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晴朗,杜威眼都有点睁不开。他扭头觑着男人长被阳光照得蒙上毛绒绒金边的眉眼。知道哪怕把视网膜灼伤,这个异族人也能恢复过来。他就没见过需要带眼镜的萨萨克。
手臂勾住伽罗纳的肩膀,把手里的军帽扣到他头上:“这么大太阳眼睛不疼吗?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伽罗纳收回视线用力闭眼,转身,事务中心里的雌虫均往外走,要给他们送行。
79个积弱病残,三分之一走路要拄拐。一半不是眼瞎就是哑巴,几乎每一个身体内部都有不可逆的永久性损伤。
能把身体机能和恢复能力是人类数倍的军雌折磨成这样,以萨萨克的想象力是做不到的,实数人类独树一帜的武德充沛。
伽罗纳眼前还模糊,看着这片崎岖歪斜七高八低的人影,感觉比看着太阳还疼。
能出声的萨萨克纷纷以母语叫他。伽罗纳勉强做出笑脸。他现在不习惯笑了,尤其在外面。
随后嘴角扯平,严肃地举起一只拳头,像以前那样振奋人心地大声宣讲。他抑扬顿挫地说着萨萨克语,声音亮堂而富有磁性。
短促的音节有点像某种西语,小舌音的颤调和短促的弹舌落在耳朵里像是飘进一根绒绒的羽毛。这让杜威发现了不同的乐趣。
他不懂萨语,只认识其中的一个词。“kefasa”。相当于人类的“小子们、兔崽子”。以前伽罗纳训人时这个词能反反复复出现好几次,跟老子骂儿子似的如雷贯耳。
当时伽罗纳那语气让杜威以为是什么脏话,不过也确实不是好话。今天却听出了别样的柔情。
他说完军雌们的回复杜威也能听懂,他们在叫伽罗纳的名字,以一种孩子呼唤母亲的无助语调。
伽罗纳眼里泪花闪烁,军雌们残缺的身体让他心痛如绞。
他们肆无忌惮地互相拥抱,用经历了十几万年演变的古老语言诉说着别离。只有在这个小小的乌托邦里,他们才不用担心因为使用萨萨克语就被格杀勿论。
佳廖和杜威站在一块,她脸上不见失意,反倒斗志昂然。望着雌虫们似乎正在脑袋里筹划些什么。不一会儿,她双眼蓦然睁大。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她的视线!
高瘦的男孩和伽罗纳拥抱后含泪退开,佳廖大声叫住他:“葛芪!”
男孩抬头看过来,佳廖更加确信,激动地跑过去钻入人群紧紧抱住他,一声一声叫着他的名字:“葛芪葛芪葛芪!太好了,你还活着……”
男孩显得很无措,僵硬地梗着脖子和周围的同伴对视。杜威看到男孩的脸,立马猜到他是谁了。
葛芪虽然个子高,但天生脸嫩,长得酷帅,看着比佳廖还小,像个高中生。他有着小马驹一般引人注目的黑眼睛和长睫毛,这双眼睛让他显得无比温良无害。
杜威相信他笑起来会很可爱。但他很仓惶,看起来并不是爱笑的样子。
佳廖放开葛芪,像是察觉了哪里不对。抓住他左手的袖管,那里空空荡荡。她露出苦涩的表情,眼睛瞬间湿了。
顺着袖管往上摸,在肘部的位置摸到了断肢截面。眼泪滑下,她不知是在安慰男孩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左手,左手不是常用手,等离开这里我带你去装义肢,跟原来的不会差很多……”
葛芪僵硬地朝她伸出右手。
佳廖一下愣了,望向男孩毛茸茸的双眼,像是得到了确认。她小小地打了个颤,双手开始发抖。
掀开男孩的袖口,很快看到了平整的创口收在腕部,已经是成年老疤了。
原来宽厚修长的右手不见踪影。
佳廖还记得他单手就能握住一个篮球,喜欢用右手包住自己的脑袋前后左右地晃,把她梳的好好的头发全部弄乱。也记得牵着它的感觉,干燥温暖,让她心怦怦跳。
但是现在没了。失去双手又不许装义肢,他要怎么生活?
佳廖不敢细想,觉得自己顷刻变成一块脆弱的玻璃被巨石砸中,此刻已经粉碎了。
她无力地靠在葛芪的胸口,用软绵绵的拳头击打他的肩膀,泣不成声地责怪道:“你是笨蛋吗,你一个学生不好好学习……为什么要去打仗……”
杜威来到佳廖身后,安慰地捏着她的肩膀,朝似乎很想摆脱现状的男孩友好地笑笑。同时察觉到某些更残忍的事情。
反抗会被砍手,怎么个砍法,一节一节吗?他低头暗自观察这些军雌的残肢。答案似乎已经明晰。
何其残忍,他想到那个被凌虐到只剩下躯干的舰长。是做了多少次无谓的反抗,忍受了多少次被剁掉肢体的痛苦,才最终一心求死?
