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遇到了系统,陆陆续续又出这么多事,北房已经不再是个安全的地方,反倒成为众矢之的。而且系统说的未来,略有可怕,如果不思进取,过不了几年,还要吃那外敌入侵的苦。
离开,未必不是好事。
可离开也不容易。
眼下北房这么多人,说不得,个个都想走。
只是……走得掉吗?
惊蛰自打得了姚才人的针线包后,迄今都没敢去储秀宫的原因之一,不便是他怀疑,暗地里有人盯着北房的一举一动吗?
他若去了储秀宫,怕是主动把线索和自己的项上人头奉上!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
…
相较于后宫的热闹,乾明宫却是一派肃穆。
刚从寿康宫回来的宁宏儒,一眼就望见宽大桌案上的两块银锭。
二十两。宫造。
这个大小,这个形状,他不会认错。
这俩银锭已经是老熟人了。
不知何时,不知为何,就出现在了这龙案上。
宁宏儒看了眼女官石丽君,这才欠身行礼。
“陛下,这是太后列好的名单,此乃这一次会入宫参选的秀女。”
“丢了。”
景元帝说得随性,宁宏儒也干脆,皇帝这话一出,他就直接将手中厚厚一叠名单都撕碎,又命宫人清扫干净。
而后笑嘻嘻地拱手:“陛下,这名单不看也罢,不过,太后娘娘这一次是铁了心,想要为陛下寻位皇后。”
秀女已经入宫,太后好一番折腾,让人摆了宴席,尽管景元帝没出面,却仍是热闹。
原本静如死水的宫廷,已然沸腾起来。
虽然景元帝不耐烦太后,不过宁宏儒说话时还是谨慎,免得将来这皇后讨了陛下喜欢,他就里外不是人了。
“太后想娶,让她娶了便是。”景元帝漫不经心,“沉香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宁宏儒欠身,轻声说:“那批沉香已经准备妥当,只等东风。”
景元帝颔首,这殿内就又安静下来。
景元帝喜欢安静,乾明宫内伺候的,无不谨记着这点,脚步与呼吸都很是轻缓,生怕扰了景元帝。
半个时辰后,景元帝手头的政务处理完了,随意将笔丢进笔洗里,抓过那二十两银锭,把玩在手中。
景元帝因着诛杀朝臣的事,在文武百官里的风评并不好。
不过这位皇帝狠厉归狠厉,但每日的政务还是会处置,朝廷在其治下也算安稳,并无天灾人祸。
他每日都会花时间处理政务,而后便不一定会在乾明宫。有时,会发现景元帝突然出现在某个妃嫔的殿内,若是幸运,就会一跃成为宫里的红人,备受宠爱。
不过,许是因为去岁刘才人出过事,整个皇宫安静了许多,都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刘才人。
这泼天富贵,着实是要不起。
除却几位高分位的妃嫔外,其余的美人才人也不敢妄为,全都很是老实。
这也让乾明宫讨得几分清净。
宁宏儒盯着景元帝手中的银锭,到底忍不住说道:“陛下,这银两,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都盯着这家伙事儿看了这么久,愣是没看出来哪的特殊。
“没什么不妥,”景元帝冷淡地说着,“寡人赚回来的。”
只是细听,也有一丝兴味。
陛下赚回来的?
这天底下,还有谁敢和皇帝做买卖的?
宁宏儒想得再多,都不敢开口问。
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他心里门儿清。
石丽君适时开口:“徐嫔娘娘之前去过寿康宫,从太后娘娘的手里,讨了几个宫人回去。说是能够看看门子,打打下手。”
此前,景元帝叫人盯着承欢宫,石丽君自然不敢懈怠。
徐嫔和姚才人有旧亲,是真。可徐嫔是太后的人,也是真。
这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从不只看姓氏血缘,更看利益,看好处。
景元帝倚在椅背上。
几串纯黑的玉石瞳子大小,被随意撇在桌案上,丝线蜿蜒,又堆在一起。
之前那些个宫人的眼珠子,和其他人比起来,也无甚差别,叫景元帝有些失望。
长达数月的监视,并未查出承欢宫之人的问题。
那问题,就不在这几个人身上。
景元帝冷白的手指握着这“买命钱”,银锭一下、又一下地抛起来,两块银块在他手里,跟杂耍似的,根本落不得地。
既是收下了,惊蛰那轻如薄蝉的命数,也跟着攥在手心。
“都料理干净。”
轻飘飘落下的,是冷漠的命令。
石丽君恭敬欠身:“喏。”
陛下太过随心所欲,乾明宫的人做事,从来都不敢惹火上身。
哪怕宁宏儒和石丽君这般,已走到如今的地位的,也不能确保平安无事。
不过……最近这几月,陛下倒是收敛了些。
像是有什么趣味之事牢牢吸引了他。
宁宏儒和石丽君隐晦地对了一眼,对此心怀祈祷。
希望景元帝这份兴趣,能维持得再久些。
乾明宫已经有几月,不怎么死人了。
第17章
“砰砰砰——”
晨起,北房的门就被敲开了。八齐打着哈欠,揉着眼,都没看清来人:“谁啊!”
