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青词眸光一凝。
她在向我要那颗珠子??
不等他多想,那妖魂已经扑了上来,只是还没近前,便被一柄白玉长剑逼退,玉奚生持剑纵身而去,他的剑意凶狠,神情也冷峻,一言不发地与妖魂交手,一剑下去便在湖面斩出汹涌浪涛。
那妖魂也很强,甚至用魂体强行接了玉奚生一剑,凶戾非常。
与此同时醒来的众人都被这声势浩大的交手吓得瞬间清醒,再一瞧周围环绕的亡魂,景象犹如阴曹,当即纷纷起身拿出武器,不需多说便参与进混战之中,连路松也拔出了腰间那把气息非凡的长剑。
栾青词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各色灵流闪过,除却玉奚生与妖魂的交手,便剩栾青词的声势最大,他单手持剑,令手掐诀,一心二用,剑斩亡魂时,无数青金色鸟羽虚影如密雨般洒落攻去,不过几息之间,画舫周围的亡魂便被他以一己之力削去过半。
当这里的幻术不能再影响他们时,这些亡魂再凶狠也无用,他们这等阴邪之物最怕修行之人的灵气,哪怕怨气深重,在众人联手之下,也很快便被肃清。
于是便只剩下玉奚生与那妖魂之间的交手。
随着妖魂的节节败退,画舫上的人也都渐渐消散,这座虚境已然被破,甚至连湖面上那些小画舫也都消失而去。
栾青词已经感觉到虚境不稳,那妖魂的幻术确是厉害,可是幻术被破后,要凭自己与玉溪生一战,她还不够格。
“看这妖魂,生前恐怕是个大妖吧。”谢庭兰心有余悸似的说。
栾青词轻“嗯”一声,淡声道:“不足为惧。”
若这妖魂真是个活着的妖怪,说不定还真能与玉奚生一战,可惜失去肉身后,妖魂也格外脆弱,而且幻术也无用……
栾青词轻蹙眉,问道:“幻术是怎么破的?”
阵图已经散去,谢庭兰便将玉奚生如何用灵气唤醒众人说了一遍,栾青词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玉奚生的战局很快胜负便分,一剑之下,妖魂本就虚幻的身体更是变得好似随时能散去一般,不等他再补上一剑,这一方天地便骤然碎裂,不系舟随之消失不见,众人因失重纷纷在掉下去时用了御剑术,深沉夜幕下,便是虚境消散后的真。
玉奚生持剑立在虚空,夜空与湖水相映,他便是苍茫中唯一的景,一人一剑,风姿卓绝。
“想逃。”玉奚生冷哼。
阵纹自他脚下飞快成型,如罗网般将一抹虚幻囚于其中。
路松等人回到岸边,危机解除便也解开自封的一窍,他们稀里糊涂地便赶上适才的亡魂潮,又莫名其妙地从画舫中逃了出来,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岸上的人更加不知所措,上画舫去二十余人,回来的竟只有十几个,至于没回来的……下场可以想见。
“方才那是个……妖魂吧。”路松复杂道,“想来皖湖下,正是这东西在作祟了。”
“皖湖下究竟是何物作祟。”栾青词从湖面上一步步回来,神情于夜色下变得更冷淡,“路家主,你当真不知吗?”
见玉奚生已然取胜,栾青词便回到岸边。
路松神情微变,说道:“此番有劳三重雪宫相助,路氏必将送上厚礼,可青鸾君此言……在下却听不懂。”
栾青词的眼神落在路松腰间那把剑上,淡淡道:“这把剑,你压不住,是从湖下取出的吧?”
那洞穴之中的狐尸头颅被剑穿透,如今想来,不仅是穿透,而是那把剑将它钉在原地,离开时栾青词曾注意过被破的阵法,那是封印所用,而非杀人,狐尸的位置像是阵眼。
那阵法不是为了镇压珠子,而是为了将妖魂镇压在洞穴之中,在那之前,洞穴之中已死了不少人,那些人的魂魄不知为何 一直流连在原地,而后便与妖魂一起被压在了皖湖下。
有人取走了用于钉住尸体的法器,所以那妖魂才能在皖湖兴风作浪。
听得栾青词的话,路松的神色彻底变了,有些勉强地笑了笑:“青鸾君,何出此言?这是我路家的剑……”
不等他说完,玉奚生便飘然而至,身后还浮着囚妖魂的光团,他脸色很不好,冰冷冷地像覆了一层阴云。
他瞧着路松问:“皖湖的事,因你而起?”
路松当即道:“在下惶恐,不知青鸾君为何有此猜测,可皖湖之事,在下确是不知情啊!”
