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那位长杪连轩辕家都能轻松只手覆灭,在扶摇战场里面不会再有对手了才是,百里覆雪跟着他,不会出意外,也没有理由把人赶出去。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长杪行踪神秘,不想让他们通过百里覆雪发现自己的去向和其他讯息,才将百里覆雪隐匿了起来。
希望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毕竟长杪看起来对百里家颇为照顾,总不能只对百里覆雪下死手。
他暂且将此事按捺下来,其他人的安危也同样重要。他叮嘱家族里的人,不要试图去争夺这一次的“扶摇之战”,只安心在战场里面收集天材地宝,切勿同他人起冲突,过几日听他的命令,主动退出。
族里有争强好胜的不大理解,忍不住问缘由。
百里止本不欲透露太多,但怕有人多想,还是简单将自己被一位神秘高人从轩辕圣手下救出来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不但将轩辕圣杀了,而且整个轩辕家族,都没有一人再留在扶摇战场内。
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剩下的不言而喻。
任谁也能听懂他的意思:一则那人对家族有大恩,没有跟恩人争夺猎物的道理。二则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他们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去争夺只是给人增加一点小小的麻烦,引人不悦,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老老实实在扶摇战场里觅宝,获得最大的好处。
过了两日,不需要百里止多言,一些端倪也渐渐在风中飘散了开来。
百里家的人发现,根本无需刻意躲避,他们也几乎没有偶遇到其他人,顺顺畅畅地在扶摇战场里寻找珍稀资源,路过了许多地方,看见不少打斗的痕迹,以及明显的家族营地,然而这些地方,都已经变得空旷寂寥,没有一个人还存在着。
传言也断断续续流淌。交好的家族和势力之间有隐秘的交流,最早接触到月光的人,有些会在退出之前给自己认识的人传音:若是遇见一团月光一样的人物,直接退出,不要反抗,因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直到越来越多的人撞见,越来越多的警告流传,这些隐秘的传音交织成细密的网,经过不断打磨变形,最终在整个扶摇战场里都游弋着月光的传说。
月色仿佛幽魂一般,凡是飘过的地方,皆成空寂。
无需问姓名,月光就已经昭示了此人的身份。
月宫,长杪。
这个在名字出现的时候被讨论得沸沸扬扬的人物,被上神庇护的弟子,并没有人看好,都认为是无能才迫不得已和他们争夺,哪知真正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以一抵千抵万,整个仙界无一人是对手,恐怕所有的仙联合在一起,也拿他毫无办法, “神位”的得主没有任何悬念了。
这样的实力明明已经可以比肩散神甚至上神了,为什么位阶依旧是仙,而且还得依靠“扶摇之战”才能获得“神位”呢?
越是神秘,越容易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扶摇之战”尚未结束,已经退出的仙就猜测了千百种可能,到后来越来越荒谬,只是这样的猜测都是在私底下交流,而且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很快长杪就会获得“神位”成神,再揣测对方,就有可能会触碰到天机,从而受到伤害。
五天之后,扶摇战场里的争夺者所剩无几,而百里止也收到了长杪的传音,是一个很简短的命令,要他带着百里家族退出。
收到这个传音,百里止并没有感到意外,相反还松了口气,有一种“终于要结束了”的感觉。
他明白,长杪已经将其他人全都清除,等百里家的人退出,对方就会获胜。
这才五天……以往, “扶摇之战”可是会持续好几个月甚至一年的。而且总有人会通过藏匿来消磨对手的精力和耐心,投机取巧。
长杪对待他们已经足够特殊宽容,让他们在这里待到了最后。
而跟着命令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团小小的月光,主动落在了他的掌心,让他十分讶异,月光散去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一株十分稀有的长生草,他只在传闻中听说过。
长生草上也附着了一句话:给百里覆雪。
很显然,这是长杪送给百里覆雪的东西,可是百里覆雪不是跟在长杪身边么?有东西直接给他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带给他呢?
也许是覆雪退出后长杪才想起来的,而选择在扶摇战场里面给自己,大抵是不想让别人知晓他们之间有往来,而且在出去后,长杪就会成神,这就意味着他们基本不会再有交集。
百里止这么自己解释着。
他没有犹豫,当即下了命令,让百里家族跟着自己一起退出。
一道道白光几乎同时亮起,眼前一花,百里止出现在了青云宫里,果然看见青云石上面显示的剩余人的名字,只剩下长杪。
不少人都在青云石前等待着结果,这唯一的名字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浪,所有人都在激烈地探讨着,百里止没有停留,带着众人回到了家族之中。
他没有看见百里覆雪,估计是比他们早出来,已经回家了,果然他在门口看见了相迎的百里覆雪,对方看上去和五天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心中安定下来,暗中将长生草给了百里覆雪,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中传音回答: “这是……”他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长杪,最后还是直接喊名字, “长杪给你的。”
百里覆雪更加疑惑: “长杪……那位月宫的弟子?为什么要给我?”