要离开了,佳廖抓着葛芪不放,不断地哀求他跟他们一起离开。但葛芪的态度很坚决:“我不想,你走吧佳廖,我在这里挺好……”
佳廖抱住他不放,抬起湿漉漉的脸轻抚他颤抖的睫毛:“求你了,你为什么怕我……你别怕我,跟我走吧,我会想办法保护你帮你装上义肢,葛芪……”
男孩只是不断摇头,直到伽罗纳上前对佳廖进行劝说:“这里确实是唯一能庇护他们的地方,他们在这里也过得不错。到了外面根本没有生育计划之外的萨萨克的生存空间,而且你是个女孩。”
离开时佳廖还在哭,她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葛芪,在上车前愤愤不平地朝他吼:“我们好歹也是初恋,你对初恋的情谊这么寡淡吗!我是要帮你又不是害你!”
车上四人都笑了,不远处的大眼睛男孩也挤出个笑脸,举起手臂朝她用力挥了挥:“再见!”
“这两个字倒是说得精神头足!我一定会回来带你去把手装上的,你就等着吧!笨蛋!”
佳廖最后一句话吼得精神头也很足,但上车后她看着窗外,哀伤地默默流泪。
杜威第一次见她这么伤心脆弱,只能在旁无声地陪伴安慰。
车子开出学校,驶入已经打扫过的街道,对面校车大巴呼啸而来,一个避让和轿车擦身而过。小张还伸出头去想跟校车里的人道别,头差点被搓掉。
继续前进,他们看到陆陆续续有雌虫扶着受伤的同伴迎面走在人行道上。小张停车探头大声问:“怎么了?”
一个雌虫指着身后大喊:“他们有枪,他们也有枪了!别过去,往西面绕路!”
“操!”小张一拳打在方向盘上,他看向旁边的伽罗纳,又转头看后面。杜威拍拍腰上的手枪,佳廖鉴定地朝他点头。
小张咬紧后牙槽,让车往前滑去。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刚设置好的高压电网,以及电网这边躺着的十几具尸体。其中三个身材富态的大个子是他们的电力工人。小张眼睛都红了:“操,操啊,他们杀人了,该死的口托背信弃义居然卖枪给他们!这些混蛋疯了,他们杀人了!”
“当心!!!!”
火光瞬间乍现,鞭炮般的机关枪声疯狂击打耳膜。车里所有人都本能地矮身躲避,两吨的车身被流弹炸地疯狂摇晃颠簸。
小张抱头鼠窜地缩在座椅下大声说:“没事,别怕!我这车防弹的!”
射击停止,他从置物盒里拿出机枪,小心翼翼伸出头来,看到电网那边十几辆摩托离去的背影。紧接着调头又朝他们冲过来!
最前面的摩托从两边一个急转漂移刹车停下,动作之同步,简直像杂技表演。后座的年轻人跳下车,隔着电网举枪就对他们狂射。
又一轮突突后的0.1秒,杜威动作飞速地下车在上方投影出自己的军职证明,以非常专业的姿势端着手枪指向他们:“全体注意!你们已经误伤三人,限你们在十秒内把枪放下!十,九,八,七……”
中间一个男人举着枪挥舞,大声说:“别怕啊兄弟们,这是假兵,是他妈的雌虫!前面坐的那个就是伽罗纳,我们把那只雌虫干掉绝对是立大功了!!”
“妈的不识货!”杜威低骂,飞快坐回车里。门一关车就冲出去直朝高压电网上撞。
小张大喊:“没关系,车里都是皮的,不导电吧……应该啊啊啊啊!!!!”
对面的飙车党要跑已经来不及,电网在一阵噼里啪啦剧烈暴雷的火花带闪电里,被车撞倒黏入车低。同时一半的敌人被压在电网下冒烟着火地抽搐,已经成了烤肉。
两下簸动,什么东西被压碎的声音。车子不管不顾以最高时速飞奔而去。
佳廖飞速转身,用胸口的老式摄像头和手上的终端一起记录那些仍旧追赶他们,继续开枪,继续扔汽油瓶的飙车党。
小张握着方向盘害怕地眼泪狂流,他不停念叨:“完了完了,我碾到人了,这下我成杀人犯了。下辈子要在牢里度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佳廖一个巴掌甩他头上:“两派冲突升级成热战,你们整个市区在开战,都成修罗场了你还担心进监狱?下辈子能在牢里度过你就烧高香吧!看着路赶快甩开他们!”
这种危急关头佳廖反而冷静下来。她心里已经替政府把后续说辞都拟好了。到时候抓住雌虫,进行封口,放开封锁,把两派战死的人都甩锅化学制剂和雌虫。
她确凿无疑地说:“放心,我们回去立马行动,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政府解除封锁。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小张记得很清楚,就今天上午——佳廖说她是个学生,他们是一群被政府点名批评不得结社的学生!!!