“我是承欢宫的,有事要寻惊蛰。”
门外,站着个俏丽的宫女,只她脸色惨白得很,头发也有些凌乱,把八齐吓了一跳,险些以为是女鬼。
待确定了身份,八齐的态度就殷勤了些,忙不迭将人请了进来。
惊蛰也刚起,正在漱口,听到动静,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茫然。
一听是秋逸,惊蛰这瞌睡劲都跑光了。
这几日是秀女入宫的日子,阖宫的目光都被此事吸引,不管分位大小,就连频频出事的承欢宫,也不例外。
徐嫔怎会让大宫女在这时来找他?
惊蛰心里觉得不对劲,当他看到秋逸时,心里更加笃定,这一回秋逸上门,并不是为着承欢宫来的。
而是为了她自己。
秋逸脸色灰白,看着很是狼狈,她进屋后,惊蛰把其他几个人都赶了出去,将唯一的凳子让给了她,然后不大自然地站在远些的地方。
“秋逸姐姐,这是……”
秋逸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看到惊蛰的一瞬爆发了亮光,她猛地起身走到惊蛰身前,抓着他的衣袖恳求起来:
“惊蛰,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快要死了,只有你能救我……呜呜……救我,求你救我……”
秋逸说着说着就掉了泪。
这突然的崩溃,不止惊蛰吓到了,他并没关着门,屋内的动静,外头也能听到一点。
荷叶凑过来,刚要进门,却被明雨给拦住。
明雨平时笑眯眯很温和,此时态度却很强硬,抢先一步将门关上,而后背对着门看向荷叶。
“我猜,他们需要独自说话的空间。”
荷叶对上明雨敏锐的眼神,笑容僵了一瞬,立刻自然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明雨说得没错。”
有明雨守着,自然没人偷听。
屋内,惊蛰好不容易让秋逸冷静下来,正给她递手帕,“你,你擦擦。”
秋逸低着头,接过了手帕。
惊蛰:“你刚刚说,让我救你……是出了什么事吗?”他和秋逸不熟,但总觉得,她不是那么容易就崩溃的人。
秋逸神情倦怠,很是疲倦,用帕子捂着脸,过了好一会,才将近来承欢宫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当惊蛰听到承欢宫已经死了四个人的时候,无疑是吃惊的。他上次去的时候,虽然是感觉到人少,可丝毫没有觉出异样。
北房的消息不怎么灵通,竟是连这样的大事,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秋逸抿了抿唇,抬头看着惊蛰,脸边还带着泪痕。
“死去的那几个宫人,都是那一天,和我一起,见到你的。”
惊蛰心口漏跳了一拍。
系统紧急澄清。
【系统出品的buff不会有这样劣质的影响。】
秋逸还在说。
“我知道……我知道的,也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我多想……但是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死了,每个都是意外……你觉得有可能吗?”秋逸抓住自己的头发,情绪很是崩溃,“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一定是我。”
秋逸是个很细心的人。
每天做过的事,动过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忘掉的。
可是前天开始,她总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可是又忧心忡忡,坠在心里。
她非常难受。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心,摔碎东西,走路摔倒,吃饭的时候噎住……
这些种种,都让秋逸心中发毛,越发神经质地检查身边的东西,那种怪异的预感,让秋逸快发了疯。
可她越是紧绷着情绪,心里就越有一种怪异的猜想。
——她要死了。
惊蛰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刚才说,那些人不是因意外死的,那……徐嫔娘娘是怎么看的?”
