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去送死?”季松亭眼中露出不屑之色,看着不远处那个不自量力的青年,话里充满了嘲讽。
他随后打开被丢回的菜单,迅速翻过两页,俊眸扫过上面的菜品,用手指敲了敲,对服务员说道:“要这几个菜,然后给那位先生上一杯白开水。”
“好的,两位请稍等一下。”
说完,服务员拿着本子急匆匆地走出包间,一刻也不想多待。
看着男人的淡定从容,丝毫没有想离开的意思,简桉更加恼怒,大声道:
“季松亭,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真的没空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了,我要去救我妈!你听见了吗?!”
不料对方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淡地说了一句:“吃完饭。”
“先生,这是您点的菜,请慢用。”
服务员一一将食物端上来,恭敬地将托盘端到了男人面前。
“嗯。”
季松亭伸手拿过刀叉,眼睛微垂,修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牛排,缓缓放入嘴里咀嚼。
他的目光淡然,看上去很有教养,切牛排的时候,动作优雅得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只是他眼底藏着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锋芒,却让整个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见对面的人直愣愣坐着不动筷,并且还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他,季松亭舔了舔后槽牙,俊美的脸上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眸底洋溢着兴致盈然,兴味十足道:
“为什么不吃?不喜欢?”
这个问题,简桉有些头痛,随后简单地环视了一眼桌上价格不菲的西餐,那任何一个菜都是他这辈子吃不起的。
他实在捉摸不透,也有些难以置信,季松亭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这么问自己。
以前的时候,那人从来都不会问他喜不喜欢,也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点一桌子的菜,但只要季松亭给的,他都会要。
可现在,他再也要不起了,也喜欢不上来,他真的不确定,那人又会怎么玩弄自己,让他当众难堪。
况且严重的胃部挤压和胃炎,让简桉只能喝稀粥和水来维持体能,那些辛辣油腻的西餐,他一看见就犯恶心。
所以季松亭就是为了加重他病情吗?和沈初言一样,见不得他好过,要将他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体彻底击垮。
猜到这个可能性,简桉心里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灌了满满一口中药,苦涩得难以自抑,却还要强行往嘴巴里咽。
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动了动唇,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抬头看向男人,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
“不喜欢。”
听到这句话,季松亭嚼着牛排的动作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自然。
吃完,一股莫名的燥热涌上后背,他将手中的餐具轻轻放下,脱掉外面那件西装外套,只剩下一件黑色衬衫。
袖口被挽起一小截,露出健硕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紧绷着,匀称有力。
这性张力看得小王目瞪口呆,不禁在心里感叹上司除了脾性阴晴不定,动不动因为工作责罚员工,但人格魅力确实强大。
季松亭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眼里的情绪清淡无波,并没有被青年的一句不喜欢而愤怒,第一次居然能有耐心地问道:
“那你喜欢什么?”
这话一出,连简桉都愣了愣神,下意识僵住身体,脸上的神情从焦灼气愤到不可思议,再到震惊和错愕,最后归于平静。
在他的印象里,季松亭永远都是自身利益至上,从不会考虑,也不会多问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决定权也不会落到他手里,而现在,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喜不喜欢也已经不重要了吧……
季松亭忽而从他脸上捕捉到了那些细微的情绪变化,对于自己刚才突兀的问题也感到诧异,眼神随即冷了下来,说:
“不想吃是吗?如果桌上的这些东西吃不完,你也见不到你妈,我说到做到。”
“你……!”
简桉没想到那人会强迫自己到这份上,难道季松亭不应该认为这么昂贵的食物,吃进他肚子里纯属浪费吗?
他蜷了蜷手指,目光落在那些看似精美却都是忌口的西餐上,声音略带哽咽:“我不想吃,也不能吃,这跟救我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逼你?”
