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宁策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可能是一唱一和,演给我看的吧。”
【📢作者有话说】
本期助攻:( )
系统不知道为啥总是吞我评,好多小宝的评论都是过了两三天才跳出来的(气成河豚)
◇ 第57章 夜谈(一)
无论是巧合还是故意,这场从天而降的大雨都将两人单独困在了这处四野唯一亮着灯的房子里。
落在树木、路灯和水泥地面的雨声有一种类似白噪音的规律,空气像一块裹着水汽的海绵,潮湿拥挤,仿佛此时此刻,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了这寂静的一隅。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拍戏。”秦奂先开了口,“在附近遇到你,我也很惊讶。”
宁策对此不置一词。
或许是氛围所致,他难得没有和秦奂呛声,心平气和地看着屋檐一串一串坠下的水珠,问:“下一部要拍柴琰的片子?”
“是有这个打算。”秦奂没有否认,“我来这里就是跟他商量剧本的事情。”
宁策蹙起眉:“简思辰给你挑的?他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了。”
这话倒不是对柴琰的贬低,只是从他的视角看,对方确实有点不够格。
“不是。”没想到秦奂摇了摇头,“我自己做的决定。”
宁策:“……”
从他表情里读出了熟悉的“要不要我给你治治眼睛”的无语和质疑,秦奂笑了起来。
“老师,你看过柴琰拍的几部电影吗?”他问。
宁策反问他:“我必须看过吗?”
“那倒没有。”
大概是此情此景,太像他们过去坐在一起,讨论新上映的电影的时候,秦奂稍微流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
“前段时间休假,我把他的片子找出来看了一遍。有一部讨论感情的世俗价值的,确实有点意思。”
“或许给他一个契机,他真的能拍出让人惊讶的东西。”
说着,他开了个玩笑:“所以目前来看,我还愿意做这个风险投资人——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大牌影帝,要亏钱也是寰宇亏大头。”
宁策一时没答话,过了半晌,才嗤笑了声:“……随便你。”
雨还在继续下,浓郁的水汽在空气中凝结,起了一层纱似的薄雾。
秦奂问老板借了把伞,回身示意宁策:“走吧,先送你回家。”
宁策的目光落在那把孤零零的雨伞上,没有动。
秦奂瞥一眼就知道他的意思,失笑说:“只有这一把,还有两把被柴琰他们拿走了。”
顿了顿,又揶揄道:“还是说,几天不见,我在老师眼里就成了什么洪水猛兽了,跟我合打一把伞都不愿意?”
“……”
这大下雨天的,宁策懒得跟他计较,径直抱臂往外走:“快点。”
雨滴密密匝匝落着,脱离灯光照亮的地方,黑暗紧随着围拢上来。
宁策的住处离这里不远,但雨夜路难走,尽管秦奂已经尽可能把伞往另一边倾斜,等到了院落门口的时候,两人半边衣服几乎都打湿了。
“你们剧组明天还开工吗?”秦奂问。
宁策看了眼丝毫没有减小迹象的雨势,略微蹙起眉:“本来有外景要拍,看起来只能先拍室内了。”
秦奂似乎就是随口一提,没有细问的意思,等到把宁策送到了台阶上,他就停住了脚步。
宁策刚打开门,就看他撑伞站在雨里,一半衬衫淋湿成了深色,拿伞的手肘滴答往下滴着水,眼睛专注望着他,神情坦荡磊落,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
“那我就送到这里了。”他说,“回去煮点红糖姜水,淋了雨容易生病。”
宁策没答话,抱着手臂,看他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秦奂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非要在这时候把那点假惺惺的绅士精神发扬光大,当真没有半点要留下的意思,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宁策:“……”
秦奂绕过那棵石榴树,走到院落门口时,终于听见背后冷淡又无语的一声——
“站住,滚回来。”
秦奂一挑眉梢,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宁策皮笑肉不笑道:
“我不说第二遍,要是错过了,你就去路口打一个小时车吧。”
—
