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本就是那个吹铜管的?”
在郑韩尼问他看没看到《冬墙》末场的消息时,剧作家想起还没告诉他这个消息。
郑韩尼好奇地盯着裙子,日常抚摸琴弦的手指捏着链条轻轻一撮,落下红黑色的粉末。
他们两个还真的在聊天。
“哎哟!”他突然惊叫一声,拇指的茧子被细链划出一道口子,隐隐有血丝渗出来。
吃了这一堑,郑韩尼再也不敢随便碰何已知丢出来的东西,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快刀斩乱麻地把壁柜里的杂物全部清理出来。
本以为按照对方的性格会激动地跳起来,但郑韩尼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恭喜你们,辛苦终于得到回报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事都不第一时间通过我。”郑韩尼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不停地吹着自己受伤的手指,“我听雁学长说了。”
索性大提琴手的茧子很厚链子没有划伤肉,否则他还得为了这堆破烂平白上医院挨一针破伤风。
“什么?”
“萨克斯。”郑韩尼听出他语气里的鄙夷,稍微提高声音,“铜管怎么了?铜管是交响乐里音量最大的,一件乐器就能撑起一个声部。吹铜管的肺活量大,一般身材都很好,而且阿本学过声乐,记忆力特别好,世界上下五千年都没有他不知道的曲子,活脱脱一个曲库点唱机,他还有绝对音感,又是加拿大华裔,很有钱。”
何已知看他对阿本的优点侃侃而谈,活脱脱一副阿本铁粉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坐在这里哭诉过阿本欺负骚扰他前女朋友的事情。
剧作家叹了口气。
不记仇,这算是郑韩尼的优点之一,但有时也会表现得有点缺心眼。
“总之,你别干多余的事。”他沉下声提醒。
“为什么,你们睡了?”郑韩尼放下手,后仰靠在沙发上。
从他轻快的语气和乱晃的眼神可以得知,这只是一句玩笑。
但何已知却陷入了沉默。
他陷入了沉默。
这只有一种解释——
郑韩尼的表情逐渐从迷茫变成困惑,最后变成错愕,如同有人往空气中撒了一把炸药粉。
“不是吧?”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双手抓着头发控制自己不要大喊大叫,但并没有完全成功,“你和雁行睡了!”
何已知缓慢地点了点头:“抱歉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个不需要通知我!”
郑韩尼念叨着何已知的名字,在房子里走了足足三圈才冷静下来,像想用自己的身体把地面砸穿似的一屁股坐回沙发上,用手搓着头顶的发旋:“每当我以为你已经达到离谱的巅峰时,你总是能一次又一次超越我的想象。”
“有那么意外吗?”何已知从壁柜里拖出另一个箱子,用钥匙划开,开始捡东西。
郑韩尼满腔怒火被他云淡风轻的语气顶了回去,一时说不出话。
提琴手闷头待了几秒才问:“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次去临榆岛的时候。”
郑韩尼血压攀升,差点喘不过气:“在我守着监控给你看猫的时候你们居然在……”
他说不下去了。
何已知半跪在地板上,从箱子里拿出废掉的卡片、过期的药盒、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纷纷和刚才的裙子一样丢到纸箱里。
郑韩尼盯着他看了一会。
他和何已知朝夕相处了两年,知道这个人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
他就像一块柔软的吸音海绵,无论外界投射过来多么巨大尖锐的声音,被他吸收之后,都只剩下一点轻薄的回响。
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以这种穷极无聊、无所可否的态度,做着别人理解不了的事情,因此显得更加奇怪。
而当他一反常态地展现出具备常识的麻利果断时,反而说明他也处在混乱中。
就像现在——
提琴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谁主动的?”
“他。”
“确实也能猜到,”郑韩尼砸吧了一下嘴,总算感觉对局面找回了一点控制,“等你这颗石头动起来少说得一百年吧。”
他用脚踢了踢何已知: “但是你不是到处放话说对恋爱不感兴趣吗?怎么突然开窍了?”
半跪在地上的人再一次沉默了。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郑韩尼再一次宕机了:“你、你们没有谈恋爱?”
