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林家,与他们有过节的,又姓林的,只有林秀华了,乔穗满眼里闪过凶光,之前给她的教训看来是太浅了。
乔瑞丰沉闷地拉着板车,刚才他被刘添叫去,本以为有什么赛事上的事情要商量,可实际上只是李达托他叫的,李达找他也没说什么,就是些车轱辘话轮轴转,他不耐烦走开了,没一会就听村里其他人说他夫郎弟弟受欺负了。
李达,李达的娘,还有林秀华,林家的几个,他绝不会放过!
这么热闹的日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比赛自然是中止了,因此没事做的村民和镇上人家都围着一块往县令那头挤。
能看县令断案呢!
到了亭屋,看热闹的人不能凑太近,都被围在外头,家住河西村认识林家的那个婶子硬是挤到最前头,这等好戏她怎么可能错过。
进了亭屋,众人心里皆是忐忑,压根不敢抬头看。而黄杏直接跪下喊冤:“大人,青天大老爷,他们没良心啊,收了我家聘礼却悔婚,还敢拿着我家的银钱摆摊!”
“真的假的?”
“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挺周正的,竟然还做出这种事。”
“还打人吶,瞧这几个人被打的,啧啧啧,不象话。”
此刻围在亭屋前看戏的人许多都是不明真相的,听黄杏这么说,也就这么信了,都对乔穗满一行人指指点点起来。
方知荷觉得不对劲,这人明明就是刚刚找茬的人,那时可没说他认识乔穗满两人。
于是她指着黄杏道:“你说谎,先前你可是在他们摊子前闹事呢,那时怎么没说你认识他们,”又对乔穗满说:“你们真认识他?”
乔穗满吸吸鼻子,微微侧身正对着方知荷,回答道:“回小姐,我不认识他,他硬要带我走,我不依,他便叫几个男人砸我们摊子!”
方知荷和柳梅都被他脸上红印惊到,“混蛋,还打人!”
“苍天啊,这小贱蹄子胡说八道,他收了我家聘,我带他回家有何不可啊!”
“你放屁!我从未给我弟弟说过亲事,更没见过你,”乔瑞丰一把拎起黄杏,狠声道:“你说收了聘,谁收的!你说!”
“你,你们翻脸不认人,老天啊,这些黑心肝的,是要逼死我啊。”黄杏一直叫喊不停,可就是不说出究竟是谁拿了钱。
“够了!”县令喝住他们,“你们是何人,都先说清楚!”
“大人,我们几人都是下河村的,借着今天过节做点小生意,却碰见这种事情,还望大人给我们做主啊!”乔穗满带着哭腔道。
乔家板车还停在亭屋外,县令倒是有些惊诧,“这饮子,是你们做的?”
乔穗满进来时便注意到这些人桌上都放着他的饮子,且都喝了不少,又有方知荷和柳梅两人在场,便知道定是先前卖出去那二十份,遂向方知荷投去感激的目光,回答道:“是,我花了手上存了许久的余钱才做出来这些,绝不敢欺瞒大人。”
一旁坐着的柳梅也开口:“先前我和小荷买饮子时,这个人就在那转悠,说他们的饮子坑钱,两文的卖十二文,还骂他们是,是...”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默默闭上了嘴。
“就是,骂的可难听了,他还想连我一块骂呢。”方知荷接话道。
“县令大人,我没有啊,小姐哥儿定是误会了,是他们,肯定是他们使了心眼,可不能被他们蒙蔽啊大人!”
“大人,刚才听那个婶子说起他家姓林,我想,这应该与我家之前拒了一家婚事有关,还望大人叫婶子确认一下。”
听着两个小姐哥儿都在帮自己说话,乔穗满心里涌过一丝暖流,思索一番之后沉声道,指了指在前头看戏的那个婶子。
“带过来吧。”柳本朝其中一个衙役使了使眼色。
“是。”
“诶诶,”原本高高兴兴在外头看戏的婶子突然被叫进去,看见县令本能就要下跪,“大人,我我,我可没犯事儿啊!”
县令摆摆手,“本官知道,不必跪了,只是叫你来问问话,”好好过个节,却变成了在村里断案,县令也觉得憋屈,“你认识这几个人?”
认人?这算个什么事,她看了几眼被打趴下的几个人,又瞧瞧乔穗满他们,嘿,这她都认识啊!
“大人,这你可问对人了,”她一拍手,“我就是河西村的,就住林子前边,这方圆几里的人,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她伸手指了指黄杏,接着道:“喏,她呀,就村里无赖林家的婆娘,最爱做偷鸡摸狗的事儿了,那边的,满脸血那个,就是他男人林山华。”
河西村,林家,林山华,这下,陈家几人也反应过来了,这不是那天杀的一家吗!
