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的三个背篓都装满她们才下山,半途看见丛中红彤彤的火棘,陆首秋跑过去折了一大把。
这个拿来插瓶很好看,就是枝条有刺,容易弄伤手,阮鲸落拉她不住,在边上看她折也是心惊胆战,生怕那些尖锐的刺会划破她白嫩的皮肤。
“你回来,我过去摘。”她自认皮糙肉烂,不怕。
陆首秋偏不干,嗖嗖几下就折了一捧,圆溜溜的红果实看着就喜庆,她递过去一枝,让阮鲸落避开有刺的地方拿着玩。
火棘果能吃,但不建议轻易尝试。
“给我干嘛。”拿都拿了,还要嘟嚷,也不知道自己在傲娇个什么劲。
“看到漂亮的东西我就想送你,不可以啊,你嫌弃啊?嫌弃就还给我,我拿回去插瓶放在房里。”说着伸手就要拿回来。
阮鲸落举手往旁边一躲,“送出去的东西哪能又拿回去的。”
“你不是不喜欢嘛。”
“谁说的。”她仔细收好,生怕陆首秋抢回去。
“略略略~~”陆首秋做了个鬼脸。
她就没让自己闲下来,将其余火棘堆在背篓就又去摘野菊花。
这个就更多了,黄色的,从农场大门口的主路到山脚、耕地都是,除后村小医馆的药童时不时来摘些回去做败火药,也没什么人要,因为开得太茂盛,倒是成了生人打卡的好去处。
在山脚遇到从其他地方回来的仙□□大姐带的头,黄桃婆婆也在其中,就是不怎么合群。
一行人的背篓也都是满的,手上还提着竹篮,里面是做好的豆腐皮,问了才知道她们今天拿自家的绿豆去豆腐坊做绿豆煎饼皮、豆皮。
豆腐坊器具全,又有专门的手艺师傅,比自己在家做方便快捷,绿豆做的在颜色上有一层淡淡的青,摊开晾晒能保存一两个月,拌个酱料往上面一抹,再弄点卤菜一卷,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吃这个,很方便。
陆首秋也想做,但家里就那么点绿豆,做绿豆糕都不够,想吃煎饼皮只能买现成的,好在集市上就有,绿豆、黄豆、小米、黑豆的,可齐全,一张张很薄的饼皮叠在一起,称重卖,要多少就行。
两人吃过午饭,陆首秋要在家削柿子皮,阮鲸落要去看门守铺子,上午她让后村一小孩帮自己看的,总不能一整天都麻烦人家,陆首秋不想自己在鼓楼干活,很无聊,就把柿子还有削皮的工具拿过去,坐在铺门口边削皮边跟阮鲸落瞎扯些有的没的。
阮鲸落也没有闲着,没人进来买东西的时候她就坐下来将削好皮的柿子用棉线绑住果顶串起来,留几厘米间距,不需要太精确,只要悬挂起来时两个果子之间留有空隙就行,在木屋的廊下空着的地方撑几条长竹竿,串好的柿子就挂在上面晾着,等晚上再收回来用干燥的稻草盖好,等晒到外硬内软了再捂霜,就柿饼外面白白的那层。
大门口本就是显眼的地方,人来人往,这几天农场的鬼怪仙民也有不少在晒柿子饼,空地上都架着竹竿,城里来的生人没见过这些,好奇得很,就围在铺门口观看,倒没什么难度,就是费手。
“这个卖么?”问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衣着很体面,小西装小皮鞋,挎一个深红色的坤包,卡扣上那个大大的logo很少有人不知道。
她身边还有两三个年纪相仿的,应该是一个小团体,手上都提着不少东西,看袋子应该是在后村仙民家买的土货。
情况跟陆首秋猜的没错,她们几人是外地来云黔旅游的,早听闻农场的东西物美价廉,哪怕开那么长一段路况不好的小公路也值得,尤其村民自家的土蜂蜜、土鸡蛋、腊肉腊肠、熏肉火腿这些,都很抢手。
新鲜柿子也买了不少,脆的、软的,非常甜,不像她们在外面市场买的,涩到没法吃,见有做柿饼的,她们也心动,但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这是我们做给自己吃的,”这是其中一个理由,“再说也没有晾晒好,还不是柿饼,等过段时间你们再来,集市上就有做好的柿饼卖啦。”
几人略显失望,很快又被旁边摊子上的野果吸引。
阮鲸落的摊子有个性得很,向来是有什么卖什么,菜地的豌豆荚、萝卜苗那些长太多吃不完,今天就拔了好些拿来卖,上午摘回来的野果子、菌子也放了些,干巴菌外地人都不认识,在本地也要四五百一斤,还是挺贵的,陆首秋说留着晚上吃菌子火锅,也就拿了两三朵放这,其他零零散散的野菌也有,几个女人挑挑拣拣,最后还是全要走了,她们在市区吃过好几次野菌火锅,也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不看见小人在跳舞。
“要煮二十分钟以上才能吃哦。”陆首秋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有生人进铺子买纸扎,阮鲸落算账去了,陆首秋自己在外面还有点忙不过来,之前在这吃过烤洋芋烤包浆豆腐的生人今天也来问怎么不摆了。
“家里没有存货啦,想吃可以去集市嘛,晚上寨子也有的。”做生意陆首秋从没有不耐烦,挣到的钱虽说好一人一半,但她都是塞给阮鲸落收着。
才小半个下午摊上的东西就卖完了,一背篓的柿子也全部串好挂在竹竿,果实的清甜味随秋风飘的到处都是。
柿柿顺利。
陆首秋躺在摇椅上,盖着张花纹好看的苗锦毯子在小憩,脑袋偏到一旁,嘴巴微微张开打起小呼噜,显出些憨态的可爱。
阮鲸落收回小心翼翼想看这人的视线,拿着小镊子翻动烤网上的花生和栗子,却心不在焉的嘀咕陆首秋像睡着的小猪崽。
“老板,烤栗子怎么卖啊。”路过的生人上来问价,声还挺大,生怕老板听不见。
阮鲸落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先回头看了眼还在睡的人,确认没被吵醒才说:“小份六块,大份十块。”
