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今早上刚摘的新鲜花卉,放到下午也没有焉,就是不多了,好看的上午都被先到的生人挑走了,陆首秋头上戴的是阮鲸落中午另摘的,卖出去的没有跟她一样的,独树一帜,走在路上不少人问,连仙民都夸好看,陆首秋得意的晃脑袋。
阮鲸落提着个大风筝跟在身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放风筝有放走晦气的寓意,生人很信这些,早早来占好位置,放起来的风筝各色各样,像春天的百花一样争奇斗艳,并不是所有风筝都出自风水铺,但属风水铺的风筝最好看,待放到最高就剪掉线,晦气就随风筝飘走,下半年肯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山神扎的风筝除了漂亮结实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功能?”仅剩一只五彩鹦鹉,还是她特意藏起来的。
陆首秋正在看风向,闻言说,“有啊,可以带走晦气,扭转运势。”
“!!!”还好机智留下一只。
陆首秋想了想,选择自己拿风筝,把线轴给阮鲸落,“牵住线,等飞到最高就剪断,山神会保佑你。”
“那你呢。”下意识问出口,并暗暗后悔干嘛不多留一只。
陆首秋大言不惭,“我用不着她保佑,真要遇上事她还得来求我。”
“……”又自作多情了。
彩色鹦鹉在陆首秋的指挥下超过所有风筝,飞到最高,拔得头筹,阮鲸落看着断线后的风筝摇摇晃晃飞去远方,想的却是那边开心拍手笑得像个孩子的陆首秋。
作为山神,即使这里不是自己的管辖范围,章尾也还是保持着每天巡山的习惯,由她亲手扎的风筝会带走放线人的霉运,当然,如果放线人为亲朋祈福,她也是能保佑的。
在一众赵钱孙李中瞄见陆首秋的名字,她小小惊讶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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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风筝,陆首秋就拽着阮鲸落凑到正在野餐的生人堆里。
她嘴甜,哄人很有一手,人家邀请她们坐下一块吃。
所以尽管什么都没准备,一圈下来两个人还是吃撑了,各种合影也占满朋友圈。
陆首秋笑得比花儿都灿烂,旁边的阮鲸落也会抿着嘴象征性弯弯唇角。
“多好看啊,阿落你应该多笑笑,别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你又不是鬼。”
“你是鬼,也没见你青面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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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静将图片裁剪,只留下陆首秋那部分,单独保存在专门的相册。
做完这一切才将手机放回包里,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抿一口,熟悉的味道令她莞尔,“章尾凫?从哪弄来的。”
秦鸯还以为她已经回首都了,今天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心脏不好的都要吓死。
两人对彼此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算是第一次见。
“谢必安送的。”
“你跟他关系倒是好。”
“还行吧,能坐一块搓麻将的程度而已。”
“经常联系?”
秦鸯知道管理处有规定,在职人员要跟那边保持适当的距离,但她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比起生人,她更喜欢跟鬼差打交道。
沉默代表回答,傅静有数了,倒也没说什么。
“阮家村那事儿松个口,不必死咬。”
秦鸯蹙眉,之前说要追查到底,现在又……
“为什么?”她必须问清楚。
傅静不欲多说,“按我的意思办就行,其他的你别管,出了事我负责。”
秦鸯心想你说得轻巧,这里是她的管辖区,出了事第一个被问责的就是她这个处长,就算傅静官大几级也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云黔那边要问起来怎么说,那位就那么好骗?真把人惹怒了谁都负责不起。
“这事我不能答应。”
傅静将身体往后靠,翘起腿,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如果我以管理处总部负责人的身份向你下命令呢。”
都当过守门人,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一样的,“我抗命,你又能把我怎么着。”
谁都不是傻子,有些事前后联系,再稍微深入想一想就能有答案。
傅静明明保证过会出一个满意的结果,现在又想让她抬一手,为什么?阮家村那些人甚至刘家,都跟傅静没关系,即使托关系求情,那得多大的情面才能让傅静松口,据她所知有这个本事的人都超不过一个巴掌,而且都在首都,小小的一个潍山,没人能让傅静改主意,唯一的解释就是,傅静不想让这件事就此过去。
“你在刻意针对阮鲸落?”