季松亭眼中带着审视的光芒,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般落在他身上。
如果换作是平常简桉说他逼迫、欺压,他只会不以为意,甚至是傲然不屑。
但偏偏现在对方这样指责、批判自己,让他心头涌起一种被忽视的落寞和不甘。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明明在车上的时候,他只是无意间看见简桉瘦得不成人样的手臂,无端觉得烦躁和不入眼,想着带这人好好吃一顿,顺便弥补一下那天拒绝让血的过失,但居然被对方误解成这样,看来他也没必要了。
季松亭原先的兴致只一瞬间就荡然无存,目光里更是没有半点温度可言,说:
“为什么不能吃?胃溃烂了?还是说嘴不行了?难道吃一下会死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是一把钢珠撒在心尖上,滚过的感觉渐带起疼痛,让简桉整颗心脏都在颤抖,一时开不了口。
难道不是吗?他那个长期熬夜,不按时吃饭的胃跟溃烂了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这个事实从男人口中说出来,竟是带着讽刺和嘲笑的意味……
那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见他难以启齿的模样,季松亭似是早就看透了他的虚假,冷哼一声,单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晲着青年,淡然道:
“既然不会,就吃下去,你妈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了,想要救她,就得把桌上的全部东西吃干净。”
简桉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威胁自己,可偏偏除了妥协,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有时候真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太过懦弱,才会被人抓着致命点狠狠欺辱。
简桉深深长叹,痛哭过的眼睛艰难地眨了眨,瞳孔黯淡无光,麻木不仁道:
“我最后再确认一遍,是不是只要吃完那些食物,你就会同意带我过去了?”
那个男人轻点了下头,眸光意味不明,淡淡道:“对,我从不食言。”
“好,我吃,记住你的话。”
简桉视线从他脸上愤愤瞥过,伸手拉过面前的几盘菜,却左右找不到筷,只好用叉子将食物扎起来一一迅速送入嘴里。
他连嚼碎的时间都来不及,腮帮子鼓动两下,大部分硬生生咽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觉刺激得眼角溢出生理泪水。
“咳咳咳……!”
简桉瞳仁骤然缩了缩,有块肉卡在了喉咙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脸色瞬间涨红起来,只能用手拼命拍着胸脯。
见状,季松亭眸底划过一缕微不足道的忧色,随后无声无息朝司机递了个眼神,想关心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别的:
“那个贱妇能把你急成这样?”
小王心领神会,连忙拿过桌上的白开水递给青年,“简先生,慢点。”
第62章 别弄脏了车
“谢……谢。”
简桉接过白开水仰头喝了好几口,才勉强将卡在喉咙里的食物噎下去,放下水杯的时候他还没能完全缓过劲来。
下一秒,胃里突然一阵翻涌,早已习惯的钝痛此时像针扎般尖锐而激烈,紧接着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直冲脑门,让他想干呕出来,却硬生生忍住了这种不适。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虚汗,看起来十分痛苦。
小王第一次看见一顿饭能把人吃成这样,有些难以置信,于心不忍地偏过头。
随后,他悄悄瞄了一眼对面还在观赏简桉吃饭的上司,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人的不对劲,却不敢出声提醒。
桌上最后终于只剩下一盘七分熟的牛排,简桉拿着叉子的手颤了颤,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胃疼得厉害,他几乎是半趴在桌子上的 ,一只手放在桌下用力捂着腹部,嘴唇微微张了张,才终于将牛排咬掉一块。
有好几次,他险些吐出来,一直等到牙齿嚼烂咽下肚子才能舒口气,而后又继续吃下去,仿佛这样便能减轻胃的痛苦。
可就算是这么做,也不见得一点效果,反倒更加剧烈地抽疼起来。
这让他连坐都快坐不稳了,整个身体就像被火烧着似的,难受得要死。
季松亭冷眼晲着,神色漠然,却又带着浓浓的郁闷和烦躁,恨不得望眼欲穿,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在装。
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简简单单只是一顿饭而已,简桉为什么却吃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西餐有这么难吃吗?
季松亭放下交叠的双腿,腰背挺直端坐起来,目光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悦,平视着对面的青年,冷嘲热讽地说道:
“行了,吃不下就别吃了,一顿西餐竟然能给你简桉吃出了断头饭的感觉?”
简桉疼得神志不清的脑子已经腾不出精力去理会那句讽刺的话,喉咙艰难地滚了滚吞下食物,断断续续地问:“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我妈了吗?”
