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走不动路,一路上几乎被我拖着出了门,磕磕绊绊的,好几次都撞在了我的背上,一直走到人少的地方我才松开手,拽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按在墙上。他的目光有些躲闪,垂着脑袋。我看不到他整个表情。
我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了头,压着声音说道:“你疯了!”我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
沈言声音发着颤:“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听清楚了,以后我的事你少管。”
我松开了他,沈言无措地看着我,他站在墙边,白色的灯把他照得格外苍白,下巴上是被我捏出来的痕迹。
“我不知道你抱有什么目的,但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讨厌你,你明白吗!所以,以后关于我的任何事你都不要去管。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我转身想走。
沈言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目的,我只想让你知道,什么事都有哥在。”他的声音还同往常一样,很轻,我甚至觉得外面的风再大一点,就会听不到他说出来的话。
我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但或许沈言的指尖太凉了,又或许刚好有人从我们面前走过。总之,半晌过后,我从沈言的手中挣脱了出来,他的手滑过我的皮肤,灼热的差点将我燃尽。
“我不需要。”丢下这句话,我头都没有回地离开了。
我一个人顶着寒风徒步走回了家,我需要在寒冷又漫长的路上,冷静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太不可思议,让我无法理清楚里面的因因果果。陈明君的出现完全超出了原有的范围,这样的不定性因素让我很不安。
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沈君泽都没有回家。沈言和我再次回到了只有吃饭才能见上一面的关系里。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酝酿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我并不知道后面一件平平无奇的事彻底改变了我和沈言的关系,并且这关系越走越深,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以后变成了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第十二章
【总觉得我哥就像是种在我心脏上的刺,拔了就会死】
我和沈言关系的转变是在一个午后,那天我被一帮人拦在了角落里,这个年龄段的人无非就是情啊爱的。我把垃圾扔进垃圾桶以后,转身看着那群人开口问道:“什么事?”
其中一个把校服穿得流里流气的人上前了几步,拍了拍我的脸:“你和褚悦什么关系。”
这种挑衅的动作我并不在意,不过他们说的褚悦我倒是有印象,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人很白,腿挺长的,脸蛋也好看。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倒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关注,主要是同桌整天念叨她,偶尔还会指给我看,我便知道了这个人,我抬了抬眼眸:“没什么关系。”
那人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撞在了身后的垃圾桶上,校服的后背有些脏了,这让我很不舒服。
“滚你妈的没关系,没关系,她他妈会说喜欢你。”那人面红耳赤,一股生气极了的模样。
我瞬间懂了,他喜欢的人,喜欢我。
我扯了扯自己的校服:“关我什么事。”
那帮人很明显不想放过我,动手的架势很足。那人又推了我一把,这一次我整只手由于惯性撑在了垃圾桶里,里面的脏水一下子弄湿了我的手。太脏了,也太恶心了。
我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他们弄脏了我的衣服,又弄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了看摄像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们凶神恶煞地挥拳,以及我正当防卫的保护。正当我要伸出手,他们也挥拳过来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人大喊的声音,真的是大喊,声音都劈叉了。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然后我就看见沈言,拿着扫把一边大叫一边冲了过来,把我护在了身后,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子。那帮人明显被唬住了。看着他毫无章法地挥着扫把,好几次还差点打到我。像个疯子,不对,像个漂亮的疯子。
“沈言你他妈有毛病吧。”其中一个人说道。还往后躲了一下沈言挥过来的扫把。正在这时上课铃适时地响了,他们微微一愣,看了我们一眼,念念有词的,一边说着神经病,一边离开了。
沈言看到他们离开,才放下扫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能看到他拿着扫把的手在发抖,很用力,手背上的筋脉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那么怕还冲上来,真是个傻子。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他转过身,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我,两只手上下摸着我的手臂,我有点不适地抽了出来。他盯着我瞧了半天,面上的担心难以掩饰,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真漂亮,像小鹿,像一不小心掉到湖里的月亮。我别过头别扭地说道:“没事。”他这才放心地舒出一口气。