“……徐嫔娘娘也很害怕,一直在求神问佛,不过太后派了人来后,娘娘晚上睡觉就安稳了许多。”
惊蛰敛眉,太后派来了人,徐嫔心里就安稳了?接连的意外,当真是意外吗?不,就连他,都猜得出来,这怕是有人动手,更何况是徐嫔。
出事后,徐嫔去寻太后……太后派了人……安稳……
太后派了人去,是暗示徐嫔会加以保护?不然这“意外”纷纷,如同死亡降临,徐嫔怎么也安稳不得的。
……那么,徐嫔,是太后的人?
思及此处,他心中一凉。
徐嫔的动作,她和太后的关系,再加上姚才人死前的话,都无疑让惊蛰感到紧迫与威胁。
“我不知你为何觉得此事,与我有关。”惊蛰皱眉,“承欢宫的事,我的确无能为力。”
不是惊蛰想不想的问题,是他做不到。
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此事发生在承欢宫,惊蛰远在北房,他能做到什么?
他既无法时刻保护着秋逸,就如同当初姚才人的任务……
他不会承诺他做不到的事。
秋逸徒然泄去了力气,呆坐在凳子上。
她其实也知道,这不过是蝼蚁挣扎,是不是和惊蛰有关也说不准。
如果真的有人针对承欢宫,对这些宫人们动手,还是如此……不落痕迹,连徐嫔都查不出来,她又能如何?
惊蛰:“你为何不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徐嫔娘娘?”
秋逸抬头,看着惊蛰。
惊蛰:“如果是意外,那谁也无法知道结果。可要是人为,想必徐嫔娘娘心中也希望能够抓到人,你将自己的猜想告知,说不定,徐嫔娘娘能顺藤摸瓜,多安排几个人护着你。”
如果真的有人要杀人,那盯着的人越多,暗中下手的人,就越难以动手。
秋逸用手帕仔细擦了擦脸,又将凌乱的头发重新弄好,朝着惊蛰笑了笑:“多谢,惊蛰。”
她看着冷静下来了。
要离开前,秋逸回头,对惊蛰说。
“其实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秋逸很是诚恳,“徐嫔娘娘是个不错的主子,从来不苛责下人。要是你愿意,徐嫔娘娘不会介意你之前的回绝。”
惊蛰摇头笑了起来,叹息着说道:“秋逸姐姐,承欢宫是个好地方,可这节骨眼上,徐嫔娘娘要惦记着的事也多,实在不好为我劳心。”他谨慎,没将话给说死。
秋逸来找他,自然,却也不自然。
甚至也有可能是一种试探。
秋逸听出惊蛰的松动,抿嘴笑了笑,便出了门。
惊蛰送她出去,待到窄门,七蜕和八齐看了眼,也没说什么,就让开了道。
秋逸离开后,北房的人都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秋逸的来意。
惊蛰用之前和秋逸商量好的话来回答,“我和她曾经是旧相识,近来承欢宫出了几次意外,她不免担忧,这才来寻我。”然后,他又将承欢宫的事告知他们。
比起秋逸和惊蛰的关系,承欢宫的事,更叫他们诧异。
连长寿都没知道得这么清楚,只隐约知道承欢宫换了几次人。
无忧感慨:“原以为北房近来够倒霉的,没想到承欢宫更甚。”
长寿撇嘴,看了眼无忧:“再怎么出事,人也是在承欢宫出的。”
“怎么,你宁愿去承欢宫等着撞邪吗?”明雨笑嘻嘻地说道,“我可不愿意。”
几个人吵吵闹闹的,险些没听到窄门处七蜕在叫人。
这次,还是来找惊蛰。
惊蛰心中有数,出了门去,果不其然,这一回来找他的,是郑洪。
他不久前,曾托郑洪去办一件事。
郑洪将他扯到门外,紧皱眉头:“你可想好了,之前劝你离开的时候,怎么都不想走,现在倒是想动了?“
惊蛰:“我原以为北房是个安逸之所,平淡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现在看来,反倒是麻烦,自然是有了上进之心。”
当然,更多的原因,和系统也有关。
这天煞的系统给出来的任务,真会逼人上进。
郑洪一想也是,就点了点头。
他如是如是,再三再三地和惊蛰说了一番话,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这才离去。
接连两次被人找,这着实惹眼,不过一会,再一次有人来时,北房的人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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