“第二天他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没有答应。”何已知说。
这句话像一簇火星,将刚才有人洒在空气中的炸药粉彻底引爆了。
郑韩尼对着天花板一顿发狂,在不小心掐到手指的伤口时才冷静下来。
“你们没有在一起也好,”他瘫倒在沙发上,“不然你剧本那边不好交代。”
何已知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真希望司徒小姐在这,她知道应该说什么。”过了几秒,词穷的混血嘟哝道。
何已知笑了:“她肯定会骂我。”
“那也是你值得。”郑韩尼气得牙痒痒,“雁学长什么反应?没把你连人带猫丢臭水沟里?”
何已知顿了顿:“他对我很好。”
极好,准确的说。
郑韩尼欲言又止了一会。
“有话直说。”
何已知把篮子底部散落的几个硬币捡了起来,随手放在地上。
“我先声明,无论如何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郑韩尼举起手又放下,被装饰链划破的指尖有一道发白的印记,“但我是想说……雁学长也挺不容易的,你要是没有那个心思,就跟人家划清界限。大不了拿取向不同当借口,别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现在说取向不同不会太晚了吗?”
“只是上床的话,色欲熏心完全有可能啊。”郑韩尼说,“你现在不就是睡了,但是没动心的状态吗?”
篮子里的东西见底了,还剩下最后一样,是一只银漆黑孔的口琴。
剧作家闷着头,郑韩尼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你别不说话啊,怪吓人的。”
何已知把清空的篮子翻过来,和擦干净的漂白剂瓶子一起放回壁柜里,用钥匙锁好。
反身靠在门上,单手像转一只大笔一样转着那只口琴。
“你下次乐团排练是什么时候?”他问。
“周末吧,希望到时候手已经好了。”郑韩尼站起来,回身整理了一下沙发,低头去看他扔在纸箱里的东西,“怎么了?”
何已知算了一下时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可以当然可以,但是为什么?”郑韩尼一边说,一边从箱子里捡了一个钥匙链出来,看样子是打算留下。
何已知任由他挑选自己的旧物,漫不经心地侧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等郑韩尼把想要的东西一样样捡出来,揣进兜里,他才走过去,抱起箱子,语气平淡地说:
“我想见见阿本。”
“……啊?”
(本章完)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抉择
“有邮局的消息吗?”
“还没有。”
眼看着距离8英寸大师赛的报名开始时间,也就是他们申请成为国家队下属团队的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可PVC和阿狗的证书却在海关遭遇了滞留,迟迟没有消息。
据说是因为两天前的一批货物中查出了一种蠹虫的小虫卵,所有的入关快件都被召回核查。
众人除了每天早晚给邮政打电话问最新情况之外,丝毫没有办法,只能靠加倍的训练和虐杀蚊虫发泄焦急的心情。
雁行看准了这一点,顺势在进一步提高难度和技巧质量的基础上,又给他们加入了时间的要求。
而且不是之前为了取得积分而关注的标准赛道时间和最大赛道时间,而是为了赢下比赛、夺取奖杯需要的“时间”。
毕竟从取得高级赛的资格开始,他们的目标就不再是完赛,而是胜利。
目前挡在他们前面的第一个障碍,就是罗浮和他的团队。
雁行也不避讳,直接就上网查了罗浮的时间记录,以那个为第一标准要求他们。
“所以说,让人夜不能寐的罪魁祸首不是艺术的瓶颈,而是不好好吃饭。”侯灵秀总结道。
证件照下面登记的姓名是:萨比尔哈兹·萨迪克热西提。
像之前戈多一到赛场就兴奋过度的情况,其实说白了也是对环境不适应。
“训练时人越多,越接近比赛的真实环境。你们之前也看到了,高级赛的观众数量和初级中级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更别提国际比赛……不仅你们要适应被看,赛犬也要适应。”
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们之前也见到过被观众的呼声吓到失去控制的情况,小型犬尤其多。
当然,其他人都觉得主要还是戒烟戒酒的功劳。
几个人被看得不太好意思,但雁行却说这是好事。
