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栾青词在演武台上心存杀意,并非为了试炼,故而不肯上台也无用,栾青词追下去杀,但季长越主动让栾青词去试炼,便有些羞辱的意思了。
栾青词性子高傲,但季长越这种蝼蚁还难以引他动怒,而且栾青词发现季长越似乎特别想让他也进山去,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他素来敢莽,当下不再犹豫,却有另一道声音抢了先。
“老东西,我师兄早年闻名仙门,名扬四海,你西陵仙门的小辈还不配他入山去争。”背着罗刹月的谢庭兰嗤笑出声,又转头看向玉奚生,“师尊,弟子愿去领教清音会二重试炼。”
栾青词皱眉,却被玉奚生拍了拍肩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就去玩玩吧。”玉溪生云淡风轻地允了,又对季长越露出个浸透冰冷杀意的笑,说道:“季家主倒是有意思,昨日刚伏低做小地赔了罪,今日就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季长越脸色也有些发白,强撑着动了动嘴角,还是没笑出来,木着脸道:“不敢。”
玉奚生却懒得再多给他一个字,兀自收回视线。
“师尊,那我去了。”谢庭兰也瞥了眼季长越,随即对身后的同门说道,“走吧,咱们也去见识见识西陵试炼。”
各家小辈自然不会单独进山,都是族中年轻小辈结伴同去,谢庭兰叫上同门自然无可厚非。
三重雪宫弟子以谢庭兰为首,跃下高墙,身着水蓝薄甲的青年潇洒而去,背负重刀,英姿飒拓。
栾青词这位少主盛名太过,在他身后的二弟子谢庭兰便被全然遮住了光芒,很容易被人忽视,可谢庭兰即便比不上栾青词这等妖孽天资,他的品性与天赋也足以成为宫主亲传弟子,在玄都时,他就曾连挑了玄都那些宗门世家的小辈们。
栾青词足以与玉奚生这等存在相提并论,那谢庭兰便足以傲世仙门后辈。
祝韦白见状,也只得应允,灵力传音道:“入山吧,三日后本尊自会在此解开阵法开路。”
话落,山中忽然走出两个老者,一男一女,好似从山壁中走出,凭空出现后两人双手结印,落洄山中蓦地响起闷声,随即山壁之上出现一条蜿蜒入内的山路,显然之前是阵法将这条路封存。
只带小辈们都入山,两个老人也悄然消失。
西陵仙门见入山的是谢庭兰和其他三重雪宫弟子,并非栾青词,心才落回了实处,若是青鸾君进山去,他们小辈哪里还有出头的机会?
别说出头,若是青鸾君一个不高兴,动手全杀了也未可知!
而栾青词眸中映着落洄群山,看似神情平静如深潭,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忧。
第073章 .风起
小辈们入落洄山后,世家前辈便各自返回,栾青词也与玉奚生一道回了祝氏仙府。
“为何让他们去?”栾青词望着玉奚生,甚至带了几分谴责的意思。
他知道现在的师尊或许不太在意其他人,但庭兰终究是他亲传弟子,其他弟子也出自三重雪宫,那季长越的恶意分明已经没有掩饰,几乎是要强逼着他们入局,当真是陷阱上面的草席子都揭开了。
生怕他们不知道落洄山有问题似的。
玉奚生知道栾青词对三重雪宫的重视,说到底这也归功于自己,无奈叹了口气,低眉顺眼地哄着:“小鸾,放心,既然你未入局,他们就还不会有事。”
栾青词偏开脸,不理会他。
“小鸾。”玉奚生尾音拖长,捧着他的脸转回来,有些好笑地问:“都不与我说话了?”
栾青词瞥他一眼。
玉奚生失笑,随即才收敛了些,正色道:“我去找落洄山中瞧瞧,你留在这儿。”
“什么?”栾青词微怔,“你要进山?”
“嗯。”玉奚生颔首,“既然怀疑季氏与长生天有关,那祝氏清白与否便不好说,虽说是故意引你我至此,可小鸾,西陵仙门年轻一辈的翘楚,此刻可也进了落洄山。”
栾青词自然知道,所以才想不通山中究竟有何布局,难道季氏连西陵仙门的小辈都不顾了?
如今想来,昨日季长越起身赔罪,怕也是但心栾青词直接杀没了西陵小辈,以至于今日之局派不上用场。
“那就更不该让他们去。”栾青仍旧不赞同,“长生天的目的是我……”
话落,栾青词倏尔一顿。
好似明白了什么。
他抬头瞧着玉奚生,片刻后,轻声道:“你是要救人?”
