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死后,从今以后就没人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保护他了。
简桉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的时候,他尚且还有办法守在对方身边,好好照顾他,陪他说话,可现在自己除了以命换命,用再多的钱和设备,也救不了那人了。
沈云珩只觉得心里好像被人掏空了似的,痛到无以复加,只能攥紧拳头。
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握紧那只冰冷的手,低声道:
“小桉,对不起,以后你一个人要更坚强了,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
仓库。
季松亭缓缓推开生锈的铁门,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鼻而来,让他忍不住皱眉。
门一打开,空气中瞬间翻滚着浓重的烟尘,一眼望去,周围全是废旧杂物。
自从三年前这里出过命案后,这个小仓库就被封锁起来了,直到今天。
再一次面对母亲曾经死去的地方,季松亭还是心生抵触,一股莫名的抗拒感在每个细胞里叫嚣着离开。
但他还是紧紧握住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迈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原来至亲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看着前面那个警方用白笔画的人形轮廓,他颤抖着顿住了脚步,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眼角眉梢挂着悲凉。
当初,他就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亲眼看见林秋婉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脖子的地方全是乌青的勒痕,手臂和脸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肉模糊。
那个平日里温柔干净的母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就这么直挺挺死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给他过二十三岁生日……
每次回忆起母亲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惧和恐怖时,他依旧忍不住心里一阵刺痛,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
而当时他赶到仓库,正巧看见简桉跪在林秋婉的尸体旁,双手沾满了母亲的鲜血,嘴里不停地哭喊着。
整整三年里,他都偏执地认为简桉就是凶手,仗着简家的势力无罪释放。
可当重新站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变得物是人非时,他终于改变了内心那个固执的想法,或许真的不是简桉呢?
他误会了那人这么久……
突然,门口响起一阵瓶子滚落在地的声音,小王立马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大声呵斥道:“谁在那里?!”
季松亭跟着转身,眼角余光忽地捕捉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黑影,而刚才的声音正是地上那个饮料瓶发出来的。
小王二话不说追了出去,很快就看见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头拼命跑着。
“站住!”
小王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按住他的手臂,面露严肃,质问道:“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躲在门外偷看我们?”
老头吓得全身颤抖,哆嗦着回过头来,脸上满是褶皱,害怕地求饶道:
“别、别打我!我没有要偷看你们!我只是路过而已……!”
季松亭从后面缓缓走过来,眼神锐利地盯着他,一语戳破道:
“这个仓库过去就是学校围墙,没路可以走了,你又是从哪里路过的?”
小王反手按住他的力度加重了一点,目露凶色,“老实交代!”
“好好好,小伙子轻点……”
老头被他按着肩膀痛得呲牙咧嘴,缓缓抬起浑浊的眼珠子打量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语气里带了一丝试探:
“请问你是不是林教授的儿子?”
“嗯。”
季松亭微蹙眉心,警惕地问:“你是谁?跟我妈生前有什么关系?”
老头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头看了看小王,“你让他先放开我嘛,我腰快断了……说不出来话了。”
季松亭抬手示意司机放开他。
小王这才收回手臂,眼睛却还是紧紧盯着老头,生怕他耍诈。
季松亭微微低头打理着袖扣,声音里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力,不耐烦道:
“说,我没空跟你浪费时间。”
老头本能地一抖,声音越说越小:“其实我是姚城大学门口的清洁工,不过已经辞职三年了,林教授我当然认识,而且她的死……我也目睹了一些。”
闻言,季松亭脸色瞬变,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声音格外冷厉:“你说什么?!你看见我妈被谁杀的了?!”
老头被这一按双腿抖地更厉害了,结巴道:“看、看见了……”
小王:“看见了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过去了三年到现在才说?!”
老头像是想起什么,眼里满是惊恐,牙齿开始打颤,断断续续道:
“我第一次看见杀人这种事,一时害怕,害怕凶手看见我了,害怕报警会被人报复,而且那时候我家里还有瘫痪的老伴要照顾,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跑到外地躲起来,我这几年很是内疚,现在老伴死了,我才终于敢偷偷回来看看……”
说着说着,他眼含热泪,双腿立刻就跪到了地上,不停地磕头:“我对不起林教授!我对不起你季少爷!”