看傅静骤然变掉的脸色,秦鸯就知道自己猜着了,没想到啊,绯闻居然是真的,傅静对那位真的有不可言说的感情,以至于连稍微得到多一点优待的阮鲸落都当成敌人,这陈年老醋吃的。
傅静很快收起外露的心思,“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行了,别的少管。”
“我没管啊,只是友善提醒傅大部长一句,不该想的别瞎想,有些东西就不属于你,别白费力气了。”
要真喜欢就光明正大去追,没胆子就默默关注着就好了,现在为一己私欲居然玩这种手段,她挺看不上眼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泡这么好的茶,白浪费二两章尾凫。
傅静攥紧手心,冷硬开口,“不劳操心,反正我已经通知到你了,要不要这样做你自己考虑,你应该也清楚,这件事先前能这么顺利,完全是因为我到了潍山,跟那边的领导见过面,提了两句,换作你?呵,能卖你面子的在这件事上也帮不上多大忙吧。”
这就戳到秦鸯的痛处了,她办事讲究公平公正,以至于太较真了得罪不少人,平时没往来还好说,一旦有事要跟那边打配合,那边要么故意搞砸,要么拖拖拉拉,现在也一样,搬出管理处的头衔都不好使。
话到此,傅静站起身,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走了。
秦鸯站在窗边看着傅静的车离开大院,冷笑一声拉上窗帘。
威胁她是吧,行,既然这样,那她就等着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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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六月六和九月九在云黔都是很隆重的节日,外嫁的女儿会在九月九这天挑着鸡鹅、米酒、水果,抬着木鼓回娘家过节。
白天已经热闹过一番,晚上还有篝火晚会、斗牯牛、斗鸟、饮菊花酒、山歌比赛,入夜后盛装出来的鬼怪仙民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摆长桌宴请生人吃杀猪菜、手打的糍粑,这些都是白天就准备好的。
唱山歌劝酒是过节重要的一环,也是迎接宾客的最高礼仪,鬼怪仙民会唱劝酒歌,从头到尾共有十二道拦门酒,如果不能喝,也是可以的,但要唱拒酒歌,双方打擂台一样,看谁唱得过谁。
生人中有会唱的,也有不会的,后者只能自己想办法逃,其他人在外围看热闹,有胆子过去尝试的都是自认酒量很好的,不过也难说,搬出来的都是自酿的米酒,度数可不低,而且用的都是陶碗,一碗都不止半斤。
阮鲸落在大门口忙得不可开交,晚上来的人比白天还多几倍,根本没有地方停车,她征得陆首秋同意,在门口进来那一块空地圈了一个临时停车场,只供今晚,也还是不够,没办法了,挤一挤吧,路边都停满了。
“晚上那谁,黑白无常还来吗?”她拽住拿吃的过来又要扎进人群凑热闹的陆首秋,这人真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陆首秋手上一大把烤串,腌肉烤的,每一块都有核桃大小,一根签子就有十几块,分量很扎实,味道也很棒。
“不来,他们今天放假。”她塞给阮鲸落一口肉。
又辣又酸,阮鲸落眼泪往外飙,“啊?重阳节是法定假日?”
“地府会放,今天先祖们要出来吃酒的啦。”领导都回家吃大餐了,员工哪还有心工作。
阮鲸落拧开保温杯喝水,辣死了。
过了会儿陆首秋又回来,拿了点没放辣椒的生烤牛肉、羊肉给她,调味很简单,只撒了孜然,连辣椒面都没放。
晚上没时间做饭,她们也得在外面吃,寨子那边全是人,买水都要排长队,要没有陆首秋钻来钻去跑得勤快,阮鲸落估计连口肉都吃不上,早知道这样她就该提前准备好食材,也在门口摆个烧烤摊,肯定大赚。
“章尾呢?”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刚还看到,现在不知道被谁拉去喝酒了,阿落,我们也去吧。”
“我不会喝酒。”看那边的阵仗她都害怕,别喝出事啊。
“不喝酒,我们去看斗牛。”陆首秋拽她入人群。
后村有个小型的斗兽场,两头愤怒的大公牛在角逐,观众席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声浪几乎要把人掀飞。
阮鲸落堵住耳朵紧紧跟在陆首秋后面,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看斗牛比赛,以前只听人说过,很激烈,很野性。
她们来得太晚,好一点的位置都让人占了,只能挤着人缝看到一点,听前面的人大声喊,阮鲸落耳朵嗡嗡的,又担心陆首秋被人挤到,虽然她的担心很多余,但就是忍不住,也不知道她这奇怪的心理怎么来的。
看完斗牛她们还去看了斗鸟,这个相对斯文点。
第22章
一直热闹到天将明才散,期间阮鲸落在某鬼的带领下看了斗牛、斗鸟,还被强拉到篝火旁跟几个嬢嬢跳舞,就她那不协调的四肢,跟大猩猩捶胸口一样,自己看了都想笑,最后唱山歌的环节,她也不会,只挨着陆首秋坐,安静的听。
回到鼓楼,陆首秋精神还很亢奋。
也对,她又不是人,不需要睡眠,平时睡到日上三竿纯粹是懒,最近是不怎么能睡懒觉了,每天早早被阮鲸落砸门喊起来,吃过早饭就要去地里干活,不干就没饭吃,要自己做,仙民都调侃小长工骑到雇主头上了。
“这个花环真漂亮,阿落,明年你还给我做一个吧。”她把头上的花环拿下来,爱不释手,都戴一天了也不嫌烦。
章尾说要去市区见几个朋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阮鲸落将门锁好,视线落在已经有点焉的花环上,“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那不行,现在就得说好。”
“那么远的事现在说有什么用啊,谁记得住。”阮鲸落上楼,太累了,她想洗澡睡觉,白天罢工,不看门了。
陆首秋跟在后面,“到时候我提醒你。”
“……你就是闲的。”倒也没说不给做。
明年啊,明年……
自己居然会想明年,是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吗,又种菜又养鱼养龟,将卧室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衣柜添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完全就是会长期住下去的架势。
可不住这她又能去哪,回市区找一份底层人能干的工作?每个月浑浑噩噩挣俩歪瓜裂枣,租个最便宜的天台板房,夏天闷热冬天湿冷,又回到之前孤孤单单无人关心的生活?