玉奚生便笑,“也不尽然,长生隐匿六百年却未断绝,近日更是屡屡闹出大动静,想必若非石神山留有结界,那所谓的圣物也要落在他们手中。小鸾,他们不准备再藏头露尾下去了。”
栾青词也有所察觉,从他们敢在绡香城公然露面时,甚至将手伸进了天狐后裔的族群中,他们沉寂了六百年,像是不甘于此了。
“他们不会……”栾青词有些愕然地噤声,须臾后,才缓缓道:“长生天想要回归世人眼中,先要占据道场。”
西陵小辈中的翘楚如今也在落洄山,倘若在山中有足以将栾青词镇杀的杀局,那这群小辈还有几人能活?
长生天难缠,栾青词上次就领教过了,即便是斗起来,他们之间交手也足以波及到这群小辈。
“季长越想逼你进山,小鸾,你还不能进去。”玉奚生捏了捏栾青词的鼻尖,轻声说:“我会亲自去走一遭,你见机行事。”
“有把握?”栾青词问。
玉奚生必然要悄无声息的进山,栾青词适才瞧过那座大阵,阵势浑厚磅礴,并非出自等闲之辈手中,何况还有两人守阵,但……栾青词也不知他师尊真正的实力。
那日玉奚生镇压西陵仙门时,栾青词也颇为惊诧,至少仅凭灵力镇压这一点他做不到。
玉奚生含笑道:“自然。”
栾青词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他师尊,以往也见过师尊出手,皖湖与妖魂相争,师尊游刃有余,兰城外一剑斩古妖,他甚至从来没有被逼到狼狈境地过。
“小心点。”栾青词轻声。
“放心。”玉奚生笑应。
玉奚生说要进山,便悄无声息地从祝氏仙府离开,无人察觉。
祝韦白也未能察觉玉奚生的动作,他正与季长越对峙,神色冰冷:“你今日都干了什么?”
季长越面无表情,说道:“一时兴起而已。”
“一时兴起?!”祝韦白几乎要被气笑了,猛地站起身来,高大身躯带起强大的压迫感,神色也冷冽,盯着季长越说道:“昨日才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三重雪宫。”
季长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这次却并未退避,他慢吞吞地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祝韦白气急,一脚踹上季长越的心口。
季长越不躲,被这一脚踹得撞上了门框,他捂着自己心口,一声不吭,低垂的眼中却有杀机浮现。
祝韦白冷冷道:“不识抬举,季氏的家主该换换了。”
季长越依旧不作声,而是略微勾起唇角,低低地应道:“是。”
看似谦卑,实则暗藏锋芒,祝韦白却不曾瞧见。
.
“青鸾君,冒犯打搅了。”
栾青词瞧着眼前笑得彬彬有礼的男人,神情如旧,冷冷淡淡。
玉奚生才走不久,这临山分家的季悯生就前来摆放,栾青词并未请人进门,而是在院中相见,显然是不愿与他多接触。
季氏与长生天之间必有关联,哪怕没有证据,但栾青词就这么觉得,而且落洄山中也不知设下什么杀局,他的师尊和同门都在山中,他哪里会给季氏人什么好脸色?!
栾青词淡淡道:“知道冒犯,就退回去。”
季悯生微微一怔,像是有些疑惑般顿住片刻,才说道:“季某无意打搅,只是见今日季家主多有冒犯,故而前来赔罪,我临山分家与主家之间并无过多往来,还望青鸾君息怒。”
栾青词哪里听不出他在刻意和主家撇清关系。
这倒也是常态,仙门之中嫡系瞧不起庶出,主家看不上分家,何况明知季氏主家与自己的恩怨,季悯生还跑到这儿来说这些,其目的倒有些明显了。
但栾青词不感兴趣,淡声道:“我知道了,你还想说什么?”
季悯生这会儿也瞧出来,青鸾君着实不愿与他多话,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季某听闻青鸾君乃是上古神鸟凤凰后裔,些许好奇而已,前段时日玄都有古妖现世,青鸾君一力搏杀,护佑百姓,季某倾佩。”
“过誉了。”栾青词懒得多话,可这季悯生好言好语,又不能一巴掌扇出门去,于是便开始敷衍。
但季悯生仿佛没察觉似的,语气也温和儒雅:“人族素来奉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青鸾君仍愿庇护凡人,乃是大义。只是季某不明,青鸾君为何如此?”