这是锥子栗,为方便掰就划了口子,没放任何糖,就这样烤出来也很甜很粉糯,小份有差不多二十个,比起外面卖的,这份量很可以了,主要这也是山上捡的,没成本的买卖,少赚多赚的无所谓。
那人要了大份,见花生也不错,也要了一份。
这是外地很少见的七彩野地花生,仁皮像豹纹,阮鲸落做了有咸味和原味两种,咸味是提前用盐水泡煮过的,比原味贵五毛钱。
其他人也有要花生栗子的,也有要烤饵块、米饼的,旁边的小碗有各种酸辣的酱,抹上一点就很好吃。
陆首秋不知道几时醒的,也没有出声,支着脑袋看阮鲸落忙忙碌碌的背影,头发长了,只用橡皮筋随意扎在脑后,身上是新做的秋衣,颜色款式跟时下的秋景都很搭,乌发俏脸,好看呢,后村织娘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
“睡醒了?”感受到背后有异样,阮鲸落回头,“这风大,要不你先回家吧。”
陆首秋伸了个懒腰,掀开毯子起来,“太阳也快下山了,等等你。”
闻言阮鲸落也没再坚持,“晚上想吃什么?”
“昨晚吃的玉米面蒸饭挺不错。”
今年秋收第一批黄玉米已经晒干磨成粉了,阮鲸落用玉米面搓成赤豆大小的面果儿跟大米一起蒸,颗粒分明但口感一点都不渣,配红豆火腿汤很合适,陆首秋一口气干掉三碗,今天还想吃。
也不是多难做的东西,阮鲸落爽快答应。
烤完筐里剩下的栗子就收摊了,风水铺也暂时关门,挂上饭后再开门的牌子,两人朝着金乌沉下去的方向走。
火烧云连成天,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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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获得陆首秋同意就进入农场的物种全部视为入侵,是不被允许的,先前倒也没有这种情况,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帮穿着XX志愿者红色小褂子的中年男女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将好几桶从外面菜市场弄来的饲料鱼倒进后村最深的那个淡水湖,仙民发现找这帮人理论,他们还振振有词,说这是放生,是行善积德。
仙民气得倒仰,都顾不上身份了,破口大骂:“屁的行善积德,你们这是搞破坏!也不问问这个湖有没有主,知道这个湖养的什么鱼嘛就放这些乱七八糟的下去,谁告诉你们这里能放生啊,真是气死老娘了,老娘不管,你们放下去的就得给老娘捞上来,否则今天谁都别想走!”
不怪仙民如此生气,实在这个淡水湖养的全是金贵稀缺的木叶鱼,鱼苗都是仙民从深山的溪涧一条条找来的,养了好些年才有现在的规模,前期也耗费了相当多的心血。
木叶鱼对水质要求很高,又不如普通鱼种那么能长,最多也是比拇指大点,一根半手指长,但价格很高,货少时能卖到几百块一斤呢。
湖里没别的鱼,怕大鱼会吃掉木叶鱼,也担心外来鱼种破坏原本的水质,现在被这帮人倒几桶大肥鱼进去,全毁了,仙民没跳起来骂都算客气的了。
双方在湖边吵吵嚷嚷,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这帮生人没理,农场本就是私人承包,一花一木都是有主的,他们没经过主人家同意就往湖里放生,确实不该,跟仙民吵嚷就显得无理取闹,搬出放生是功德这一套理论更是胡搅蛮缠。
吵到最后仙民也不跟他们瞎掰扯了,让家里的小孩去鼓楼找能评理的人来。
阮鲸落原本在厨房炖火腿肘子,那天劈开的那条火腿太大,她和陆首秋都吃好几顿了还有不少,将灶里的柴移出来两根,她走到门外,听圆头圆脑的小孩义愤填膺说那些人如何搞坏了奶奶的养鱼基地。
“他们很坏,不肯下去捞鱼,也不肯赔偿,首秋大人,奶奶让我过来找您。”
陆首秋放下收了一半的干辣椒,这是用棉线串起来挂在屋檐下的,旁边还有玉米、大蒜。
鼓楼原来没有如此接地气,自打两人从临东回来后,鸡窝有了,篱笆墙围了,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农家人过日子的丰收,好几次黑白无常引渡亡魂来都要在门前再三确认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也太……
“放生?”这倒是新鲜,敢来她的地盘搞这出,“走,带我过去看看。”
阮鲸落走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听小孩说对方人挺多,她怕陆首秋一个人搞不定,那个破管理处规定陆首秋不能对生人使用任何法术,万一那些人气急败坏推搡起来伤到陆首秋怎么办,还是跟着去比较放心,有事也能帮一把。
“行,那就一起去。”陆首秋让睡醒的猫头鹰进厨房看着灶上的火。
她们到的时候第二轮争吵刚结束,这帮生人嘴上说行善积德,做下的事却跟行善积德没有半毛钱关系,尖牙利嘴吵嚷的样子可是一点都不善良,还把佛祖、菩萨搬出来试图恐吓仙民,说她干扰放生是会有业报的。
“哈?”鱼阿奶都气乐了,叉腰冲西天、南海两个方向各放一句狠话,“有本事就让他们来,谁怕谁啊,老娘当道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谁的肚子里呢!”