他此时此刻的声音完全没有刚才有力,反而十分虚弱,随时都会断气。
季松亭听得微微一怔,眼睛不自觉地看着那张惨白无色却又带着点坚毅的脸庞,眼神里满是复杂,内心有些微动。
在简桉焦急又害怕违约的注视中,他站起来不紧不慢地穿好了西装外套,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边吩咐了一句:
“小王,把他带过来。”
“好的,季总!”
小王连忙应付了一声,不敢耽搁,将餐椅上的人搀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掌轻而易举就握住了他的手臂,顿感惊讶。
居然这么瘦?!
这……这手正常吗?!
而且简桉每走一步就摇摇欲坠随时都能摔倒,他皱了皱眉头,趁季松亭付钱的工夫,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道:
“简先生,你?没事吧?我总感觉你脸色有点不对劲,要不要告诉季总?”
简桉有一半身体是被司机拉着走路的,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却一刻也不敢闭上,直愣愣看着前方,摇了摇头说道:
“没事……不用了,告诉他做什么……我们赶紧走吧……我妈还在等我。”
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颠簸了,一上一下,车速也变快起来。
本来胃就不舒服的简桉被这么一颠,更是感觉头晕目眩,像是有东西压在胸口处,呼吸不顺畅,一阵难受,恶心。
加上前面吃的那些东西,他几次三番想要吐出来,却又不敢弄脏车,只能倔强地皱着眉,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涸发白。
他紧紧抓住身旁的车扶手,身体不断地颤抖着,像是即将被冻僵的树干一样,在这个寒冷的雪天里瑟瑟发抖。
他很想哭,却没有眼泪可以流下来,只能用力咬紧牙齿忍耐住痛苦,不让自己叫出声音,更不允许自己晕过去。
小王不经意间瞥过后视镜的时候刚刚好发现了他那张白得跟鬼似的脸,比离开餐厅时还要严重,不禁吓了一跳,问道:
“简先生?你怎么了?是晕车吗?”
闻言,闭目养神的季松亭忽而睁开双眸,往旁边的人看去,心脏果然莫名颤了一下,被青年苍白如雪的脸色惊到。
但他依旧保持着清冷淡漠的表情,只是看向那人的眼神多了几分担忧,问:
“你怎么了?”
简桉现在哪有什么力气开口回答,只是用尽全身所剩无几的意志摇摇头,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处在虚空之中。
见他憔悴得好像快要死掉,季松亭一只手忽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俊眉一蹙,说话的语气难掩一丝疑惑:
“我看你好像有事。”
小王有些无奈上司这榆木脑袋,想要关心都关心不来,都不主动点!
他默默在心里埋怨几句,随后立刻开了一点车窗通通风,从车下拿出一瓶水和一个袋子往身后递过去,开口解释道:
“季总,把这个给简先生,我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晕车了,想吐。”
“什么?晕车?”
季松亭顺势接了过来,看着手里的东西,半信半疑地塞给青年,催促道:
“要吐的话赶紧,别弄脏了车。”
那人居然还会晕车?今天他算是看见了简桉又一个柔弱到不行的缺点。
不听到“吐”和“晕”的字样还好,一听到,胃里更翻腾的厉害,一股横冲直撞的恶心感从喉咙间涌了上来。
简桉迅速拿起腿上的黑袋子张开,随后将胃里那一顿上千块且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直到胃里空空荡荡。
他吐得很厉害,一直到嗓子眼冒出血泡都没停下,眼泪也跟着淌了一脸。
季松亭微不可见地皱了下鼻头,内心忽而有种想替那人擦掉眼角泪水的冲动,但终是克制住了。
他只是拿过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喝水。”
简桉扶着车窗缓了好几口气才舒服了一些,用纸巾擦拭着嘴角残留的东西,下意识就接过那人的矿泉水漱了漱口。
他声音嘶哑地问道:“到底……还有多久才到?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听到这话,季松亭拿着瓶盖的手掌微顿了下,随即紧了紧,语气里充满了冷漠和鄙夷:“我有必要吗?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又为什么这样……”
简桉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实在没有力气再继续说下去。
他感觉头很疼,很重,身上也很冷,好像被人放在冰窖里冻了一夜。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愈发沉重,筋疲力尽地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这样?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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