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我看着沈言有些泛红的脸，愈来愈不舒服，丢下这两个字，没在等他。
沈言一路上都没能追上我，我故意加快脚步，始终保持着他追不上的频率。进家门的那一刻，脸上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由内至外的阴沉把打扫的阿姨都吓了一跳。我把书包扔在了沙发上，直接回了房间。门被我摔得震天响。
人一到安静的环境，大脑就会控制不住去想很多事情，思绪互相拉扯着把慕然和沈言的动作如电影般一帧一帧地回放。
慕然意味不明的笑，那只碰过沈言的手，如鬼魅般循环着，放大着，扭曲着，摇摆着。
“草！”我烦闷地抓了一把头发，一脚踢翻了椅子。
为什么沈言不躲开？
为什么？为什么？
沈言为什么会脸红？
为什么？为什么？
他是喜欢那个人吗？
沈言喜欢那个人吗？他喜欢他？
他是同性恋吗？
他是吗？
在这场思绪的斗争中，我意外地发现，相对于同性恋，沈言喜欢慕然让我更加接受不了。
我想也没想，随手拿起桌上的圆规，二话不说地扎在了自己手上，用力一划。那无法控制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突然都停了下来，强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粗重的喘息声也逐渐平缓，所有急切的东西都安静了，仿佛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唯有伤口跟着我心脏的频率，突突地跳着。
堆积在一起的积水终于找到了出口，向外泄流着。
房门却在这时候被打开，我用模糊的视线看向门外，沈言被揉成了一团白色的重影，圆规还刺在我手里，不等我反应，沈言已经走到我眼前，从我手里夺下了它，狠狠地砸在地上，“咚”的一声非常得响。
“哥……”我沾着血的手，慌乱地在脸上抹了抹，想看清他，却越发的模糊。
在层叠的人影中，沈言好像在发抖“沈……沈……秋寒，你在做什么？”
声音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哑得不行，不仔细听，都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我开始慌了，我从来没有听过沈言这样的声音。我用力地拽紧衣角，在脸上胡乱擦了一下，终于看清了沈言的模样。
他站在我身边，眼眶有些红，尤其是下眼眶红得像血，他盯着我：“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我伸手想去抱他，这样的沈言让我觉得好有距离感。但是我手上的伤似乎让他一震，他没有半分留恋的，在我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转身就离开了。
我抓了一个空，那被疼痛压下去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攀了上来，像荆棘一寸一寸将我缠住，一点一点往上爬着，从脚尖绕道胸口，慢慢地把我包裹得密不透风。
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伤害沈言
我不想伤害我哥
别走……哥……
不对……
哥你快跑，别回头……快跑。
沈言的身子慢慢变小了……
为什么慕然可以！我就不可以！
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我几乎在沈言要出门的那一刻，冲了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二话不说关上门，把他用力地按在墙上。
情绪控制了我的思想，我无法左右我的大脑，我没法控制手上的力道。
“你要走！”我对着沈言吼道，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我哥被我困在方寸之地，动弹不不得，我急于在他脸上，眼里，找到一点波动，不断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沈秋寒！你放手！”沈言似乎有些生气。
“你要走！是不是！”我提高了音量，他是没听清楚我的问题吗？他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不回答我？
“为什么他可以抱你！我就不可以？你为什么要走！你喜欢他对不对！”
沈言像是被吓到了，一直没有回话，他的沉默不语，让我更加恼怒，怒火是可怕的东西，它可以烧毁所有的理智，让你片甲不留。
“沈言你是同性恋吗？”
一直没有反应的沈言，终于有了动静，他浑身抖了一下，眼神落在我身上，重得让我喘不过气，他眼中的胆怯和逃避，让这个答案，不答而知。
沈言欲言又止的模样，发颤的肩膀，开始挣扎的身子，让我产生了错觉，沈言要走的错觉。
沈言见自己挣脱不开，终于开口道：“秋寒，你到底在生气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强忍的哭意，比方才还要哑上几分，“是因为……我是同性恋吗？”
“同性恋”这三个字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我没想到沈言会那么直白地告诉我。纵使从他的眼神中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但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触电般的松了手。