季松亭感觉头顶如同响起一个晴天霹雳,炸得双耳嗡嗡作响,一时之间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他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愤怒,往后退了一步,手按压着突突直跳的额头,缓了好一会,才渐渐睁开双眼,一字一顿道:
“凶手是谁?”
对方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看向不远处的仓库门口,嗫嚅地开口:“好像是一个青年,和一个女人……”
小王疑惑地挠了挠头,随后直接将跪在地上的人拉起来:“你知道是谁吗?”
老头摇摇头,“不知道,不过那个青年看起来应该二十出头。”
“是他吗?”
季松亭把手机里简桉的照片拿出来给他看,眼神紧张不安,死死盯着老头脸上的情绪,生怕看到一点肯定。
老头眯起眼睛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手一个劲地抓着稀疏的几根白发,努力回忆着三年前看见的青年模样,否定道:
“不是他,我记得那个人……嘶,虽然两个人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但这个看着比较温柔点,不是他不是他。”
听到这话,季松亭悬着的心终于沉沉落下,长舒一口气,一瞬间如释重负。
原来不是凶手不是那人,害死他母亲的人,真的不是简桉,太好了……
他看着手机相册里那张从简桉朋友圈里保存的照片,神色温和了几分,手指忽而不小心滑动了一下,出现了一张当初在花海给沈初言拍的照片。
季松亭眼色一沉,正想删掉,却停住了,递到老头面前,随口一问:
“是他?”
第112章 他只想杀了沈初言
老头突然眼前一亮,激动地拍了下膝盖,手颤抖地指着沈初言的照片说:
“是他是他!我当年看见的就是这个青年合伙杀了林教授!”
季松亭瞳孔剧烈一震,微微抿起唇,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照片上笑靥如花的青年,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什么?是沈小少爷?”
小王对于老头的回答很是不可思议,但看他的样子压根不像在撒谎,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没有记错吧?”
季松亭也跟着抬眸看向老头。
老头被盯着异常紧张,吞了吞口水,随后还是硬着头皮肯定道:
“不会的,我没记错,就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年里我时不时都会梦见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识!”
季松亭关掉手机,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下颚线条紧紧绷着,他的目光在一刹那间变得阴沉而复杂,冷冷道:
“还有那个女人,你描述下,她大概长什么样。”
“这个……”
老头被为难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有回忆起女人的长相,“当时我记得那个女人是背对着我的,看不到长相。”
“好。”
季松亭将手机放回衣兜里,眼眸阴沉地瞥过老头,却只是径直得转过身,朝车子的方向走去,“小王,我们走。”
小王连忙跟上去,侧头看了一眼后面无措的老头,“季总,我们现在去哪?那个老头就这么放他走了?”
季松亭沉默着,脚步不停地往前走,他薄唇抿成一条线, 一双眸子漆黑如墨,里面蕴含的寒光,让人胆战心惊。
如果不是因为老头的瑟缩,他或许就不会误会简桉这么久,或许就可以早点认清沈初言的嘴脸,真相也能水落石出。
但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自己被沈初言的三言两语欺骗了这么久。
当年一定是沈初言联合简逾风在案件里从中作梗,不知道有多少势力掺入里面,才能了无痕迹地蒙蔽了所有人。
要是当时的季氏能再强势一点,也许就不至于是这样狼狈不堪的结果。
想到这里,季松亭深黯的眼底翻涌着怒火,冷哼一声道:“不用管,看他样子,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
对方的语气冷到了极点,小王感觉全身上下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季松亭打开车门坐进去,低头瞟了一眼手腕上的钟表,面无表情地吩咐:“我在车里等着,你找几个保镖,想办法将沈初言从沈宅弄出来,扔仓库里。”
“好,我现在去办。”
小王暗自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从跟踪沈家大少爷,到去沈宅弄人,真看得起他……但好在现在沈家也因为艺术大赛一事逐渐落魄,想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算了,谁让老板给的工资多呢!