争执引来众人围观,甚至瞧路松的眼神都带了质疑,毕竟都是应承了路氏的召仙令而来,结果这事本就是因路氏而起,甚至他们都知晓皖湖下有什么却故意不说,这若是真的,那实在说不过去。
但栾青词却极其笃定。
从方才路松拔剑开始,他便注意到了。
“这把剑上。”栾青词指了指路松的佩剑,眯眸道:“有皖湖下邪祟的气息。”
第025章 .有苏
路松的那把剑杀伐气太重,甚至盖过了路松本人,从那把剑出鞘起,栾青词就知道这把剑必定是从那洞穴中取出的,这剑上带着那颗珠子的气息。
路松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尤其是玉奚生阴沉冷漠的注视下被看得浑身冷汗,笑不出来,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看来青鸾君……也去过那了。这把沧琰剑,的确是从那地方取来的,这是我路氏家主路远的佩剑。”
栾青词冷声:“是你取走了镇压妖魂的剑。”
用于镇压妖魂的剑被取走,阵法便随之溃散,所以路松早就知晓皖湖下有什么,也知晓这次皖湖邪祟因何而起。
路松苦笑道:“……是,可在下也没办法,路氏遭重创,在下临危受命,路氏需要一把能起死回生的剑。在下以为那湖底被镇压的邪祟已六百年,早该灰飞烟灭了才是,不曾想引出此番祸事,在下之过。”
让路家遭受重创的始作俑者栾青词仍旧神情淡淡。
路氏嫡系死光了,旁系接手后想让路氏如旧,路松自己的实力不足,便想要从武器上取巧,正好得知皖湖下镇压着所谓的水妖,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那洞穴中,拔出这把剑,引起了此番皖湖风波。
“你早该明说。”栾青词冷声。
路松连连赔罪,“是,是,今日幸有怀素仙尊与青鸾君,还有各位相助,在下没齿难忘此恩,必有厚礼送上。”
栾青词轻轻皱眉。
“我们少主呢?”开口的是孟家的一个长者,“你们回来了,怎么不见我们少主?”
路松沉痛道:“孟钰小友……怕是回不来了,此番是在下对不住孟家,阁下放心,改日在下必定亲自去与孟氏诸位赔罪,他日孟氏若有何难处,我路氏万死不辞!”
孟家的人面面相觑,那长者丝毫不在意孟钰的生死,点头道:“既然如此,还望路家主记得今日之言。”
孟钰只是个没定下来的少主,孟氏自然还有其他人等着这个位子,如他这般的私生子可不少,牺牲一个孟钰,得到路氏家主的承诺,自然不亏。
路松连连应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栾青词冷眼瞧着,未在开口,本以为事情尘埃落定,熟料变故徒生,被玉奚生困住的妖魂不知为何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竟然生生冲破了那层封印,众人反应不及,周围景象刹那被扭曲更替。
连栾青词都没反应过来,等周围再清晰时,他才发现自己好似还站在原地,仍是夜色下的皖湖岸边,甚至周围的人都没变。
可是方才的一刹,他分明感觉到妖气波动。
路松也有些惊慌地问道:“发生了何事?那邪祟逃了?”
“这里是虚境。”栾青词微微皱眉,已然分辨出这里的不同,哪怕皖湖如旧,但周围的树木叶子有些枯黄,不像是初春,倒像是秋日,当即轻声道,“她想用虚境拖住我们?”
众人一时间慌了神,尤其是刚从虚境中逃出来的人。
“那就破了它。”赵玉竹当即拔出剑来,不见怯意。
栾青词瞧向玉奚生,问道:“师尊,那妖魂可还有一战之力?”
玉奚生满面阴云,神情阴沉得可怕,深深看了一眼栾青词,才冷声说:“离魂飞魄散只有一步之遥。”
栾青词被他这一眼看得头皮发麻,直觉心魔似乎生了大气,但又不知为何,便蹙眉问道:“她的魂力应当不……”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眼神望向不远处。
有人正从夜色中走向皖湖,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面貌俊朗的男人,他怀里抱着一个纤瘦女子,月色下容貌艳如桃李,像是睡着了。
“那是……”路松瞳孔骤然一缩,他看见那人腰间的佩剑,哪怕剑鞘不同,但还是一眼就认得出,那是沧琰。
“他也是虚境的一部分。”栾青词冷静道。
他也认出了沧琰,还有那个女子……那容貌,与妖魂一模一样,她就是皖湖下镇压的妖魂本体。
“这该不会是……”谢庭兰犹豫道,“那个路远家主吧?”