“婶子,林秀华你可认识?”秦雨蹙着眉问。
“认识!怎么不认识!不就是林山华的好妹妹么,那个泼妇,从前就爱背地里说人坏话,还被我抓包过狠狠打过架呢。”
听见这人名字,那婶子一下就激动起来,那个贱人,没成婚前还老爱找她男人说些有的没的,不知被她骂过多少次。
“诶,你们不是卖饮子那俩哥儿么,对了,你们是下河村的,晓得她做的那些丧良心的事,她啊,跟这俩人一样,都是心黑的!”
“袁翠翠,你说什么呢!”隐私事被抖露出来,黄杏一下急了,连声大骂,“贱人,你瞎说什么,老天不劈死你这狗嘴。”
“你个娼妇,上次偷我家鸡还没找你算账呢,还敢骂我,看老娘不打烂你臭嘴。”
袁翠翠是个脾气爆的,眼下也不管别人如何了,只想把黄杏抓来打一顿。
“肃静肃静!”衙役连忙拉开他们两人,要真在县令面前打起来了,他这差事也不用做了。
“大人!”乔穗满大喊,走上前一字一句地说:“不久前林秀华曾上我家说亲,说的却是她那个断了腿的赌徒侄子。”
他指着黄杏和林山华,“现在看来,该是他们的儿子,当时她话里话外要我大哥把卖了,我哥不肯,她就拿碗砸破了我大哥的头,还想打我们,这事村里好多人都看见了,我们从头到尾都没应过她,更别提什么聘礼了!”
“后来闹上他夫家去,才知道是因为他侄子对别人家闺女动手动脚,被人打断了腿,才急着要娶个人回家干活!”
乔穗满鼻子一酸,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下:“大人,我家里只我和大哥大嫂,没有长辈了,他们看我家势单力薄就如此欺辱,自己作的孽却要我来担,求大人替我做主啊!”
乔穗满说着说着,抽泣不止,周水芬接着说:“是啊大人,这件事下河村许多人都瞧见了,就连外村都不少人听说过,这家人一个比一个心黑,竟然想出这等法子,要毁了满哥儿的名声,要是刚才陆家小子没赶来,满哥儿被带走了,以后还如何能活下去!”
陆冬青在一旁捏紧了拳头。
第32章 手帕
“这我知道呢,你就是那个被吓晕过去的双儿?我说先前你们脸色怎么不对劲呢,原来就是你们啊。”袁翠翠惊奇道。
柳梅蹙紧了眉头,“这又是什么事?”
于是袁翠翠又将先前说的那些话又当场演示了一遍,听得里里外外的众人是怒火中烧。
“毒妇!”
“一家子都是没心肝的,竟然如此害人!”
“一群烂心烂肺的家伙!”
这下连方知荷和柳梅都惊呆了,竟然有这么狠毒的人,要是进去了那个家,后半辈子可就全毁了。
“县令大人,在下不才,读过一些律法,这样骗婚抢人的,可是得打板子?”一直闷头不做声的陆冬青突然道。
乔穗满诧异看他一眼,今天多亏了他,否则真不知要如何收场了。
师爷点点头,对县令大人说:“大人,如果他们说的属实,那是得打二十板子的。”
一听要打板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林山华别不管别的了,“大人,那小娼妇收了钱,看我儿子腿断了却悔婚,大人你要替我做主啊!”
他一下跪在地上,双手着地往前爬,身上沾了血污,想要扒上县令的衣角,却被衙役甩开。
县令沉声道:“你说他们收了聘,却又死活不愿说是谁收了你家的钱,你让本官怎么断?”
林山华眼神闪躲,只一个劲哀嚎:“苍天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我老林家的家底都没了,以后要我怎么活啊!”
“你少叫唤了,我们从始至终没见过你。”
乔穗满抹干净脸上泪水,眼睛通红,对县令说:“大人,他们一次次欺侮陷害我,我从没做过坏事,他们却凭一张嘴就想害死我,求县令做主啊。”
“大人,小人非乔家人,甚至也非土生土长的下河村人,大人可听我几句。”
陆冬青对柳本微微弯腰作揖,接着说:“小人去年冬到的下河村,因要开地修整房屋少与村里人来往,可即便这样,也听那位林大娘说起过乔家坏话,克亲、丧门星,更多难听的话都说过。“
乔穗满低了低头,像是伤心了,陆冬青看他这样心里微微抽痛,继续掷地有声地说:”小生不才,在父亲教导下读过一些书,懂得些道理,这些人命关天的事,岂能赖他一人。林大娘先是坏人名声,后上乔家大闹,现在林家又想出这种法子逼人就范,估摸着也有她的手笔。”
“大人,这些事找人询问便知,林家口口声声说给了银子,又不愿拿出实证,不是心虚是什么,如此这般期瞒众人,甚至在大人眼皮子底下就敢抢人,实在是不把律法放在眼里!”