这倒是真的,能在外围定居的仙民存世比西天主、玉帝还要久,她们一开始也并非人相,花草树木或气体源流都有,只是无心修行,乐得悠然度日而已,现在却要被这些后来的小辈压一头,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乱编的故事,神佛体系乱的没有章法,瞎话张嘴就来,最远能追溯到什么时候?夏商,先头的全不知,要么就是没有文字佐证,站不住脚。
鱼阿奶越想越气,扭头看见陆首秋站在人群外看热闹,还笑得滚进小长工怀里,鱼阿奶立马将她拉出来,“秋秋你说,这事要怎么办,他们把我的湖水都破坏完了。”
陆首秋好不容易止住笑,握拳抵在唇边咳一声,板起脸公正道:“赔偿损失吧。”相当简单粗暴。
对方肯定不乐意的,就是放生的这几桶鱼都是他们仗着人多然后搬出杀生会遭报应的谬论逼迫鱼贩子免费给他们的,怎么可能会拿钱赔偿给鱼阿奶,他们见陆首秋年轻,也不是执法人员,更不放在眼里,又开始吵嚷,并有要离开的架势。
阮鲸落一把将陆首秋拽到身后,“让我来跟他们说,”她也不废话,三言两语把利害关系讲清楚,“你们这种行为虽然构不成多大罪,但如果我们铁了心要追究,你们也讨不到好,尤其带头的这几个人,你们以为今天不赔钱,能走得出这里?”
她当保安的时候遇到过数不清难搞的人,对无赖就不能太文明,这些人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料定自己的行为无伤大雅,警察来了也是口头批评几句。
她也知道陆首秋有办法将湖水变回原样,赔偿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小教训,不会真让这些人赔光家底。
守门人一定程度代表陆首秋的态度,刚才还看戏状态的其他仙民立马丢掉手里的瓜子,将这帮生人围在中间,故意露出凶相,生人瞬间觉得自己落入了土匪窝,全然没了刚才的嚣张,扯着叫着让带头的几个人赔钱。
“菩萨要是知道自己的信徒是这个样,肯定气死。”陆首秋将下巴搁在阮鲸落肩膀上,双手自然环住人的腰,就像要好的姐妹俩似的,还能在剑拔弩张的氛围中闲聊,其实她也能处理这种事,但她也很享受阿落担心自己。
还是不太习惯过多肢体接触的阮鲸落僵了僵,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跟菩萨也熟?她真的住在南海?”
“也不太熟啦,她就是个小孩姐,明明年纪不大,却喜欢装深沉,她跟海主买了个海岛,我去找海主玩的时候会经过她那,偶尔也进去讨杯水喝。”
已经不止一次听过海主这个称呼,阮鲸落好奇,“海主是龙王吗?”好像不太对,龙王可没有菩萨有威望。
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想了想才说:“海主就是大海的主人,就像章尾是山神一样。”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说是恶鬼,但谁来都叫你首秋大人,还专门成立个管理处约束你。
“我也不知道。”语气难得有一丝惆怅,她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是因为不知道才去投胎,给自己弄了个恶鬼的身份玩玩。
阮鲸落无意勾她的秘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边鱼阿奶已经跟生人谈妥了赔偿,就像阮鲸落说的,让他们赔也赔不出多少钱,湖里的木叶鱼想活着还要靠陆首秋。
赶走这些不守规矩的生人,鱼阿奶才请陆首秋帮自己换掉脏了的湖水,倒进去的饲料鱼也弄起来了。
阮鲸落跟几个小孩跑过去数了数,有二百多条,很肥,仙民都看不上这些鱼,就这样扔了也可惜,她找来几个大桶运回大门,找块板子写上:肥鱼免费赠送,需要自己拿。
等她和陆首秋吃过晚饭再来看,只剩下空桶。
看来免费的东西不管在哪吸引力都很大,这些饲料鱼仙民瞧不上眼,在外面市场也是要花钱才能买到的,十来块一斤抢着要,更别说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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