一想到这些她就排斥、反感,但应该也不至于像之前那么差吧,她现在有点存款了,应该是能租到一个不错的房子,但还是免不了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搬家,屋里任何东西都不属于她,也不敢添置任何新东西,怕搬家麻烦,怕占空间。
“就这么说好了啊,”进房间之前,“回头我把今晚的照片和视频传给你啊,拍了好多。”
她知道阿落一张都没拍,手机就没从口袋拿出来过,真是不懂得保留美好生活回忆的人,满脑子都是钱,掉钱眼了。
阮鲸落从万千思绪中回神,“不要,又不好看,你不许留我的丑照,删掉知道没有。”
陆首秋才不听她的,边翻看边在床上滚来滚去,挑了几张自己认为非常beautiful的发过去,又把视频剪了剪发朋友圈,想起什么又从床上爬起,将花环摆在桌上,各种角度拍,又发了一组九宫图,但她忘了虚化背景,让阮鲸落看到了那面照片墙,全是陆首秋过去的全家福。
阮鲸落没有进过她房间,不知道里面什么样,这张照片也只是拍到其中一角,犹豫之后还是把照片保存了下来,又不太情愿的点了个赞。
陆首秋的消息立马追过来,“你也发一条啊,我给你点。”
原本都要睡的阮鲸落翻了个白眼,想的是我才没有这么幼稚,实际行动却是——
“哎呀,发合照你好歹p一下的,那张光线都不好,我脸黑成那样。”陆首秋对她发的唯一那条朋友圈内容很不满,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像八百只鸭子在门前游过,阮鲸落都不懂她每天哪来这么多话。
“p什么啊,谁看啊。”换号码之后就只有陆首秋这一个联系人。
陆首秋一直看那个花环,怎么看怎么满意,发朋友圈还不够,还破天荒主动联系其他人。
“阿落专门给我做的喏,好看吧?漂亮吧?嘻嘻~独一无二,别人的跟我的不一样,阿落说明年再给我做一个。”
她已经炫耀很多遍了,都刷屏了,其他人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花环(看多了眼花,看成花圈了),纷纷求放过,神仙的命也是命。
“重阳节还是这么热闹,好怀念在农场的那段时光。”这条是傅静发来的。
陆首秋还没看完,狸花的毛脑袋就从她胳肢窝钻进来,前爪怼在她大腿上,二十几斤的分量全压在那小小的肉垫下方,她嗷一声,将狸花扒拉到边上,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是跟小白猫约会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
恋爱的力量真是强大,平时爱钻灶眼的狸花这段时间格外讲卫生,隔三差五就要去溪涧洗澡,躺在屋顶让太阳烘干毛发,再跑进她房间蹲在镜子前做看看右看看,恨不能用发蜡给自己抓一个帅气的发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狸花就来气,转过身让陆首秋看,屁股和尾巴那一块的毛都让小鹦鹉啄秃了,白猫现在跟同小区的另一只缅因猫眉来眼去,对它是爱答不理,今天它巴巴的叼了块腊肉去找白猫,被那只缅因笑死,说它土包子,谁约会送腊肉啊。
陆首秋从它伏低下去的身体以及喉咙发出的呜呜声感受到了它的委屈,她也觉得挺对不起狸花的,曾经名震四海的神兽现如今只能当个抓老鼠的狸花猫,还被心仪的母猫嫌弃,这把年纪了连个老婆都没讨着。
“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你也没有自由。”她点了点狸花被啄秃的那块地方,新的毛发眨眼就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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