我望着沈言那只被我握得发青的手腕，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沈言：“所以，你喜欢他是吗？”
“秋寒，我——“”
我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说道。“你真是太让我恶心了。”
沈言愣住了，眼睛瞪大了几分：“什……什么？”
我退到桌边，拿起了栽着玫瑰的花瓶，用力地砸了过去。花瓶碎了一地，玫瑰躺在了碎片里。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所有悲惨的年岁里，都逃脱不了那三个字，起因是它，经过也是它。那三个字让我变得不幸。
而现在沈言也成为了这三个字之内的人。
沈言看着我放手，看着我踉跄地退后，看着我举起花瓶，看着花瓶落地，他眼里的逃避和恐惧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悲伤，那样的眼神让我很难过。
惨白的月色，凉凉地浸满整个房间。
沈言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房间，小心地关上了门。我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坐在了地上，眼神路过破碎的玻璃时，停滞在了门上，那原本应该流进光线的门缝，现在是黑漆漆的一片，那道光被分割到了两边。
沈言没有走，他就站在门口。
我们两个人都没吃晚饭，沈言在门口站了好久，才回到了房间，之后再也没有听到他出门的声音。
我一个人把碎片整理干净，然后把玫瑰放在了桌上，这株玫瑰的花瓣有些干枯了，恹恹地卷着。
我想我以后应该没有玫瑰了。
作者有话说：
弟弟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自残或者过激的行为。我说过，弟弟是有边缘性人格障碍的。边缘性人格障碍会导致本人缺乏安全感，害怕被抛弃，会出现自残，自杀或者威胁他人的行为，甚至一些小小的事情就会脑补出自己被抛弃的场景（比如哥哥和别人亲昵，弟弟就脑补了一堆。）还有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主要表现为冲动，愤怒等，他会因为周围一点点的不同从而被影响（比如哥哥被人说同性恋是有情绪波动，其实已经影响到弟弟了，导致他冲动无法控制。）当然对于这类精神疾病，我了解的程度只是百度和个别资料，。望观文愉快
第十八章
【哥，不要让我一个人。】
我和沈言冷战了。
这个结果我也想到了，说了那样的话，怎么还会理我。
沈言没有和我说话，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理他。
我热闹了一阵子的世界，突然安静了，没有任何回响了。
几天过后终于到了体育课。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我哥了，原来一个人想要躲你的时候，哪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会见不着面。
我承认，我有点想沈言了。
操场上我们班在这头，高二的在另一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可我没有找到沈言。
体育老师让我们做了一些热身运动就让我们自由活动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沈言的班级走去。随便找了一个同学问了一下。
“哦，沈言啊，他和慕然去篮球场了。”
所有的想找沈言的想法，在听到慕然这两个字后消失了。我不想看到他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模样，怕无法控制的情绪，再次伤害到他。
我动了动脚，打算转身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听到很重的喘息声，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沈言的名字。
我收住了脚。
“草，草，大胖！慕然……慕然和沈言在篮球场上和别人打起来了！”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跑得那么快。几乎在那人说完之后，我就朝篮球场跑去，耳边的风刮得急促，扑面而来的热风差点将我窒息。
赶到篮球场时，沈言脸上已经挂彩了，那些伤横在他的脸上，看得我眼睛发了烫。我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随便抓住一个人一拳就挥了上去……
本来几个人的冲突，如今加上了一个我，一切都是突如其来，那些要落在我哥身上的拳头全部被我用手臂挡住了。
战况乱成一团，打到后面，沈言反而成了那个劝架的人。我拳拳到肉根本没在下风。沈言知道我这个人脑热起来根本不在乎下手的轻重，所以格外激动，几乎拖着我扯离了人群。
那群人没想到会突然跑进一个不要命的我，打在我身上的拳头，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满脑子都是沈言受伤的脸。在几经拉扯中，两边才慢慢平息下来。