回国之后,宁策没有回过B市的住处,而是直接提着行李箱到了X市。
他的衣橱里没有适合秦奂的衣服,唯一能找到的还是《夏夜之梦》开机时剧组订做的文化衫。
秦奂倒是不介意,宁策给什么他就穿什么,顺从地接受了安排,去一楼客房换了衣服。
湿透的衣物黏在身上实在难受,宁策在主卧冲完热水澡出来,就看客厅的投影仪开着,桌上摆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
秦奂关了燃气,从厨房走出,看见他道:“翻了一圈,没找到红糖,就拿冰糖代替了,但效果应该差不多,将就一下吧。”
宁策从来不讲究这些,想说不用。
秦奂提前预料到了他的反应,略微加重了语气:“你明早还要拍戏,听话。”
闻言,宁策沉默片刻,神色似乎有点要笑不笑的。最后还是懒得和他争辩,端起碗干脆地一饮而尽。
秦奂收起碗,就看他的目光落在客厅垂落的幕布上——电影正播放到《锦堂春》的第二十五分钟,程凤春抬着杆烟枪,坐在宾客散尽的戏楼中,神情懒怠,在等崔淮卸了戏妆出来。
银幕内外的人同时静了一会儿,空气中有种无言的氛围。
秦奂咳嗽了一声,欲盖弥彰地跟他解释:“这可不是我开的。你这里的智能家居太高级了,我开了个灯它就自己播放了。”
“……”
宁策深刻反省,觉得今晚把他放进来就是个错误,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正打算回卧室休息。手腕就以一种熟悉的姿势,从后面被人握住了。
“放都放了。”秦奂轻轻一笑,“陪我看完吧,老师。”
“……”宁策挣开他的手,回过身,抱着手臂讥讽道,“你这三年的长进,全在胆子上了是吧?”
“那倒没有。”秦奂哂笑了一声,也不介意,“可能还有别的地方,只是您没有发现。”
荧幕的光一明一暗,在墙上折射出不规律的阴影。
光影暗下去的一瞬,宁策不知为何,短暂晃神了一秒。
在颁奖典礼碰面时,两人都穿着西装,还不觉得有什么。这时候同他近距离站在一起,总感觉对方比往日高出了不少。那件在宁策身上显得宽大的文化衫,套在他身上却显得正合适,甚至比橱窗里的模特还要俊朗板正。
为了贴合上一个角色的外形需要,秦奂大概是有意识地去增了肌,露在外边的大臂线条紧实流畅,充满力量感,又不像过分追求健身人士似的夸张。
——他上一部戏到底拍的什么,还有这种身材管理的需求?
宁策分神了一会儿,就听他摇头低笑道:“我是说演技。”
“老师,您想什么呢?”
“……”
宁策转头就走,秦奂一边笑,一边拽住他的手肘,松松往回一扯,叫他和自己一块儿坐在沙发上。
“好了,不开玩笑。”他说,“都三年没见了,陪我一会儿吧。”
宁策要挣开,他也没松手,正要回头发作,却无意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些浮于表面的戏谑与玩闹似乎在无形之中,缓慢散去了。
那双眼里涌动着太多深沉、晦暗和复杂的情绪,纠缠掺杂在一起,几乎叫他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一千多天,阿策。”
秦奂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像呓语。
“我一直惦记着你呢。”
—
庭院里雨声未绝,石榴树与其他花木在雨里飘摇不止,风急时响一阵,风缓时轻一阵。
室内的其他灯已经关了,唯有荧幕是亮的,映出玻璃外侧一层一层往下淌的水流,光影斑驳陆离。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一时只有电影中角色的对话声在厅里回响。
秦奂想了想,主动开了口,小心地问出了那个放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这些年里,你过得怎么样?”
宁策平淡道:“原来怎样就怎样,没有特别的。”
秦奂侧过头看他:“《围城》之后,我以为你会立刻拍下一部电影,没想到一直没有消息。”
宁策“嗯”了一声,鼻音稍有点倦怠:“剪完《围城》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拍片,就给自己放了个假。”
秦奂一顿,垂落的指节蓦地攥紧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宁策的目光落在荧幕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觉得在做的事都没有意义。”
秦奂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紧绷,问:“里面有我的原因吗?”