许是怕那帮人再来找我麻烦,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等他一起回家。我自然而然没有回应他。一下课我就背着书包走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逃课了。高二会比高一的人多上一节课。他似乎预知了我不会等他。跑得很急,我看着眼前弯着腰,喘着气的沈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不是说让你等我吗?怎么自己走了。”沈言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淡淡的眉毛黏在他的眉骨上,如同琥珀色的月牙。
我拽了一下书包带,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没听到。”
沈言走到我身边同我齐肩,他比我矮一个头,侧看他时可以看到他的喉结,以及流利精致的脸部线条。
“走吧。”他说道。
一路上一直都是他在说话,说个不停。一会说今天食堂的菜有多难吃,一会说今天谁在地上滑了一跤。很多事情在我听来很无趣,但是他说得起劲,刚开始我没打断他,可后来实在烦得要死,才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好。
他听罢立刻闭上了嘴巴。我没去看他,只是偶尔可以听到他踢石子的声音。
我知道他在讨好我,可我不需要。
回到家后,家里做饭的阿姨已经做好了菜,因为只有我们两个,菜很少,但是营养挺均衡的。我看到沈言去了厨房洗手,我就去了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站在一边没有坐。
平常的我没怎么关注过他,因为今天的事特地留意着。现在回想好像每次吃饭他都是最后一个坐下的。我又多看了几眼,见他低头吃着饭,却只动着眼前那碗菜,远处的就不会去碰,哪怕那碗菜是挨着的。
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不喜欢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负他,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这让我心中无缘无故的冒火。
“啪”一声,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房子很大,这声音很响,阿姨只是转头看了一眼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沈言一定看我了,可我不在意,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可怜兮兮以及疑惑的眼神。我没有继续吃,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来写作业。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小心翼翼地,只敲了两下。
“沈秋寒,你饿吗?”声音很轻,隔着门更加轻了,闷闷的。
我没理他,我觉得烦。
他还在门口乐此不疲地询问,似乎我的不回应不会让他尴尬。这让我有些烦躁,我不耐烦地站起身,打开了门,可能我的表情吓到了他,让他一个哆嗦。明明他是哥哥,行为表情却倒像弟弟。
“我煮了粥你要……”
他还没说完,我就抬手打翻了,粥刚煮好,很烫,全洒在了他手上,一瞬间就红了一片。碗也碎了一地,他退了一步,本能地甩了甩手。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真的很烦,不用刻意讨好我,这让我很不舒服。你要做的只是离我远点。”
沈言没有说话,盯着自己脚上那双黑色的拖鞋,又是这样的表情。
然后等我要关门的时候,他才开口:“你有烫伤吗?”
我愣住了,关门的手迟疑了一下,余光不经意瞟到了他发红的手。我踌躇了几秒,最后还是选择关上了门,门的细缝一点一点变小,沈言的身子也变得越来越看不见,在缝隙消失的那刹那,我看到了他微微发红的眼眶。
之后他就没来找我了。到了半夜我被饿醒了,怎么也睡不着,就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可刚开门就踢到一样东西,走廊上的感应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昏黄的廊灯,给地上的东西镀上了一圈迷离的颜色。它静静地躺在哪里,是一块极其普通的蛋糕,普通到随便哪个蛋糕店都有,旁边还立着一杯牛奶以及一支烫伤的药膏。
我呆站了一会,燥热从心间冒了出来,心脏像是糊上了一块透明的纱布,又闷又难受,随着风在我心上越嵌越牢。
他果真很烦。
最终我还是吃了沈言送来的东西。
第二天,沈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着喊了我一声。我依旧没理他,下了楼。吃早饭的时候我有意无意看了他手一眼,发现手臂上已经有好几个水泡了。
我抿了抿嘴,手上握着的筷子发了热:“去看一下医生。”
沈言也许没有想到我会主动找他说话,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少,嘴角挂着大大的笑:“没事,不疼的。”
我没在说话,刚才的主动,是对昨夜那些东西的感谢。
沈言似乎很开心,早饭吃了四片吐司。
去学校的路上,哪怕是清晨,阳光依旧很刺眼,风带着黏黏糊糊的味道,混着一股子香樟树的淡淡清香。他和我一前一后地走着,树叶割离了阳光,斑驳地落在沈言的身上,一圈又一圈,随着树枝的摇晃,像是水上的涟漪。
他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向我靠近。我被迫停了下,他的身上有股太阳的味道。
“沈秋寒,昨天的药用了吗?”他睫毛有些长,光照在下眼睑,根根分明。
“没有。”我答道。
果然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然后他不死心地问道:“蛋糕呢?吃了吗?”