“你跟了他五天,想必是有些情分在的。”百里止回答,到底没有忍住,还是试探性问道, “你这五天,都跟着他做了些什么?”
这样的问题应该是无关紧要的,其实他更想知道,为什么长杪会对百里覆雪另眼相看。
可百里覆雪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家主,我……我第一天就退出了,因为遇到了轩辕彻,他似乎心怀不轨,危机之下,我只能先捏碎玉简逃离,家主说的,我一概不知,也根本没有见过那位长杪。”
百里止愣住,看着对方诚恳的脸,一时间没有出声,背脊间却蹿上来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百里覆雪早就在遇见轩辕彻的时候离开了?也就是说,他们在扶摇战场里面,根本就连百里覆雪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那长杪救出来的人是谁?跟着长杪五天的,又是谁?
* * *
到了第五天,长杪已经再也找不到任何家族和势力的营地,可扶摇战场太大,也不是没有个别残余的人在独行,这些人都十分会隐藏气息,就是不正面争夺,可以耐心蛰伏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将对手消磨殆尽,说不定会侥幸获胜。
虽然“扶摇之战”开启之后,也只有一个人凭借潜伏把最后的强劲对手磨疯,自己退出,取得了“神位”,正常的情况下还是强者胜的。
而长杪不会有这个耐心,也没有心思跟人玩捉迷藏,五天,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判官没有出现,他没有在玉简存在的情况下出去,就说明还有其他的对手在暗中窥探着。
长杪用最后一丝耐心等到了晚上,月华降临的时候格外明亮,亮得几乎如同白昼,将整个战场都包裹在白玉间,一切人迹无处遁形。
百里家也在白天退出,战场里面没有人了。
最后,他望向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百里覆雪。
“我的玉简还是没有找到。”百里覆雪垂眼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了些许无辜,朝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要不……你杀了我罢?杀了我,你就能出去了。”
长杪淡淡道: “找不到的,因为已经碎了,判官。”
百里覆雪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瞬间的凝滞,目光定在了长杪脸上不动了。
片刻后,他才舒展眉眼,轻声问: “什么时候发现的?”
“见到你的时候。”
“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么?”百里覆雪的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回忆,声音如喃喃自语, “那时我明明是昏迷的,也会暴露么?”
长杪道: “你觉得你隐藏得很好?”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是啊。”百里覆雪诚恳点头,丝毫不在意他的嘲讽, “我还以为你没发现,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揭穿,还要我跟着你?”
年渺道: “因为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堂堂天界太子,这次的判官,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只盯着我一个人。”
百里覆雪笑了起来,没有回答,不染纤尘的身形渐渐消散成一团浓雾,等浓雾重新凝结之后,则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
在看到对方容貌的一瞬间,长杪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一向的云淡风轻和冷漠,有片刻的茫然,一颗心明明早就无情无欲,还是被狠狠震动了一下,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那现在,重新认识一下。”那人朝他微笑着,声音温和, “无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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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主打一个速战速决
晚点还有一章
第153章 模仿
长杪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月宫之中。
二百年的清修没有让他动摇,可是现在,他感到了许久未曾感受过的疲惫,以至于胳膊都是软的,许久才有力气抬起来,拿着师父赠给他的新婚贺礼,月宫的钥匙,将沉寂的大门打开。
月宫是一个特殊的地方,自混沌之初就存在着,在遥远的天界边缘悬挂着,从来没有人进去过,甚至连靠近都不曾靠近,只知道是至高无上的月神的居所,里面只有月神一个人。