宁策扯平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不至于,别想太多。”
“……”
对于现在的宁策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
《围城》送审后不久,他凭手上的股份重新改组了盛世股东会,成为除盛如昆以外的第二大持股股东。
尽管集团明面上的掌权人没有变,但明眼人都知道,盛如昆的身体撑不了太久,盛安卉放弃继承权后,盛家全部的资产最后总归要落到宁策手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这么做,是有争家产的野心,也做好了盛世即将变天的准备——谁也没想到,在盛如昆病退放权,去往国外修养之后,宁策半点没有留恋权柄的意思,将资产扔给了聘请的职业经理人和信托处理,全程没有在公司里露过一面。
然而就在各大股东焦头烂额的时候,宁策正陷入另一种凝滞的状态里。
放下盛家的事之后,他久违地审视自身,发现长久以来他都被不同的人事裹挟,过得浑浑噩噩,贫瘠荒芜。选择拍戏与其说是因为热爱,不如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惯性所致。
就好像一个被捆缚了太多绳索和绑带,以至于面目全非的人,有朝一日终于去除束缚,重获自由,却对着镜子陷入了一种空泛的茫然。
他早就忘了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或许在第一次拿起摄像机,拍出完整一支短片的时候,他是有过惊喜的,但这惊喜早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被遗忘在了哪里。
于是,宁策给自己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假。
他回S市的老宅住了一阵子,又去了几个以前想去,但因为种种原因未能成行的地方,地点杂乱无章,且毫无规划,林林总总去过草原和雪域,也见过荒漠和冰川。
凌远戏称他是假借采风的名义,实则环游世界,他只笑了笑,没有反驳。
宁策不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人,过去发生的事,在他这里三两句就带过了,而且平铺直叙,毫无起伏。
秦奂听完后,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现在找到答案了吗?”
宁策想了想:“没有吧。”
“我只是跟自己和解了。”他倚靠在沙发上,神色平静道,“意义这个东西,太空泛抽象了,哪有永恒不衰减的爱和兴趣。”
“如果创作还能带给我自我满足和获得感,就没必要去深究它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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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逗猫2.0
◇ 第58章 夜谈(二)
窗外细密的雨声连绵。挂幕上的电影仍在一帧一帧兀自播放着,色彩忽明忽暗,像一出沉默的哑剧。
即使算上三年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也很久没有过这样心平气和,且毫无目的的谈话了。
这一场不请自来的雨似乎把一切过往与现实都隔绝在了这方单独的空间外,让他们心照不宣地闭上嘴,不去提及横亘在两人间的矛盾与裂痕。
秦奂跟他聊起拍摄《锦堂春》时的种种,说教戏曲的老师,说做派严厉,一个镜头磨好几天的赵屏,和偶尔提着一保温壶的排骨炖藕来探班的谢婉。
宁策拿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听着,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很久才会搭一句腔。
听到谢婉的时候,他稍稍抬了一下眉梢:“你之前就认识她?”
“嗯。”秦奂道,“上大学的时候,她是我的选修课老师。諵凨后来要试戏就联系上了,只是那时不知道她就是赵导的夫人。”
宁策想了想:“哦,你是A大毕业的。”
秦奂看他神情有异,问:“怎么了。”
“没什么。”宁策懒散道,“只是想起拍《危楼》的时候,我偶尔住师兄家里,经常顺路去A大替谢老师捎东西。”
他瞥了秦奂一眼,神色带几分懒怠:“那时候你几岁?十八,还是十九,上大学了没有。”
电影在这时切了一幕镜头,投下的光影倏忽亮起来。
他就这么放松地靠着软枕,偏过头投过来散漫的一瞥,好像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他上心的东西。
秦奂怔了一会儿,心里泛起些涟漪,笑说:“那我一定没在学校里见过你。”
“你怎么知道。”宁策睨他,“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人而已,就算见过大概也忘了。”
秦奂笑着摇头,心想宁导还是对自己的吸引力缺乏认识。
如果他十八九岁能碰上宁策这样的,一定上头得厉害,但凡追到了还好,要是追不到,那就是白月光那个级别的存在,往后看谁都差点儿意思。
他没有把心里话告诉宁策的打算,只道:“二十多岁遇见了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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