“扔了。”我说道
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的表情很难过,眼角耷拉着,嘴抿着。然后他不再说什么转过了身。
我心底泛起了笑。不知道在笑自己,还是在笑沈言。我和他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走完了这条路。到了校门口我看到他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然后低着头走了。
回到教室,来的人并不多,有些人围在一起聊天。偶尔有几个抱着书本在背单词。我直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拿起桌上的早餐无情地丢在垃圾桶里。
一旁的同桌看到后,撞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说你真是冷酷无情,人家小姑娘送早餐说丢就丢?”
“我没让她送。”我带上了耳机,趴在桌上,隔绝了喋喋不休的同桌。可脑海中情不自禁出现了我哥那张难过的脸,还有夜里红了的眼眶。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我哥已经播了种子在我心上,它在我心中日益长大,泛滥成灾,筛筛选选,最后只留了一朵玫瑰。
往后几年,总觉得我哥就像是种在我心脏上的刺,拔了就会死。
第十三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天下课,沈言没来。我就知道会如此。
回到家后,等了半天也不见沈言回来,阿姨就把每样菜挑了出来放在一边,让我先吃,打算沈言回来的时候给他热一热。
我坐在饭桌前,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头顶的灯照射在上面,透着冰冷的光,透明的玻璃配着冷色调的盘子,有种说不出落寞,明明每一碗都是热的,甚至还冒着热气,可入嘴的那一刻,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凉。我抬头看了看还在厨房忙碌的阿姨,说道:“阿姨,要不一起来吃吧。”
阿姨没有回头,声音却传出来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要回家陪我闺女吃饭呢。”
我没再说话,一个人低着头继续吃起饭来,每一口菜都是鲜美的,可吞下去有些艰难,像是卡在了喉咙里,等咽下去才知道这是苦的。
原来我还是没有习惯一个人吃饭。
沈言一直没有回来,我看时间太晚了,就让阿姨先走了。等沈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或许沈言没有想到我会在楼下,开门的时候,看到我坐在沙发上,明显的愣了一下,我看了他一眼,他有些狼狈,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在我的注视下,不自在地换了鞋,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没有过多的逗留,连饭也没吃就上楼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楼下等他,也许是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是想他回来的时候再欺负他一下,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一言不发地绕过我,连招呼都不打,饭都不吃,直径走到楼上,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我盯着空无一人的楼道,缓缓收回视线,站起身。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刷刷的声响,在这个巨大的房子里空旷而又响亮。我来到厨房看了一眼不知道被我热了几次的菜,然后端起盘子一股脑的全部丢扔在了垃圾桶里。
随后几天沈言一直这样,很晚回家,一回家就上楼。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第七天,这一次沈言稍微早了点。他回来的时候本能的朝沙发出看了看,看到我没在似乎还松了一口气。我冷冷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换好鞋子,看着他低着头跨上楼梯,看着他抬头看到我的那一刻露出的吃惊表情。
“秋……秋寒?”他缩着脖子,看着我,怯怯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没叫我沈秋寒。
沈言紧张地扣着自己的书包带,手有点脏,指甲盖里镶嵌着泥土。我皱着眉看了一眼他的衣服,也很脏。
这人到底去干嘛了?
“我先去洗澡。”他受不了我的打量,留下这样一句话落荒而逃。我站在楼梯口,耳边是他经过时刮起来的风。直到他关上浴室门的那一刻,我才记起来今天浴室的喷头坏了。
他的反常让我疑惑,我来到厕所门口,没有敲门直接转动了一下把手,我没想到他没有锁门,门自然而然地开了,沈言正好在脱上衣,听到门开的声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了过来,看到我站在门口,眼神一遍,慌忙地把衣服重新放了下去,但依旧让我捕捉到了他身上的淤青。我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喷头坏了,你去楼下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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