他们这群人这一次在虚境之中,好似只是个旁观者,虚境中的路远看不见他们,抱着怀中的女子快步到皖湖旁,皖湖下忽然传来一声难辨男女的低沉声音,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原本的声音。
“你来了。”
路远“嗯”了一声,随后说道:“我把她带来了。”
湖中的声音嗤笑一声,像是觉得有趣,慢悠悠地问道:“当真舍得?她可是对你一片痴心啊。”
路远冷静到近乎残酷,平淡道:“棋子而已,弈棋之人不会对棋子动情,你说要活的,她还没死,接下来要怎么做?”
“下湖吧。”那声音说。
路远抱着那女子走入湖中,在湖面归位平静后,虚境之中仿佛倏尔凝固,连风都跟着静止。
栾青词若有所思,“是她想让我们看的,看来是路远将她封印在湖底的。”
谢庭兰有点受不了,瞥向路松,“你们族志上有点问题啊,你们路远家主降伏的水妖,该不会就是方才他抱着的那个吧?”
路松嘴角微抽,尴尬道:“这……”
“不错,是我。”带着点清冷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
湖面之上有红裙女子静静而立,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无悲无喜,妖冶容貌也显得有些清冷,此刻的她形貌虚幻,但额心已经没了那道狰狞无比的剑伤。
“吾乃绡香城狐族有苏一脉,有苏婵。”
有苏婵此刻显然已经有了神志,不再是之前那副癫狂扭曲的模样,分明是狐妖,却反倒透着圣洁意味。
绡香城距离玄都极远,是狐族的地盘,被外人冠以销金窟的名,连栾青词都只是有所耳闻,只听说当年有苏氏狐族的确有一位活了许久的狐妖,至少也有千年,不过已然过世二十余年,至于如今掌权的是谁,栾青词便不知了。
“还需得多谢你。”有苏婵看向玉奚生,哪怕是道谢也没什么表情,“若非是你,我恐怕还被那东西所控制。”
玉奚生冷冷道:“不必,我本想杀你。”
“也算为民除害吧。”有苏婵倒是看得开,神情多了几分讥诮,瞧向路松,“路氏的血脉,擦也得多谢你,拔出了那把剑,才让我重见天日,虽说是被控制犯下的杀业,可你路氏亏欠于我,死的这些人,便权当是替路远那个卑鄙小人还债吧。”
路松脸色复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先祖说自己降伏水妖造福百姓,结果真正封印在湖底的是个狐妖,片刻后,路松还是忍不住辩驳:“那湖底的确是有……”
“水妖是吗?”有苏婵冷笑,“那才不是什么水妖,它……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路远自知在西陵郡路氏难以出头,诓骗我与他远走,在禹城落脚后,却将我的妖魂封印在皖湖下,我一直都是醒着的,他需要一个活着的我,生生地钉死在阵中。”
栾青词蹙眉问道:“为何?还有那在湖中说话的,又是何人?你知道湖底那东西是什么?”
有苏婵沉默下来,随即慢吞吞地说:“我也不知,或许是用我的妖魂镇压那被称作水妖的东西吧,那时禹城近乎是空城,来往游人也会死在皖湖下,湖底下的东西活了很久很久,我……也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他应当生活在几千年前,似乎叫做……蜃。至于与路远合谋之人,我也不知那是谁。”
栾青词更在意那个叫蜃的东西,暗自忖量着,用有苏婵的妖魂去镇压那东西?所以有苏婵也是阵法的一部分?
“我这道妖魂苟延残喘太久,也是时候该消散了。”有苏婵冷冷盯着路氏的人,“临死前给你们这些后辈瞧瞧,路远是个何等心狠手辣的伪君子,人族啊,总是口中仁义道德,真是虚伪。”
说罢,这虚境便开始渐渐散去,路松等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有苏婵仿佛只是为了揭露一下路远的行径,但栾青词和玉奚生却被留在了虚境里。
有苏婵瞧着栾青词,说:“你将那东西收起来了?”
栾青词颔首。
“真是有本事。”有苏婵叹气,“那珠子渐渐侵蚀我的神志,那东西的记忆也渐渐占据我的思想,从它的记忆中……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你身上古凤血脉的味道。”
栾青词微微眯眸,却见有苏婵又若有所思地看着玉奚生。
“你,很奇怪,你是什么?”有苏婵问。
玉奚生垂着眼,兴致缺缺似的,吐出两个字:“心魔。”
栾青词也不知玉奚生在闹什么性子,甚至觉得他这两个字说得都有些自嘲。
“不对。”有苏婵摇了摇头,“你的味道很奇怪,在它的记忆中……似乎有过,我不太记得,罢了。我的时间不多,不知如今外面……是何时了?”
她快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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