总之,查到名字之后,就可以在各个比赛的成绩公示里查询到相应的记录,他们就以这两个人的成绩作为基准,尽可能地提高自己的时间。
和这些一同提升的,还有PVC的睡眠质量。
同样的智慧也存在于另外的老人眼里。
而第二标准的自然就是那个卷毛的成绩,但互相询问才知道,当时在场的五个人都没能记住他的名字。
山竹因为长期烫染,发质一直不好,有次被侯灵秀当着孙老太的面薅下一把干枯的黄毛后,老太太就经常给他带点新鲜花生核桃之类的让他吃,一段时间之后,头发真的光滑了不少。
但即便是雁行本人也没想到,两个老太太真的把他的话听进了心里,第二天直接把整个社区舞蹈队都带了过来。
实际上即使在帮阿狗戒除咔嗒器的那段没日没夜的训练时间,他的失眠也没有完全好,但最近一段时间却几乎没有发作,众人用排除变量法筛选了一下,发现应该是饮食提升的原因。
因为天气变得凉爽,不用再担心中暑,他们把气温最高的午后也列入了训练时间,再加上有邓老头帮忙做饭,四处觅食的时间也省了,同样可以用来训练。
其他人也不禁汗颜:“……难怪没人记得他的名字。”
原来是少数名族,何已知终于稍微理解了那奇妙的口技和发声方式。
幸好“自来卷”不是一个很大众的宠物名,他们靠着这个在国际犬联的注册数据库里查到了卷毛的信息。
之前艺术家一直吃的都是快餐和方便食品,不仅高热高糖,而且缺乏营养……和邓老头荤素兼备的盖浇饭没法比。
除此之外,尹奶奶也发挥自己的长处,没事就烤点蛋糕,饼干什么的带过来,和孙老太一起坐在仓库,边聊天,边看他们训练。
浩浩荡荡的老太太方阵涌进垃圾场,把仓库门口围得水泄不通,让他们好生体验了一把参加重大比赛的感觉。
最开心的莫过于不用训练的戈多,在老太太中间窜来窜去,握个手卖个萌就能骗到数不清的抚摸和零食。
雁行为了防止小狗被踩到或者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一直跟在它周围,也被迫受到了老太太们热情的嘘寒问暖,内容不限于:多大了?什么工作?腿怎么伤的?有没有对象……一直延伸到把我女儿或者孙女介绍给你吧。
何已知和Captain完成训练任务之后,照例打算带戈多跑两圈。
他们默认的规则是最先训练完的人负责训练戈多,所以基本上都是何已知,偶尔在他遇到困难时会是其他人。
他放牧羊犬去休息,自己喝了口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外地口音的老太太拉着雁行的手问:“对方是比咱大啊还是比咱小啊?”
“比我小。”雁行用手扶着老太太怀里的戈多,温顺地回答。
“哎唷,小的可不好追。”老太太一惊一乍地讲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小的她玩心大啊,她总觉得有更好的,这时候咱一定不能急,得给她一点时间,慢慢的她就发现咱好了。”
雁行看到何已知过来了,嘴角掠过一丝坏笑,回头和老太太继续说话:“他要是一直发现不了怎么办?” “那说明咱不够主动啊!”老太太仔细端详着雁行的脸,“搞对象不能太要面子,有时候就得流氓一点,牵个小手啊,亲个小嘴啊,那年轻小姑娘不就沦陷了吗?等她一沦陷,咱再趁热打铁,生米——”
“奶奶!”眼看老太太看着雁行的视线逐渐变得热辣起来,何已知赶紧上前打断,“我把小狗带走一会。”
他从老太太怀里抱走戈多,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老太太们实在太有感染力,导致那天晚饭雁行提起玛玛时,PVC和山竹还以为他是被奶奶们说的动心了,想找个对象谈谈。
“想什么呢?”雁行对此表示无语,“我要找也有别的人选。”
“那怎么突然说到玛玛?”山竹好奇地问。
“只是想问她最近怎么样,你们有联系吗?”雁行看向侯灵秀。
少年摇头:“没有。”
自从给山竹的护腕做完以后,他就没有再去找过女工艺师,加上作息不同,早晚遛狗也从来没有碰到过,此时被雁行问道反而觉得奇怪:“什么怎么样?”
雁行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侯灵秀看了一会,久违地伸手摸了一把表弟的头。
少年皱着脸避开,正要骂人时,听到他说:“你快开学了吧?”
其他三人也愣住了,山竹一口咬在筷子上:“这么快吗?”
PVC看他好笑:“你自己不也得开学吗?”
“我那大学开不开都一样,”山竹不在乎地摆手,“阿秀是高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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