“你放屁,你是什么东西,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帮他说话!”
黄杏急了,开始口不择言,“好你个小娼妇,找了个姘头,难怪啊,贱人,张开腿找...”
在场的富商不少都带了家眷,柳本看她越发口无遮拦,厉声道:“还不让她闭嘴!”
衙役赶进一把捂住黄杏的嘴,鄙夷的看着她,真是愚蠢至极,这么多小姐双儿在呢!
柳梅眼神里透出恶心,不是说他偏帮,光是看这两边人说话,都能知道谁好谁坏了。
“爹,都这样了他们还不肯说银子的事,定是骗人的!该好好打一顿才是!”
“就是!”
方知荷在下座附和,却被她爹轻打了下手臂,只见方老板在一旁狂使眼色,但她才不管,不就是想让她少说两句吗,什么姑娘家家的不要打听这些,她都能背出来了。
柳本也是厌烦,拖拖拉拉不知何时才能解决,这比赛才刚开始,他可不想花太多时间在这些事上。
“既然不肯说实话,就当做诬告陷害罪,一人打二十大板,即刻行刑吧。”
二十大板!
被林山华喊来闹事的几个男人一下就慌了,那可是二十大板!刚刚被那个煞神打的都没缓过劲来,再挨上这二十大板,别说林家给那点小钱了,有没有命回去都难说!
“林山华!你快说啊,别连累我们!”
“大人,大人,我只是被他叫来充场面的,我没诬陷他们啊大人!”
更有急红眼的,一下扑到林山华面前,抓起他衣袖,“老子来帮你,你这是想坑死我吗!”
“大人,他给了我们一人五十文,说那个双儿毁了他家婚,要把他带回林家,别的我们都不知道啊!”
“混账!”乔瑞丰和陈家几人都破口大骂,陆冬青拳头捏得咯吱响,若是他没到,要是他去晚了,要是乔穗满真被抢去林家......
“大人,大人,我瞧见了、瞧见了他们和一个姑娘在林子后面密谋。”
先前被陆冬青过肩摔又狠狠踩了一脚的男人哆哆嗦嗦地说,“那个人说只要他们把人抢回家去,再到处传那个双儿收了聘,已经、已经圆了、圆了房,就万事大吉了。”
“贱人!我打死你!”
秦雨破口大骂,快步冲到黄杏跟前,狠狠甩了他两巴掌,他怒火攻心,一时间竟然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秦雨哥!”乔穗满又气又急,声音都不稳了,连忙扶住秦雨,给他顺气。
陈家几人也气的不行,一时间骂声不绝,看热闹的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戏,有些心善的也跟着一起骂林家几人。
场面一度混乱,县令重重拍了好几下桌子,才让场面安静下来,“大胆狂徒,赶在本官眼皮子底下耍这种把戏,还不快从实招来!”
“还有你!看见了为何早不说!非要打板子才肯招!”
“大人,我,”男人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小人有错,小人想办完事再讹他们一笔,大人您大人大量,放过小人吧,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小儿,大人,求求你放过小人啊!”
林山华见事情全被抖露出来,一下瘫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他拼命往前爬,“大人,我是受人蒙蔽,都是她,对,都是她叫我这么干的,大人,她在岔路口后头树下等着,大人你去抓她啊!”
说完还一个劲拍打着地面,柳本一眼都不想多看,只吩咐衙役道:“去把人带来!”
乔穗满看着这一片混乱,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什么,为什么总要逼迫他!
这时斜里却递过来一张手帕,他顺着看过去,是陆冬青递来的。
陆冬青拿着帕子,想要替他擦脸,却顿了顿收住动作,轻声说:“是新的,你拿着用,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他们会有报应的。”
乔穗满忽然觉得鼻子很酸,泪水好像模糊了视线,他该拒绝的,手却不受控的接过帕子。
拿过帕子他才回过神来,可陆冬青手已经收回去了,便在他注视下擦了擦脸,起码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
周水芬看见这一幕,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深深叹了口气。
没一会,衙役便带着人回来了,她被两个衙役抓着还吵闹不休,乔穗满死死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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