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过去,但只看到消失在夜色中的影子。
“没有,”何已知咬着叉子回忆,“起来看了会书,傍晚过去的。”
雁行对这个评价及不反对也不认同,而是问:“你的记忆从什么时候开始?”
“真敬业。”
不知道过了多久,雁行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剧痛,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因为疼痛和惊吓而止不住颤唞。
“咳咳,”何已知心虚地吃了口蛋糕,看见接到了PVC的山竹和侯灵秀正穿过对面的书店朝他们走来,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有喜欢的作家吗?谁是你最喜欢的作家?”
“这人怎么像小偷一样……”何已知说完才意识到,哦,那是我做的。
“然后你起来又去教会了?”
“要交作业啊,没办法。”
“我打了破伤风,觉得应该确认一下你的存活。”雁行没有否认,“毕竟你半夜从我家跑出去,要是遇见什么不测,我还是最后目击证人。”
随便吧。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这实在是漫长的一天。
“你应该感谢自己身体反应大,没有染上毒瘾。”雁行给了何已知一个不言自明的表情,嘲讽地扯起嘴角,“到底是谁过去丰富搞清楚了吗?”
“大概第二天中午,我在宿舍醒过来,全身都很难受,像被卡车碾过又被羚羊踩过一样……一到厕所就开始狂吐,吐完就舒服了。接着回去睡到下午,什么都没想。”何已知如实回答。
早就已经过了12点,而且没有南瓜车。
雁行想让他睡到别的地方去,但是自己已经被拴住了。
何已知突然想到什么:“所以你第二天过去,是找我的?”
话虽如此,但何已知自己也不太清楚,当时为什么那么着急又回到教堂,他完全可以换个地点,或是休息几天再回去完成老教授的任务……也许是潜意在让他回去找雁行。
指根处被割出了皮肉外翻的伤口,温热的鲜血汨汨地从指缝中渗出。
老板看到他回来,都吓了一跳。但他也没忘了再收他一遍化妆费。
雁行不想弄脏床和衣服,于是他强忍疼痛,爬起来找到纸巾摁住伤口,一打开灯看到抱着书包的灰姑娘踩着没穿好的鞋慌慌张张地从玄关后面跑走。
“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作家。”
转移话题失败。
他叹了口气,用叉子把蛋糕旁边配的小柠檬戳烂,舔了一口深入灵魂的酸汁,破罐破摔地向后靠在椅子上,把脚伸出去:“我真的是一个糟糕的一掖情对象,对吗?”
尽管雁行没有描述过程的细节,但仅凭事后的表现,何已知相信自己已经足以作为奇葩对象被投稿到网络上供人口诛笔伐,永世不得翻身。
“绝对是我遇见的最糟糕的。”
雁行轻笑一声:“所以我才有义务把你拴起来,让你不要再去祸害别人。”
他伸出带着戒指的手指,勾了勾何已知手腕上的镯子。
那两件金属的配饰有着相似的,流畅的线条。
多么残忍啊,何已知想,他让我自己买了一个铐子,把自己拴起来,而且还让我觉得这么开心。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他听上去有些闷闷不乐。为那些他们错过的时间。
“对不起,”雁行缩短了他们的距离,把他拉进一个安慰的拥抱中,“但是我希望你自己想起来见过健全的我的样子,这对我很重要。”
何已知趴在雁行肩膀上笑了:“我不仅仅‘见’过你,我们跳过一支舞。”
那笑很快变成了干笑,因为雁行捏着剧作家脸颊两侧告诉他,那不算舞,只是跟着音乐活动手脚。 “那我自己跳的那种算什么?”安洁莉卡教他的“抬胳膊,扭屁股”。
“人类关节可动性展示吧,我猜。”
“好吧……”
PVC回来了。
艺术家抱着木制画箱,鼻子和嘴还有些发红,但精神不错,一到桌前就把他们剩下的半块蛋糕连着何已知剁出来的柠檬汁一起倒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下去,打出一个响嗝。
他和侯灵秀都获得了满意的成年礼物,何已知也搞清了自己一直困惑的谜团,所有人都很满足——除了山竹。
他在回去的路上,发现自己的考试挂了。
“何同学——怎么回事?为什么才30分啊?”
