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整只猫抽了下,快被猫长老这瞬息万变的态度吓尿了。
怎么看?这问题绝对不简单,月白认真想了想:“挺好看的,形状比去年多了不少,颜色也更艳丽了。”
猫长老不语。
月白总觉着他浑身上下,连根尾巴毛都是戏,于是开始瞎猜:“呃,我是在后山看的。跟水寒一起看的。躺在草坪上看的。天狗食日后看的……”
笃笃哒——笃笃哒——
猫长老尖锐的爪子和桌子依次碰撞,敲得月白出了一身的冷汗。
连蒙带猜说了十几个答案都不合猫长老心意后,敲桌子的声音一收,猫长老板着脸说:“你还是太嫩了,今年的焰火数量与订单不符,你没有发现?”
是你问问题的语法有毛病好吗!
月白炸毛了。
再说他只负责燃放,订货收货付款等等的工作又不归他管,无端端关注数量干什么!
他深呼吸,尽量调整情绪保持平和,解释说:“这个,是不是该找前面的部门追责?”
猫长老大嘴一歪,邪恶笑道:“说起来,那个老鼠的事……”
话到这里就停住,意思非常明了——要么为焰火短斤少两的事背锅,要么跟你翻私藏老鼠的旧账。
这明摆着是公报私仇嗷!
月白特别想上前揪着猫长老的耳朵抗议,再让大家来评评理,但是他不敢,只得不情不愿认罪说:“今年箱子的数量的确是比往年少,也怪我没留心注意,下次一定会提前问问的。”
猫长老很满意,又眯起眼睛,恢复慵懒的模样:“那好,你说说,今年缺了哪几个品种,数量和价值各是多少,火妖精应该退我们多少钱?”
月白:“……”
领导你是认真的吗!
焰火放都放完了,箱子也在前天拆卸清运完毕,连防火隔离带都复绿了,现在才让我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回想数量,还要算退钱的事?
早干嘛去了!
我数学不及格啊喂!
月白默默抓狂的表情出卖了他,猫长老斜眼一瞟:“连你也开始学多多腹诽我?”
“不敢不敢。”
“这样吧,我将你当自家孩子,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你收拾收拾行装,赶下午最后的船出发,到火妖精那边走一趟,直接面对面沟通。”
“啊?”
“啊什么啊。”猫长老说着,拿起笔徒手画了张地图,“火妖精支系很多,研发焰火的那支住在乌托盐沼,别去错了。另外让水寒也跟着去,我瞧他做事沉稳些,能弥补你那总是丢三落四的坏毛病。”
水寒:“你跟我一起去?”
月白:“是你跟我一起去,我才是外出同意书上盖印的那个,你只是附带的。”
猫长老明知山外有人要害月白,还编了一大堆理由,多次将他推向风口浪尖,这让水寒感到很不可思议,甚至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想法——也许月白的确不是哈恩,而是一个被包装成哈恩的诱饵。
真正的哈恩,不定躲在富贵和鸯鸯这些人身后,悄悄主导着这一切。
“还有两个小时船就要开了,得赶紧收拾行李。”月白疲惫地塌着肩,转头问仓鼠,“你是留在家里还是一起走?”
蛋散眼泪汪汪:“我不要一只鼠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寂寞深闺,孤独终老吱。”
月白抽抽嘴角,过滤掉奇怪的话,两手交握向前伸了个懒腰:“行吧,既然全票通过,那就准备出发!”
这回终于不是流放船了,码头闹哄哄的,出行和送行的人多得混乱。
月白伸长脖子张望,没见到多多的身影,掏出船票核对,也没有多多的印章。
不过这次给的是月票,注明30天内无限次通行,总算是比上次有良心。
见狸花来送行,月白不放心地问:“多多还在禁足吗?”
狸花按着猫长老的意思撒谎说:“他陪团团散心去了,早两天坐船离开的。”
月白松了一口气,轻车熟路带着水寒进入船舱,想着得赶紧办完事,免得超过了船期回不来。
猫长老下班后,看到夫人满面愁容地守在多多房外,怎么哄都没用,干脆一脚踹坏木门,把饿了两天的多多拎出来。
“怎么不去送送月白?亏他临行前还特意问起你。”
“你骗人,他才不会问起我呢。”多多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眼神呆滞。
猫长老长叹一声,看出这回多多是真的难过了,于是摸摸多多的脑袋,坐到他身边放轻声调问:“来,跟姑父说说,你要怎么才能开心起来,要怎么才肯去吃饭?”
多多嘴一扁,哗啦啦开始流眼泪:“月白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不是?那只兔狲是来找他一起去拯救世界的,你早就知道了,偏偏不跟我说。”
猫长老:“胡说!月白是猫族,大猫山是他的家,不回这他还能去哪?”
