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粟现在身负重伤,倒地不起,肯定无暇顾及,那么,就由他来做了断。
他想,这样做,是为了回报老师的恩情,不让老师在事后后悔。
他松了口气,轻轻松松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并愈发坚定了这个信念。
为了百里家的颜面,他也不能贸然行事,已经准备用自己的分身当替身,先将这场婚事完成,事后再找大哥谢罪。
若留城的冬天一向来得比较晚,在立冬这天,非但没有下雪,反而迎来的是瓢泼大雨,雨滴坠落成一把把匕首,密密斜织成雨幕,将他眼前的一切覆盖,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迎亲大道没有受到影响,蜿蜒成金色的河床,红色的河水在期间流淌。
百里落尘绷紧了神经,肃然望向远方,还有两三里,年渺的花轿就要到了,他必须尽快做下决定。
按捺住狂乱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一跃而起,准备动手,却隐约嗅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钻入了花轿之中,又很快消失。
紧随其后,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进了花轿,可是那东西的气息浅淡到他的狐狸鼻子都嗅不到,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愣在了原地,直到花轿飞过了长恒山,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飞过去,掀开花轿的帘子。
迎上的,却是穿着嫁衣捂着凤冠一脸惊恐的水神。
离火鸟照常飞行着,迎亲的队伍也依旧吹吹打打,热热闹闹一路前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 * *
少明大陆很少见到这样的大雨,尤其是立冬这样本该下雪的日子,它的出现分外突兀。
好像天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洪水争先恐后地往人间跑去,将向来荒芜的长恒山山顶的泥土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尖锐的灰色岩石,雨水溅在岩石上,漾起银色的流光,织成密不透风的天幕,将天与地隔绝。
年渺身上依旧没有遮挡,任凭雨水浇在身上,将华丽的衣裙洇湿成深红色,比之前更加沉重千百倍,重得他疲累无比,动都动不了。
珍宝堆砌的凤冠上,珠花被银色的水花敲打得颤颤巍巍,披散的长发也全湿了,他浑身都在颤抖着,不知道是衣服太重,还是雨水太冷。
唯一值得庆幸是的没有上妆,明艳的脸上只有雨水,尽管雨大得遮蔽了所有的视线,仍然倔强地直视前方。
季一粟就站在他面前,刚刚松开他的腰,和他相隔不过一寸的距离,他甚至能在嘈杂的雨声中听到对方不规律的呼吸。
身形佝偻,雨水浇湿了全身,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落魄和狼狈。
他想应该生气,应该发怒,应该指责,却被山一般沉重的嫁衣压得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季一粟忽然伸手,猝不及防拥他入怀。
抱得实在太紧了,紧得年渺被身上点缀的珍宝硌得浑身疼,疼得眼泪涌出,疼得泣不成声。
他已经无力推开季一粟,只能任由对方抱在怀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想象中的质问,出口时却是断断续续的柔软哭腔,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委屈: “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管我嫁人?”
季一粟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戴着一张面具。
那是一张银色的面具,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是森冷,只覆了上半边面,露出下颌和唇,以及一双眼睛,他认得这张面具,在他第一次成亲的时候,季一粟也是戴着这张面具,掠走了他。
第二次重蹈覆辙。
他伸出手,覆上季一粟的脸,顺着下颌一点点摸到了面具的边缘,冷得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季一粟低着头,露出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忽而握住了他的手,捏着他纤细的手指,将面具缓缓掀开,直到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后,面具消失在他们手中。
年渺怔怔地仰着头,一时间忘了所有,就连沉重的嫁衣都变得轻巧,倾盆大雨和喧嚣的雨幕都化为泡沫渐渐远去,变得缥缈而梦幻起来,他的眼里,只能装得下这张脸。
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伪魔只一眼就能变得癫狂,寄余生口中天地下的一切都沦为模糊的背景的存在是什么样。
山川倾颓,天地覆灭。
好像末日来临,也变得不重要了。
他看到那张脸低了下来,覆在了他的脸上。
唇瓣完美地交迭,唇齿完美地契合,呼吸愈发急而乱,互相纠缠着,只想进一步贴近与融合。
凤冠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跌落,无人顾及,长发散乱着,不知缠绕到了哪里,他勾住季一粟的脖颈,未曾将自己贴紧,已经获得了更加狂乱强势的索取。
第三次的吻反而乱得没有任何章法,只有无尽的索取和吮吸,年渺只能仰着头,完全承受着,软成了一滩水,粘稠成实质的情让他根本呼吸不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恢复了点力气,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季一粟的舌头,趁对方愣神的功夫,将对方推开,唇齿之间却依旧藕断丝连,温软缠绵。
他的眼是潋滟而迷蒙的,像春日的烟雨,声音轻如流云,却十分讽刺。
“这就是你说的,师徒之谊,父子之情?”