月神是纯粹的神明,一向与世无争,从不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像是天边的月亮,只在晚上高高挂着。她的宫殿也十分清冷,至少在长杪刚飞升进来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殿宇也没有,只是一轮纯粹的明月,弥漫着无尽的月光。
月神受了重伤,陷入了沉睡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所以世人已经二百年没有看见过圆满的月亮了。
一开始的时候,长杪还尝试着找过寻深子,青容,水神,还有百里落尘,都没有任何下落,大概都在成婚那天受到了重创,不是和季一粟一样陨落,就是和月神一样在沉睡疗伤。
他就再也没有去尝试过,彻底踏上了一个人的孤独之路。
他在清冷死寂的月宫之中,开辟出了小小一片天地,是属于他的天地,凭空起了帝华大陆上的几间老屋,除了季一粟爹娘的那一间封锁着,其他的都复原成大婚前的模样,甚至连窗花都没有落下,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红,最后用水神的赐福种上了一圈缤纷的花林,将这小小的天地包围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虽然也不会有人看见。
百花林上没有挂着红绸,他到底太嫌弃,等有一天,季一粟瞧见了感到不满,就自己去挂上。
他想,季一粟又不是没死过,说不定这一回也是一样,指不定藏在哪里看着他,就连寄余生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天,季一粟就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夸他长大了,变得懂事又坚强,可以一个人扛起所有。
那他要怎么做呢?是热泪盈眶地扑向对方,缠绵缱绻以解相思,还是怨恨责怪,骂对方将自己丢下不管,生死不知,害自己痛苦许多年。
他想他应该是怨着季一粟的,怨对方抛弃自己,怨明明说好生死相随又留自己独活,让海誓山盟都成了虚假的誓言,可他自斩情丝之后,就再也无法体会到喜怒哀惧这些情感,也做不到怨恨和热泪盈眶,心只剩一潭死水。
他再也无法掉下一滴眼泪。
只有在想到季一粟的时候,心头才会莫名其妙阵痛,这种阵痛只在一开始他复原老屋和花林时出现过,在他闭关清修的二百年里都沉寂着,直到他出关去扶摇战场,每每想起和季一粟有关的回忆时,才开始疼得频繁起来。
这样喜庆的红和明媚的花林,同纯白的清冷月宫着实格格不入,好像是月亮上不小心溅上了一滴谁的血。
从“扶摇之战”中拔得头筹后,审判官便拿着他的玉简,领着他去了天界,赐予了他“神位”。
过程实在太繁琐复杂,到了最后,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成神的,只记得太子无翊的脸。
成神的仪式消耗了他太多,重新淬炼了他的仙体,变成更加缥缈的神体,以至于他的头脑都不清楚起来,满身满心的疲惫让他回来之后瘫倒在床上,就再也动不起来了。
堂屋里亮着灯,是伏天剑新点上的,他刚刚把诛神剑丢了出来,两把剑便并排在一起,学习仙界的知识。这次“扶摇之战”他根本没有用上剑,是他高估了仙界的水平,抑或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他闭上眼睛,手背覆在额头上,慢慢思索起来。
说他看到了太子无翊的脸,也不尽然,因为对方的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十分简单的样式,银白色,只遮住了半面,露出了鼻梁和唇,还有一双含笑但隐匿着探究的眼。
但那张面具和自己以及季一粟的面具不一样,是普通的面具,透过面具,可以清晰看见下面的面容,眉眼,鼻梁,薄唇,甚至下颌,都几乎跟季一粟一模一样,熟悉得让他几欲落泪。
长杪十分庆幸,在最开始下定决心复仇的时候,就果断地自斩情丝断情绝爱了,否则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奔向对方,什么都不会想。
感情果然是人最大的障碍和致命点,仙和神也是,幸好他将这懦弱麻烦的东西给剔除,才省去了许多的麻烦,不会落入旁人的陷阱之中。
的确很像,但又不是一模一样,只是相似,让人一眼看上去会认错人的相似,连面具都那么相似。
可他知道,那并不是季一粟。
他同季一粟之间早已紧密相连,融为一体,无论相隔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然而他在太子无翊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那张相似的脸也只是给他带来了片刻的懵神,现在他的精力在月宫中渐渐恢复,开始思考起这件诡异的事来。
再次回忆那张脸,他不由对自己一时的失控而感到荒谬,因为那只是拙劣的模仿,别说眉眼,就算是头发丝也没有能够和季一粟相比的地方,这世上从来不会有人能有资格和季一粟相比。
可是为什么,才出生二百年的太子,没有父母的管束,只在天界漫无边际地游荡着,会去模仿一个已经死去的魔神?
就算季一粟最鼎盛的时期,见过他脸的,也没有几个,更别说一个二百岁的上神了。
而且太子无翊一直跟着他,探究的目光从来不知道掩饰,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在意,难道对方知道自己和季一粟的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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