“他和兔子聊秘典都让我听见了,到这时候你还瞒我!”多多啥也听不进去,撒泼说,“为什么要放那只兔狲进来!!上次还给我错误的时间表,害我没能赶上跟月白一起出发,你就是故意的,就是见不得我好!”
“瞧你说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恨不得连天上的月亮都摘给你,怎么会见不得你好。”猫长老拿来餐巾纸边擦拭罐头盖,边跟多多讲道理说,“而且我从一开始就提醒过了,月白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只能陪你走一小段路。”
“可当初你没有讲清楚,原来这段路那么短!”
“好吧,假如现在让你重新选一次,你还会跟月白做朋友吗?”
多多卡壳了。
他狂啃自己的嘴皮子,过了很久很久才咬牙切齿地说:“我会!”
猫长老欣慰地点点头,掰开罐头交到他手中,劝道:“多多,没有谁的人生总是一帆风顺,也不可能所有的付出都能按照你的意愿换取收获。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懂得,不求回报的爱往往才是大爱。”
“狗屁的大爱!有付出没收获,跟掏钱不拿货有什么区别!还大爱呢,照我说那叫大病!”多多愤愤不平地挖了一口肉泥往嘴里送,随即又喷了出来,“我呸!谁发明的奇葩口味!?鲣鱼牛肉慕斯,这简直没有灵魂!”
第24章 造访(上)
月白怕闷久了会出鼠命,刚到落叶镇就把仓鼠从包里放出来,此刻它正抓着水寒的头发,耀武扬威地说:“你们初出茅庐没有经验,日后都听我的,我带你们吃香喝辣,驰骋江湖!”
月白:“喂喂,是谁在大猫山差点饿死,还捡过期食品吃到拉肚子的?”
蛋散:“那是我跟猫咪八字不合,不过,这点小瑕疵并不影响我的英勇事迹名垂千古!”
“好吧,那你给我说说,现在应该怎么走?”月白举着地图,一脸麻木地看着蛋散。
蛋散定睛一看,当场懵了。
地图上除了“乌托盐沼”四个字勉强能看懂外,其他图案毫无辨识度。松松紧紧的线条随心交织延伸,分布在卷轴四周,中间靠左的地方空了一大片,更像是张抽象画。
“哪里是路都看不出来,就这绘图水平也配当一族长老?”
“你那么厉害你去当啊。”月白翻着白眼往酒馆后巷走去,打算找那只博学的流浪猫请教一二。
蛋散比划着短小前爪夸夸其谈:“你太嫩了呀猫仔仔,看到这种图就不该接任务的?”
月白不理他,将后巷的纸皮一块块掀起来翻找。
水寒见状,立即召出白烟帮忙,省得月白脏了手。
蛋散还在叽里呱啦:“换做是我,就指着猫长老的鼻子说,老子不伺候!”
月白烦透了,皮笑肉不笑地回头:“你分析得太有道理了!猫长老可是让我在老鼠和任务之间二选一呢,现在回头把你交出去应该还来得及。”
蛋散的大眼睛布灵布灵的:“我是仓鼠,不是老鼠,交回去也没用呢。”
“猫族才不管你是什么鼠!”月白说着,伸手去抓。
蛋散左闪右避:“吱!杀鼠啦!救命啊!”
博学的流浪猫不在,昔日帮忙联系黑车的地图贩子也收摊了。
月白几经周折才问到他的住址,“咚咚咚”几下敲门声过后,一个熟悉嗓音从大门正下方传来。
“谁啊,这么晚的。”博学的流浪猫从猫瓣门中钻了出来。
月白备受打击:“你不是流浪猫吗?怎么会住在地图贩子家里!”
博学猫见骗局被识破,一个闪身正要进屋,却被水寒抓住脖子拎了起来。
它在白烟中四爪扑腾,不断挣扎惨叫,蛋散怕这不要命的猫顺着往上爬,也在水寒脑袋上放声尖叫,两种叫声混合成立体交响乐,吵得月白头昏脑涨。
地图贩子听到求救赶了过来,朝水寒赔笑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先生,不知我家招财是哪里得罪了你?”
月白横挪一步,从水寒身后现出身形,板着脸说:“你得罪的不是他,是我!”