何已知用一只手抚过自己的头发,轻轻耸了耸肩:“可能太久了都忘光了吧。”
“可是这上面说,你只做了第一页,后面全是空白的!”
剧作家的惊恐显而易见:“还可以翻页?”
山竹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活该。”侯灵秀小声说。
总之,一部分人获得了成年礼物,另一部分人获得了成绩教训。
回到仓库以后,PVC郑重地拜托大家,和他一起清理学长的画。
他撬开仓库角落的木头箱,扣掉上面的订书钉,把积了厚厚一层灰的画布框挨个拿出来摆在地上。
先让何已知和山竹拿软毛刷刷掉上面的灰尘,再由雁行和侯灵秀分别用沾了酒精和松节油的海绵擦洗,逐渐析出油画颜料本来的颜色,最后用钉子和绳子挂到墙上。
侯灵秀在擦其中一幅时,发现那画的是教会酒吧门口的杏树,他随后在画框背面找到了一把钥匙。
经过对比,就是用来锁画箱的那把锁的钥匙。
看来学长的本意是,PVC在仓库看到这幅画,拿着钥匙去到教堂酒吧,进而取得装烟头的箱子,但他没想到,沉浸在惊吓和悲恐中的PVC在这里经历了1千个日夜,但一次都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些画。
空下来的大木箱直接拆成木棍,扔到外面的废品堆里,仓库的四面墙全部挂上了油画,看上去倒像个真正的画廊了。
侯灵秀每天学画画时,抬头就可以看到专业的作品。
伴随着巨大的画箱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废物也被清理了出去,仓库里又多出一块空地,几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训练区域又可以再扩大一圈。
他们一拍即合,说干就干,一人拿起一卷胶卷就准备往地上贴,被雁行拦了下来。
“再贴就变成年轮了,你们看着不晕吗?”
每一次用胶带贴出更大的区域,都代表他们的训练进入新的阶段,这一圈圈的胶带,就像树墩上的年轮一样,记录着几个人和几条赛犬的成长。
几个人猛地站起来,往地上看一眼:“好像是有点晕。”
“那怎么办?”山竹问雁行。
最后他们决定先把原来一圈圈的胶带撕了,将空间重新规划成两块训练场——
一大一小,一块用来跑线路,一块用来练习技巧。
他们取得资格的八英寸大师赛是世界范围内水平最高的犬敏捷赛事,想在那上面打败其他国家,特别是这项运动发达的欧洲和美国的选手,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里,让自己的水平再提高一大截。
这也就意味着更严苛的训练,和逐渐刁钻的技巧练习。
但这些在一开始的成效并不好,山竹和妲己,侯灵秀和教父都出现了越练越慢,成绩反而下降的状况。
但雁行说这是一个正常的过程,当你学习更多更新的技巧,意味着抛弃自己已经熟悉掌握的方法,这会让人感到不习惯、不舒服甚至难受,但是克服掌握之后,就会获得真的提升。
之前由于紧张的赛程,他们一直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打磨这些,导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形成了一些“坏习惯”,它们在短时间里可能显示不出影响,可一旦视线放长远,就会成为他们追求更好成绩的绊脚石,必须一颗一颗,拔除干净。
他们基本分成了三个时间段,何已知通常在早上训练,侯灵秀和PVC在白天利用学画的间隙,晚上则是上课回来的山竹占领训练场。
周末雁行会为他们准备测试,检查一周的训练结果,不达标的人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包括但不仅限于铲猫屎、扫地、帮尹奶奶她们舞蹈队的老人挪家具、擦玻璃等等。
有点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山竹看上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但对搞卫生并不陌生,相反,PVC倒是表里如一地是个家务灾难。
所以每次放他出去干活,都得派至少两个人跟着他,否则他一不留神就能把人家老太太的玻璃门拆下来。
何已知按照计划,开始了和雁行的约会。
而那一开始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
(本章完)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约会
何已知策划的第一场约会……很糟糕。可以这么说。
两个人顶着铺天盖地的暴雨步行二里地回停车场时,他用雁行的方式让他打分。
“A是今天让你更爱我了,B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C是忍受不了的窒息,D是你想把我扔进臭水沟闷死的程度。”
“你不会想听答案的。”
“……我知道了。”
看来是臭水沟。
几天之后,何已知卷土重来。
他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没有再相信网上的“约会圣地”,而是邀请雁行去了他上大学时经常光顾的旧书街。
那条街上有不少买二手书的摊贩,还有一家早该倒闭了,但愣是靠着老板的坚持和被没收手机的中学生苟延残喘下来的音像店。
何已知告诉雁行,这个音像店老板有很多国内外老艺术剧团的录像,都是网络上找不到的冷门剧目,老板既不愿意卖,也不准租,只能在店里看,因此他没有课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过来,在音像店的小房间里看录像。
“没事。”雁行看着他,“怎么这么生气?”