两边都没有讨到好，我也受了伤。慕然比较严重，应该替我哥挡了不少，一只眼睛肿得已经睁不开了。
虽然没人再动手，但双方脸色都不好。大有一碰就燃的架势。
我没有在乎双方之间微妙的氛围，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哥：“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疼吗？”
沈言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我几处受伤的地方。
我笑了笑：“我没事。”随后又问道，“为什么打架？”
沈言没说。
“真晦气，来了个疯子。”那边其中一个人擦了一下嘴边的血，沉沉地说道。
我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沈言死死地握着我的手腕。可下一秒沈言语气森然地说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那人一点也不在乎沈言不友好的语气，贱贱地一笑：“哎呦，他该不会是第三个同性恋吧，你们3p？谁是下面那个？”
闻言，沈言身体猛地一抖。
慕然想上前却被另一个人拉住了，只能爆着粗口：“你少他妈的放屁！草你妈！”
沈言握着我手的力气小了不少，脸白得几乎透明，像沾了水的宣纸一戳就破。我哥的反应几乎让我无法自控的不好情绪，一下子翻了好倍，我连思考都省去了，跟着本能，挣脱了我哥，把手伸进了口袋里，随手掏出一直以来放在我身上的美工刀，捅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我会掏出刀子，一下子慌了神，连躲都忘记了。
“沈秋寒！”
我哥的吼声在我身后响起，他伸出的手没有抓住我。
我只想把眼前这个侮辱我哥的人给杀死。
“沈秋寒！你答应过我什么！”
这句话在我耳边炸开，让我不禁想到了那个导致我们冷战的晚上，我立刻收了手，刀在咫尺之间停住了。
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刀还没收回去，所有人都以我为中心退了好几米，像看怪物般看着我。
我所有在学校里的伪装，在这一刻被强行扯去。光鲜的外表下是腐烂的肉体，如今这具肉体暴露在阳光之下，夏日的骄阳带不走身上彻骨得寒冷。
我的手忍不住地抖了起来，下一秒一只手轻轻地覆盖了上来，温度并不高，没有想象中那么暖和，当下却也足够了。搭上来的那一刻，我惊了一下，茫然地看了过去，沈言站在我的身侧，牵住了我的手，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把我拉了出去。
他一边走，一边把刀从我手心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我哥走在我的面前，他的背影纤瘦，总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但是牵着我手的力道却很大，手腕上微微凸起来的腕骨像一座隆起来的雪山，手背上的青筋在阳光下发了紫。
我不知道沈言要带我去哪里，他只是牵着我，我也只是跟着，漫无目的，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一直到下课铃响起，他才停了下来，脚步停止的突然，我差点撞上他。
他背对着我，没说话，我想看看他的脸。
“……哥……”我喊道。
沈言松开了手，转身的速度太快，我只能看清楚他飞起的碎发，以及砸在我胸口那软绵绵的一拳：“沈秋寒，你怎么那么不听话！你是想让我吓死我吗！”
我哥的手握着拳，撑在我胸口。我亲眼看着他红了眼。
“沈……沈秋寒，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你答应过……过我的，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你就是个骗子。”
沈言从眼红到落泪，一切都有预兆，我并不吃惊。超出我所想范围的，只有沈言生气的理由。
我一直以为我说了那些话才让我哥那么生气。那么坚定地避开了我好几天。可现在他泛红的眼尾，从眼眶蜿蜒而下的眼泪，那些断断续续的话都在告诉我。沈言生气的理由只是我没做到我给他的承诺。这样的理由，让我有些扭曲的兴奋。
我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他哭红的脸颊：“对不起，哥。”
“别叫我，你根本不听话。”他拍开我的手，哭得太厉害，导致他抬眼的时候，眼睫毛都成了一缕一缕的，还湿漉漉的，有一些粘在了下眼睑上，睁不开眼，有些好笑。
我想伸手帮他拨开，不想让它挡住我哥漂亮的眼睛。
可沈言还在气头上，根本不让我碰，别了一下头：“你刚刚想做什么？拿刀做什么？前段时间伤害自己，现在又……”
我无言以对，沈言怒气冲冲的样子像一只炸毛的猫咪，他连服软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哄不了他。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像个老父亲，我的道歉他丝毫不接受，或者说淹没在了他喋喋不休中。
“哥，今天玫瑰枯萎了。”
他终于听停了他的絮絮叨叨，看了看我，眼睛看到我手上的伤，立刻看向了别处，手也收了回去，衣服上留下了他按压的痕迹。
12/38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