这场闹剧最终以地图贩子认栽,给他们联系好前往乌托盐沼的车马食宿,以及赠送一顿自助晚餐告终。
临窗的餐桌上,烛光朦胧。
伴着沙沙水声,一轮满月在湖中荡漾,人类商业街那些忽闪忽闪的七彩灯珠、曼妙的音乐和橱窗上张贴着的多语言海报,勾勒出热闹非凡的景象。
这是人均夜视能力爆表的大猫山不屑的风景,也是古老的泽挞不曾有过的风景。
等餐时,月白又想起水寒曾经许给自己的那个家,它本该挨着湖畔,座落在这个繁华的镇上,夏有啤酒烧烤冰淇淋,冬有炖肉火锅狗拉雪橇……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想,搞不好上次出门时,遇到的全是坏人。”
“也包括我吗?”
“开什么玩笑!你当然不算。”
月白在水寒端回来的烧烤中挑挑拣拣,拿起一串鸡心。
水寒拉开椅子坐下,笑道:“除了地图贩子和猫,你还碰到过谁?”
“三个被你打跑的雇佣兵,一支黑车商队,不过里面的人都不怎么说话,还有个穿着夸张的小丑,和她家吟游诗人。”月白说着,把蘑菇汤舀到小碗里,推给蛋散。
蛋散特别激动:“小丑!扎着麻花辫,穿超短裙鸳鸯袜的平胸小丑?”
“对。”月白狐疑道,“你认识?”
“不,不认识。”蛋散欲盖弥彰地低头喝了口汤,吞吞吐吐说,“小丑不都长那个样吗,哈哈哈。”
“……”月白与水寒对视一眼,忽然觉得这只仓鼠好像也不太对劲。
这一次有正规身份文件,加上地图贩子安排的路线非常省心,两猫一鼠沿路吃吃喝喝,不出一周就到达目的地附近。
乌托盐沼虽是火妖精的地盘,却由库姆代管。
正如月白曾跟水寒介绍过的那样,库姆,是沙漠长耳鹿的世居地,只是近年交通发达、人员流动和商业活动频繁,逐渐形成了多物种混居的现状。
这里沙漠和戈壁占了近九成的面积,常年干旱缺水,出乎意料的是,乌托盐沼却美到极致。
形状各异的盐池呈梯田状层层叠叠,在两人眼前铺开,夕阳余晖被无序割裂,像是摔碎四散的三棱镜般,折射出梦幻的光。
仓鼠在包里睡熟了,月白将地图颠来倒去地看,判断说:“没有路了,看这标记应该就在山下。”
水寒点头,先行下水试过没有危险,便回头替月白脱了鞋,又下意识伸手去扶。
按理说,这种高度的台阶月白根本摔不着,但他心血来潮,还是先抓住水寒的手再往下跳,轻盈的步伐溅起些许水花,晃动在两人脚边的涟漪扰乱了不着边际的宁静。
他们手牵手,一个一个台阶往下走,这一路走了很久,久到月白稍稍恍惚,以为能这么一直相伴,走到生命尽头。
直至彩霞散去,他们才到达谷底,那是个巨大的盐湖,一望无际的湖面倒映着紫蓝色的天,水中泡有不少腐坏的木料,四周并无生物活动的痕迹。
“难怪地图上标注着一大片空白。”被咸水腌得难受,月白两脚互相挠着,抽了抽鼻子说,“火妖精选这么一个地方建窝,也不怕齁得慌。”
“你们听见什么没?”蛋散灵敏地从包里钻了出来。
月白随即转动耳朵,果然有动静。
那声音很是怪异,像一连串静电发出的细微声响,噼里啪啦,且位置飘忽不定,时而在前方,时而又在后头。
很快,声音由一个变成两个,继而越来越多,水中也陆续亮起点点萤火,月白伸脚去碰,但见水波轻颤,萤火却呆在原处不见移动。
“是倒影。”他小声跟水寒说着,比照着相对位置,伸手到空中试探。
噼啪——
指尖触感转瞬即逝。
眼前随之晃过一个虚影,那萤火轻巧避过月白的手,拐了个弯,恶作剧般绕到水寒额前炸出一缕火花,又消失无踪。
“有实体,我刚才看见了!”水寒说。
四周呲呲声此起彼伏,那群东西似乎在围着他们起哄。
敢戏弄老子的人!?
月白怒了,两爪在空中乱挠,却是什么也没打着,反而激怒了对方。
萤火们围了过来,火花不时在身边炸开。
水寒将月白搂入怀中,对着空无一物的盐湖大喊:“我们是猫族,因焰火数量不足一事前来商讨,请停下攻击并通知你们的族长!”
谁知对方一听更来劲了,下手越来越重。
见谈判无效,水寒释出白烟,打算抓一只来问话,然而他的咒力靠怨念支撑,这些时日跟月白呆在一起跟泡了蜜似的,意志不坚,加上火妖精的火元素趋近于光,专克他这种邪祟,那股白烟还没起到实质作用,就被对方轻松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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