一个小时后。
沈初言被两个保镖架着用力扔进仓库里,仓库的门砰地一声合上,发出巨大响声,他的身子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双脚也让麻绳绑了起来。
他一阵头昏脑胀,嘴里堵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眼睛因惊恐而瞪得极大,借着仓库里昏暗的光线才勉强看清站在面前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唔……唔……”
沈初言拼命摇着头,一个劲地往后退去,不敢相信自己好端端地突然被绑架了,他整个身体蜷缩在角落里,那里全是肮脏的油污,沾了满手粘糊。
为什么他明明在家闷头睡觉,怎么一睁开眼就出现在这种恶心的地方!
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忽而缓缓蹲下来,用冰冷的手拍了拍他漂亮的脸蛋:
“沈小少爷,好久不见啊。”
等到看清眼前的人时,沈初言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圈,嘴里的呜咽声渐渐停了下来,但内心的恐惧却越发强烈起来。
怎么是小王?!
难道季松亭也在这里……
一想到那个狠心让他身败名裂的男人,他心里的那份爱就转变成了深沉的恨,恨季松亭绝情,不顾三年感情。
明明自己做的那些事都是逼不得已的,是有苦衷的,自己只是想和对方更加长久,而换来的却是永远封杀。
沈初言眼里满是怨恨,用力挣扎了一下身后的绳索,但依然不起作用。
忽地,小王站起来,退到一旁,自觉给身后走来的男人让道,随后微微点了下头:“季总,人抓来了。”
“嗯。”
季松亭缓缓带上牛皮手套,看着眼前那个被捆绑手脚、浑身瑟瑟发抖的青年,眸光闪过了一抹阴冷的杀机。
如果不是意外知道了自己母亲居然是惨死在曾经捧心尖上宠的人手里,他或许就会念在这三年的感情,放他一马。
但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他半蹲下身体,抬手扯掉了沈初言嘴里的破布,随后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玩味地勾了点笑,但脸上的厌恶却根本不加掩饰,语气轻飘飘地说:
“一个多月不见,你又瘦了。”
沈初言被这种眼神看得浑身发寒,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张了张嘴,拼命挤出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男人,娇滴滴地开口:
“阿亭,我好想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指甲盖上,季松亭顿时一阵反感,像是听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言论,眼里满是鄙夷和嫌恶。
这人最擅长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然后用眼泪和演技来装可怜博同情,换作以前的话,他可能会心疼到不行,但此刻,他只想杀了沈初言。
沈初言见男人变得沉默,以为自己的委屈和泪水起了作用,毕竟在之前,季松亭最舍不得看他哭了,他只要一哭,对方无论发多大脾气都会瞬间心软。
他的眼角泛红,抬起没穿鞋子的脚趾夹住男人的裤角,轻轻一晃,乞求道:
“阿亭,我错了嘛,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只爱你一个人,好不好?”
季松亭眉梢微挑,手轻柔地抚摸着那张白皙乖巧的脸,他的眼眸像深深的黑暗,充满了病态的痴迷,冷笑着回道:
“好啊。”
沈初言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一蹶不振的内心又燃起了希望:
“真的嘛?我就知道阿亭最爱我了,那快给我松绑吧!疼死我了!”
话音刚落,“啪”地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他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清晰的指印,耳畔一阵轰鸣,唇边也泛起点点鲜血。
季松亭垂眸摩挲着带皮套的指腹,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无比冷酷地说:
“现在呢?疼死了吗?”
沈初言猝不及防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疼得泪流满面,哽咽道:
“你骗我……为什么打我!”
“你骗我了三年难道不该打吗?!”
季松亭猛地揪住他的头发,狠狠往墙上撞去,一次比一次更加用力。
整个仓库里回荡着脑壳撞击在石砖上发出来的闷响,还有男人歇斯底里的怒吼:“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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