季一粟怔怔地看着年渺,雨水滑过他完美却落魄的脸,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他忽然又拥住年渺,低头再次吻住对方,黑色衣袖将年渺完全包裹住,只能看见绯红的裙摆,在银光流转的雨幕中,像是一点朱砂。
雨势越来越大,迷迷滂滂,笼罩了整个世界,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两个人,被彻底与外界孤立起来。
亲事,家族,顾虑,世间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完完全全被抛弃,只剩下最原本的初心和想念。
鲛珠,银纱,数不清的珍宝滚落在山岩之间,紧随其后是的被撕成碎片的绯红色布料,在雨中飞舞如蝴蝶,一只接着一只,渐渐变成许多只,无数只红色的蝴蝶不知飞向了何方,任凭年渺再怎么挣扎,蝴蝶都没有停下来。
在红色蝴蝶停止飞舞之后,季一粟包裹着年渺,消失在了长恒山。
强抢他人之妻,有悖道义;觊觎螟蛉之辈,有违伦理。
可他本就是邪魔,要什么道义,要什么伦理!
无论生死,无论以后,无论宿命,这一刻,他只想要年渺。
人生何其苦,且醉一时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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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个情节正好卡到了中秋,提前几分钟祝大家中秋快乐!祝粟渺新婚快乐,团团圆圆做到天荒地老哈哈哈哈哈哈
第118章 缠
年渺见过很多模样的季一粟,有淡漠的,有颓唐的,有落魄的,有厌世的,有愠怒的,也有温柔和微笑的,可是从来见过现在这样的季一粟。
像是被锁在牢笼里多年的困兽,全然失去了理智,只有鲁莽而强势的进攻,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压迫,让他做不出任何抵抗。
他身上的嫁衣不是下聘那天穿的,而是备用的一件,相对来说要简单得多,但是是他最喜欢的一件,早已在瓢泼大雨之中被狂暴的困兽撕成碎片,他抓着仅存的白色里衣不停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其他,可惜他微弱的反抗如同萤火与太阳,丝毫不起任何作用,最后,连里衣也消失了,他只能缩在季一粟怀里,抓着对方的衣袖继续发抖着。
这个怀抱曾经是他最安全的庇护,是他最依赖的地方,可以将他完全拥住,可是现在这样的严丝合缝,却让他惊惧无比,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然而大脑被浓稠的情愫搅得只剩下一团浆糊,在深深的害怕之中,又有几分隐秘的期待和兴奋,让他不由自主渐渐变成了顺从。
季一粟的一举一动,甚至呼吸,都能撩拨得他悸动且痴迷,欲罢不能。
他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好像有满眼的红,他努力想要辨别所在之地,却被季一粟狠狠责怪不够专心,被欺负得更加凄惨。多年以前学的书本上的知识和技巧,在这样的疾风骤雨前,竟然没有一样能派上用场,统统化为虚无,他只能呜呜咽咽无力地承受着,哭泣声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眼泪,撒娇,都不能让这头刚刚被释放的已然疯魔的困兽有所收敛,他唯有顺从,讨好,跟着对方一起堕入无尽的深渊和沉沦之中。
仿佛是末世将临一般的抵死缠绵,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时间流转,甚至没有尽头,即使是极乐之事,年渺也不由感到害怕和退缩,只要他尚且有一丝清醒,就没见季一粟停止过。
从前,他暗存勾引的心思,却不见季一粟有反应,甚至怀疑过对方是不是根本没有正常人的能力,现在后悔曾经的质疑,哪里是没有,简直是太有了,从来不见疲软,是只有神明才能达到的强度。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欺负坏的,支离破碎的人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即使并不算疼痛,但那些痕迹看着也触目惊心,幸好他的恢复能力快,可是旧的没消失完全,新的已经覆盖上了,整个人看上去依旧十分凄惨可怜。
反抗不了,唯有妥协,年渺借着以往对季一粟的解,小心翼翼顺着对方,可怜兮兮地撒娇说自己疼,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
不是不喜欢,只是实在是太强势了,而且没有尽头,让他不知所措,像是在有着狂风暴雨和电闪雷鸣的海上迷失的一叶孤独的扁舟,不断颠簸着,挣扎着,没有方向。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一点是,季一粟已经完全疯了,让他一向平坦的小腹变得鼓鼓胀胀,还堵住不允许弄出来,并痴迷地贴着他鼓起来的肚子,用极其温柔却疯狂的声音问他: “渺渺是不是怀上了?”
第一次的时候,他几乎崩溃,一边哭一边挣扎,辩解自己根本不会生孩子,季一粟却捆住他的手腕,继续用压抑而疯狂的语调问他: “不会怀孕是怎么跟百里覆雪孕育子嗣的?只给他生,不给我生?”