“这是53年人艺的……这是旅行剧团的……”何已知津津乐道地介绍每一张碟,“还有这些国外的,我也都看了,但是有的找不到剧本对照,我也听不懂……”
“为什么?”
何已知想象了一下雁行衣衫不整地抱着个球,在街上像猿猴一样大喊大叫地狂奔的样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不喜欢男孩?”雁行挑起眉。
“你想去看看教室吗?”他用提议的语气问。
所以他看这些的眼神都很新鲜。何已知醒悟过来。
但是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来过,也许是因为有雁行在的缘故。
“你比较有趣。”
何已知脸一红,他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表现得过于兴奋了,不仅在情节激烈时手舞足蹈,还时常抢角色的台词,比录像机更快地说出重要语句。
后来老板认识他了,破例允许他把光碟带出去,但是那些碟都太老,电脑的光驱识别不了,连转录都做不到,所以还是得用店里的老机器放。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排练1
这回雁行没有想把何已知扔进臭水沟,但他俩黑灯瞎火地打算从学校里溜出去时,剧作家腿一滑,掉进了学校养锦鲤的人工湖。
何已知在网上研究约会宝典的时候,不止见一位大师说过,寻找共鸣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归校园,追忆往昔——然而这并不适用于他们这种情况。
首先,何已知在蓟京没有校园可以回,其次,雁行这个人也没有往昔可以追忆。
他压根就没上过学。
所以他们的行为本质上是闲散社会人士闯进别人的学校参观了一圈,和逛动物园没什么两样,不存在什么浪漫的追忆元素。
何已知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逛个学校都能把自己逛水里去。
当他从湖里爬出来时,雁行看他的样子就像是热带雨林里的科学家在池塘边上观察鳄鱼出水。
按照互联网约会大师的理论,初次约会时出大丑,基本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迎接下一春了,因为姑娘脸皮薄,会为你感到尴尬,而体贴地选择主动避开你。
但是幸好,他这是第二次,雁行也不是姑娘。
他不仅没有避开,还在何已知突然向下坠落时,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没让他一头栽进水里。
哪有人每次约会都搞得湿漉漉的?
山竹说这段时间有不少看视频打算领养的家庭来到现场之后都反悔了,他和徐光昂就打算着趁冬天到来之前,给收容所的狗洗一次澡,顺便把笼舍也清理一遍。
看着他从人工湖里爬出来,趴在水池边的狼狈模样,雁行无奈地笑了。
而剩下100多条身体健康、脾气温顺的流浪狗,就是今天的顾客。
光哥已经提前把它们分了出来。
这当然不是何已知本来的打算,但山竹临时打来电话说人手实在不够,叫他们去救急。
如果说掉下去之前他还在幻想着完美的约会,掉下去以后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下次约会的时候不要再湿身了。
而他们剩下的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阿姨们打扫时,把笼舍里的狗赶到外面,同时给他们洗澡。
可他的期望还是落空了,下一次他不仅湿身,还湿得非常彻底。
“不相信我能抓住你?”
光是写文件就让徐光昂和山竹发了好一顿愁,最后是雁行出手才帮他们弄好格式。
她们带了一皮卡的工具和消毒水,还有三台大音量的录音机,势必要伴着音乐把笼舍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
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何已知点了点头,随后苦笑着站起来:“还是不要有下次比较好。”
“看上去干净一点,被领养的可能性也会提升吧?”
何已知害怕把雁行拉下水,因此想甩开他的手,但是对方卡住了轮椅刹车,坚持地没有放开,直到他像出水女鬼似的直挺挺地在池底站稳。
批下来的经费用来雇了一支专业的保洁队伍——整整七个生龙活虎的阿姨。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为此他们特意找上级批了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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