栾青词微微眯眸,“我无需与你解释。”
浑然天成的骄傲显露无疑,众生于他眼眸中皆如草芥,而他做了什么,也无需与旁人说,这是栾青词骨子里的清高傲气,能留季悯生在这儿废话半晌都是给他面子了。
季悯生却有些怔怔地望了他半晌,才轻叹道:“季某明白了,青鸾君,为世人如此,太累。”
他像是真切地为栾青词惋惜。
随后转身离开。
栾青词却不以为意,他做什么必然都是出自本心,他由玉奚生教养,在人族的宗门中长大,自当与三重雪宫共进退。
季悯生的那些话他并未放在心上,此时此刻,他更但心落洄山中的情形。
若真是为他设局,他并未入局,便只能瞧三日后谢庭兰他们能否安然回来了。
季悯生走后,栾青词便得了清净,西陵仙门中那还有人敢贸然拜访,故而玉奚生不在仙府也无人知晓,足足过了三日,到了各家小辈们回来的日子,祝韦白与西陵仙门又至落洄山外,栾青词自然随行。
祝韦白对栾青词颇为客气地笑说:“青鸾君,怎么不见怀素仙尊?”
栾青词说:“师尊不来了。”
见他不愿多说,祝韦白也就不再问,比起这位冷淡且不好相处的少主,他更恐惧那位瞧上去风流潇洒与传闻中大不相同的怀素仙尊。
二重试炼后,大阵却并未开启。
等了半晌,祝韦白终于脸色微变,他取出一枚骨哨吹响,尖锐哨音骤起,然而山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不见当日开启阵法的两个守阵人。
他脸色沉了下去。
众人见状也不由得慌乱,有人问道:“祝尊主,发生什么事了?”
祝韦白沉声道:“守阵的尸傀不知为何,未能及时开启大阵,也召不出了。”
栾青词瞧过去,眸中也微微浮现冷意。
果然还是出事了。
那日出现的两个守阵人,竟是祝韦白操控的尸傀,栾青词早听闻祝氏的驭尸并非只是简单的凶煞尸傀,而是这尸傀拥有生前的本事与境界,祝氏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们祝氏尸傀——以过世的祝家人尸首炼制出的尸傀。
那是祝氏底蕴由来。
不同于栾青词的镇定,西陵世家的长辈们都急了,七嘴八舌地开始问。
“怎会如此?!祝尊主,快些想办法打开这大阵啊!”
“山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此行我诸多世家小辈都进山了,祝尊主,此事非同小可啊!”
“为今之计还是快些将阵法打开!”
“青鸾君。”兵荒马乱之中,季长越却格外镇定,他儿子都死了,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只瞥向栾青词,说道:“落洄山中出了变故,不知怀素仙尊何在?”
众人都是一静。
怀素仙尊这三日来都没动静,甚至今日也不曾出现,恰好落洄山就出了事……
栾青词听得出季长越的不怀好意,甚至此刻许多人狐疑的眼神都瞥向了他,不由得暗嗤,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第074章 .尸山
“我想杀,无需等到今日。”
栾青词只说一句话,却让西陵仙门久久无言。
他何其高傲,在西陵郡内一言定生死,可偏偏他有这般狂傲的资本,那日演武台上,若非栾青词收手,也就没有能入落洄山的西陵小辈了。
西陵仙门也都不是傻子,栾青词一说便也明白,虽说屈辱了些,但三重雪宫真想下手,何必等到落洄山中?
“那这可如何是好?”有人急忙问道,“还请祝家主快些开启阵法。”
祝韦白脸色不太好看,这阵法由两位生前乃是阵道师的尸傀所控,而且这尸傀自他祖辈便有,只要操控即可,如今尸傀不听召,他又不通阵道,如何开得了这大阵。
“听闻这阵法传自季氏。”
不知是谁忽然开口,惹得众人纷纷瞧去,栾青词却听出来了,是临山分家那个季悯生。
季悯生虽说找过他两回,但都谦逊有礼,在季长越面前也从不多话,这会儿却忽然出声,许多人都不知他是谁。
见众人瞧着他,季悯生温和地一笑,轻声说:“在下季悯生。”
听他也姓季,而且季长越并未反驳之前的话,连祝韦白也没作声,众人便信了几分,连忙道:“季家主,可知这大阵是怎么回事?”
季长越木着脸道:“落洄山阵法的确出自季氏先辈。”
落洄山的存在西陵仙门都知晓,栾青词这几日在祝氏仙府也有所耳闻。西陵仙门数百年钱前邪祟遍地,百鬼夜行,斩杀不尽,故而布阵将之囚困于落洄山中,等待岁月消磨,而小辈们历练之所是山中另设的法阵,其中刻意留了些不难对付的邪祟,用作试炼。
只不过此刻守阵的两个尸傀不见了。
旁人不知,栾青词却晓得他师尊早早入山,不知尸傀失踪与师尊是否有关。
栾青词不动声色,淡声道:“我三重雪宫弟子若有半分闪失,你们西陵仙门就以命抵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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