年渺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解释,不是用这种传统的方法孕育,却换来更加粗暴的欺负,毫不掩饰的酸意和嫉妒,让年渺浆糊一样的大脑慢慢反应过来,不能这么抵抗,只好乖顺地承认,自己是怀孕了,而且只给师兄生孩子,跟百里覆雪手都没有碰过,季一粟才稍微满意,对他温柔了许久。
他所在的地方看不到日夜交替,只有满目的红,仿佛是新婚的洞房,他在无尽的沉沦之中,最终完全堕落成真正的人偶。
* * *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年渺从昏睡中醒来,安静地缩在季一粟的怀里,眼睛没有睁开,只听着对方均匀而平稳的呼吸。
他喘息的机会很少,实在累得不行昏睡的时候,季一粟是不会欺负他的,等他睁开眼,才会获得一个温柔的吻,可惜这样的温柔只是假象,很快又变得粗暴,急促而强势,继而开始新一轮的堕落。
他微微动了动,季一粟察觉到他醒了,低头亲了亲他的脸,又握住了他的手。
年渺乖顺地闭眼等待着一个缠绵温柔的深吻,和进一步的沉沦,半晌都没有等到,似乎对方也睡着了。
平静得不象话,仿佛这么多天都是做梦一样。
他抬起头,疑惑地睁开眼,看见季一粟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只望着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年伸手摸向他分明的下颌,声音轻软: “不疯了?”
季一粟微微偏了偏脸,正好含住他的指尖,濡湿之后低声问: “想要么?”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和性感,年渺飞快抽回自己的手,重新缩回他怀里不说话。
他实在是累坏了,即使已经是顶阶修士,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欺负,幸好他已经是顶阶修士,但凡修为差点都受不了。
狭小逼仄的空间里静谧得只能听见两个人平稳的心跳和轻柔的呼吸,年渺重新打量起这个地方,红帐软被,是一张床,不过加了空间法术,否则这么小的地方,是无法承受住他们两个如此之久的折腾的。
这张床越看越熟悉,好像是他睡过的地方,他的大脑在良久的沉静后也渐渐清醒,终于想起来,这是他和季一粟离开碧海门后的第一个住处,每一件都是他亲手置办的。
“怎么回到了这里?”年渺随意地问了一声。
“没想太多。”季一粟温柔道, “就直接回家了。”
这的确算是他们的第一个家,还是年渺亲手题的字,牌匾仍然在门口悬挂着。
年渺将脸埋进对方的怀里,又不说话了,只静静感受着时光在一点点的流逝。
慵懒,惬意,满腔抑制不住的喜悦,这种异常美好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良久,年渺又轻声问: “多久了?”
“不知道。”季一粟诚实回答, “没算过。”
年渺也实在太累,不想放出神识查探,只想安安稳稳地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声音都轻得几乎要听不见; “应该下雪了,还没有看过这里的雪。”
他想他被季一粟掳走那天正是立冬,下得却是雨,现在恐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应当下雪了。
季一粟顿了顿,没有立刻应和他,似乎在看外面有没有下雪,过了一会儿才温声道: “你想看下雪,再等两个月我们去,现在还是秋天。”
年渺依旧有些迟钝的大脑尚且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深意,甚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小声道: “也不是很想看,就是想知道什么时候了。”
他乖巧地靠着季一粟,忽然一怔: “秋天?我们走的时候不还是立冬?!”
他终于算出来了,也就是说,季一粟将他关了几乎整整一年,这一年,都在做同一件事,如此荒唐,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季一粟淡定地“嗯”一声: “一年了罢。”
年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你还好意思说!”
他一边说,一边不知哪来的力气,愤恨地踹了季一粟一脚,季一粟猝不及防,差点被他踹下床,扶着床沿才稳住自己: “怎么了?”
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无辜和委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如此对待。
年渺缩到了床最里头,扯过早已被丢弃在角落里的被子抱着,只露出一张气鼓鼓的脸瞪着他,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绑匪!”
他一时间觉得, “禽兽”这些词都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季一粟的可憎和恐怖,简直是骇人听闻,惨无人道,可他又根本想不出更多的言语,最后只干巴巴蹦出一个“绑匪”,还不如禽兽。
季一粟一点点靠近他,隔着被子吻他。
这是一个极其缠绵缱绻的吻,让年渺根本无法再保持生气的状态,不由自主沉溺了进去,渐渐主动勾住他,去追逐和纠缠。
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扔在了一边,两个人之间再无阻隔,许久才难舍难分地分开,季一粟仍旧贴着他的脸,细细密密舔。,舐他漂亮红润的唇瓣,直到全是水光,两个人都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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