“啊啊啊啊啊啊——!!!!”小张绝望地大叫,猛打方向盘拐进另一条街道。
后面飙车党始料未及,最前面的刹车停下,被后来的撞个正着。前面的倒地滑行数十米,后面的高空旋转飞了出去。
小张看到后视镜里的画面瞬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爱玩飙车游戏,但真正经历的时候魂都快吓没了。
其他机车也纷纷停下不再追逐,从路口远远看着他们。
第28章 | 二十八 僵局
【没有时间了,伽罗纳注定无法在这两个月里怀上他的孩子】
回家郝钦就等在院子里,看到伽罗纳身上的装束也没说什么。
杜威怕他在背后搞动作,对他解释:“我们去海滨湾了,里面居民正在开战,死人了,政府和军队不管。”
郝钦脸皮拧了一下,和杜威对视几秒,仍旧没说话,把伽罗纳推进房间里交代道:“快去把衣服换掉。”
杜威把拍摄的视频拷贝了十几分放进信箱,做完这些他给裘弗发消息:我回来了。
之后就不用管了。
裘弗那有个十几人的钓鱼群,这么小的规模非常安全。这个群里都是谜语人,裘弗只肖说一声:鱼饵到了,速来。不出两小时杜威家门口的信箱就能被掏空。
群里的每一个人再以同样的方式把视频散布出去,隐秘的反叛人员如同树枝的分叉,成几何倍数地开枝散叶。杜威不知道这个团体现在有多少人,但数量是很不小的。
而且有一点很幸运。被强制征兵送命、糟糕的战时配给、前后不一的教育改革等等战争所造成的负面影响,都让年轻人对这个逾越本位的政府不够信任,乃至对藏有怨气。
哪怕是不关心雌虫和海滨湾居民的安危只在乎自己,也没有理由向政府打小报告,顶多是把信件扔掉。所以杜威先前担心会暴露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一夜没睡,放松下来就深感疲惫。杜威在伽罗纳的房里洗澡,打算好好睡一觉。他进去的时候男人衣服没换,还在床上坐着,洗完澡出来,仍军装笔挺坐在床上。
淋浴一冲整个人都清醒了。虽然累,但某个部位生龙活虎。
杜威舔舔嘴角,边擦头发边促狭地打量伽罗纳,视线绕着裹在军库和靴子中的长腿流连忘返。
伽罗纳低头半阖着眼,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杜威走到他面前蹲下,朝他亲昵地笑笑,不紧不慢地帮他解开鞋带,脱掉靴子。动作温柔有序。
抬起脚踝,轻柔地把袜子褪掉,让男人的脚掌踩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
杜威抬眼和伽罗纳对视,揉着他的脚背一点一点往上摸,摸进裤腿里,摸到小腿上扣紧的皮带。抽出皮带固定的金属利器拿在手里耍了两圈。是午饭时用的牛排餐刀。
另一边照样摸出一把厨师刀,两把刀抓在手里颠了颠,杜威笑着说:“你趁我不注意就偷了这俩玩意儿?”
伽罗纳不说话。
“你藏着衣服也不换,该不是要偷袭我吧……”杜威滴滴嘟嘟摸了摸他的脸,套上睡衣拿着刀开门出去了。
伽罗纳视线跟着他,不一会儿又看他走回来,掀开手上的浴巾露出里面的物件:“这把是瑞士军刀,有点像玩具,这把战术刀才有杀伤力。”
一只造型如锥的磨砂钢刀出鞘,尖利的刀尖很适合对着心脏一击毙命。
一把好刀,“锃”一声收回鞘里。杜威扔给他:“都送你了,匕首过于锋利,用的时候小心别伤到自己。”
伽罗纳没多少反应,也不道谢,捧着刀像小孩捧了不称心的玩具。让杜威觉得他此刻格外呆,呆得都有点招人疼了。
笑眯眯把手搭在伽罗纳肩上,拿走他怀里的刀放到桌上,抱住男人往下倒去,鼻尖挨在光滑的脖子上磨蹭,杜威暧昧地说:“还不去洗澡吗,那就先招待我一下?”
解开外套三颗大扣,抓住脖子上那条绿到发黑的羊毛领带,两根手指捏上领结,喉结被指骨触碰让伽罗纳不自主地扬起脖子。
杜威笑着啄吻他的嘴角,把领带扯松但不脱掉,只是松松地挎在领子上,然后继续解开衬衣,让漂亮的胸膛和腹肌露出来。
他手上的动作很不客气,右手罩住胸肌跟揉面团似的,指尖掐玩还羞涩的乳头。左手则大辣辣抚摸着层次分明的腹部,往下袭到裤腰上。
伽罗纳逆来顺受地摊开手脚嘴唇张开,被他舔得下巴脸侧都是口水。愈发激烈的动作让伽罗纳稍稍皱眉。
裤子解不开,杜威终于放开他,起身跪着专心攻克他的腰带。脸上迫不及待的表情显得有些猥琐了:“你穿军装的样子太帅,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你没穿上衣,身上还有那种痕迹……”
“那种痕迹?”
“抵抗加速度时用来固定的绑带痕迹。”
伽罗纳擦了把被舔湿的嘴唇,为一个十六岁男孩的注意点无言了片刻。他委婉地提醒杜威:“你女朋友还在伤心难过。”
26/97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