脱离罢了。
“父皇他年轻时败坏了身体,太医说他活不过下旬。”
“……”
“我知你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但这次能不能跟我去一次皇宫?”
“……”
“就这一次。”
胥陵鹤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和一些他苦苦压抑着的委屈。
“……好。”
他的答应让胥陵鹤舒展了眉间的褶皱。
因为长时间的蹙眉,他的眉间已经留下了消除不掉的痕迹。
秦意离不懂。
他能感觉到小孩还很喜欢他。
为什么?
即使他对时间流逝没有概念,但他也明白距离他从山上下来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为什么还会喜欢他?
是喜欢他的脸吗?
无意间,秦意离想起很久前江陵皇室里面有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言语调笑,眼神淫邪。
那时的他被束缚住还尚不足百年,即使明知不能给江陵皇室的人动手,他也不惜反噬的动了手。
结果便是他养了千年都没恢复的元气。
他也跟那个人一样吗?
秦意离第一次生出了想要认真‘看’一个人的想法。
在胥陵鹤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等明日进宫时他会让宫内的众人都屏退,不会有人会惊扰到他时,他蓦然看见了此生难以忘却的光景。
榕树下。
白衣的长发仙人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有着湛蓝剔透的眼,而他瞳仁的地方却是有着金红两色,明明该是诡异至极的眼睛,胥陵鹤却觉着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乃至灵魂都被眼前人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感觉让胥陵鹤觉着身体都轻飘飘的,眼神的景致都变得涣散。
看不清……
为什么会看不清?
他拼命的想要驱散眼前的迷雾,可是无论他怎么挥舞双手都没能让迷雾散开,反倒是看着那抹身影愈发地远去。
不要!
不要走!!
胥陵鹤几近绝望的朝着他伸出了手。
然后——
被人握住。
同时耳边响起了清冷的声音:“闭眼。”
他下意识听从了那道声音的命令。
接着冰冷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面:“直视我的眼睛太久,你会迷失在臆想里面回不来。”
臆想?
刚才的那些竟是他心底最想念的事么?
胥陵鹤嘴角不由得露出苦笑。
“我……”
清香带着甜味的粘液喂到了他的嘴边。
“吃下去。”
已经三十五岁的胥陵鹤不再是五岁的无知稚童,他能凭着感觉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冷,牙齿都在打颤。
“血……”
再次割破自己腕间的秦意离淡淡地道:“嗯,喝了我的血你才能恢复视力。”
否则便会永远的不能再视那些正常人类能看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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