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笑了笑:“早点说了,王公公还能派人保护你的妻小,说晚了,怕是你的命、他们的命一个也保不住。”
前前后后被景王这么一诈,那狱卒很快就嘴硬不了:“我说,是杨蒙......”
王英:“杨蒙杨大人?杨大人一向公正秉法,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诬陷杨大人!”
“我并未诬陷,小人手里还有杨大人的手信。”
王英狐疑:“手信?”
景王笑道:“杨大人让你做这种事情还给你留手信?是你太好骗了?还是他太蠢了?”
王英不禁看景王一眼:“......”
说得一副见过假的手信,且认识杨蒙一样。
景王:“你要是把手信拿出来,和这个杨大人的笔迹一对,你和你一家老小的命就交待了。”
“你且说说,有没有其他证据......”
王英收回到口的问询:“......”
得,这也没他什么事了。
第二十二章 闻伤情吴帝杀心自起
“除了手信,那小子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出来......”王英垂首站在吴帝跟前,禀报私刑房发生之事。
虽然当场抓获了一个滥用私刑的狱卒,可眼下没有确凿的证据,整治杨蒙之事便又落了空。
王英心下惴惴,说话措辞兼十分小心,唯恐惹得吴帝愈加不快。
更何况,心里头还藏着景王破相这一茬,说话间更是多了份惶恐。
“意料之中,杨蒙也是老狐狸了,哪里这样容易落下把柄。”许是察觉了王英的惶恐,吴帝的话语里竟带着安抚的意味。
王英略微松了口气,附和道:“陛下说的是。”
“那狱卒关起来了?”
王英一听,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脑内思忖再三,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奴才本想关起来后请陛下定夺,但......”
但当时景王点醒了他。
那狱卒拿了手信出来,景王只说不信,又问有什么别的证据,狱卒拿不出来,他正要差人将他拿下收押,却听见景王毫无征兆地轻咳了一声。
王英闻声望去,只见景王皱眉轻摇了下头,他心中一凛,当即明白过来,夺过手信劈头盖脸骂了那狱卒一顿,又差人将他打了一顿,便将人放了。
说完,王英便详装心虚的样子,偷偷觑了吴帝一眼,正瞥见他嘴角一勾,道:“他倒惯会多管闲事的。”
“且就按他的意思做吧,派人盯着点。”
“是。”王英连忙点头,见陛下笑了他本应轻松,然而心里却愈发七上八下起来。
也不知道这景王给陛下下了什么迷魂药,陛下只是听到他的名字就能笑起来。好在他虽不知道陛下到底为何要把景王投入狱中,但却早就意识到景王于陛下的特别,一向以礼相待。
可......
越是意识到景王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王英愈是心惊胆战起来。
那斜贯景王脸颊的一鞭生生是把景王那出尘绝艳的脸给毁了呀。
如果说了,他或许要受陛下的雷霆之怒,而如果不说......
要是后来追究起来,他恐怕也难逃追责。
思及此,王英福至心灵,“砰”地往地上一跪:“陛下,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吴帝睨了他一眼,不语。
王英跪趴在地,只觉周遭顿时凉下一截,也不指望吴帝说什么宽慰的话,赶忙道:“奴才路上被李公子耽误了一会儿,到私刑房时,景王已受了私刑......”
他这边话音未落,就被吴帝冷若冰霜的声音打断:
“你说什么?伤了哪里?现下怎么样了?”
王英哪里敢再有所瞒,但被吴帝这么一问,王英却更是有些不敢说了。
“王英。”吴帝的声音听起来已不耐烦到了极点。
王英极少见他有这样的时候,浑身一颤:“伤在脸上了......奴才已差人松了金疮药过去,太医说只要按时擦药,后续再辅以凝脂膏,应当是不会留疤......”
本以为吴帝定是会勃然大怒,却半晌没见反应。
王英惶恐地抬起头觑了一眼,只见吴帝握拳在侧,双目刀锋般凌厉,似是要将他杀了一般。
“陛下恕罪!”王英鲜少看见吴帝这幅模样,吓得以头抢地,连连告饶。
半晌,听到吴帝说道:“起来吧。”
王英惶恐至极,怯怯抬头,只见吴帝神色已如往常,只额角两条青筋还若有若现,大约是起了杀心但又极力忍耐的缘故。
王英连忙又说:“奴才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此事非你之过。”吴帝站起身来,伸手扶了王英一把,“你且下去告诉若彐,把那人看紧了。”
“是。”王英应声退至室外,才敢伸手摸一把额头,发觉不知何时浑身都已汗湿。
他扯了扯外衫走进夜幕里,不禁感叹:杨蒙啊杨蒙,你的好日子快到头了啊。
第二十三章 守一株而待两兔
誉王听到镣铐声轻响,便猜到是那晋苏回来了。不知怎的,明明是一样的镣铐,戴在他身上竟连碰撞声都显得从容轻巧起来。
誉王默默闭着眼睛,心想这晋苏说不定是狗皇帝派来魅惑他的。
对面牢房的门打开又被关上,狱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牢房内很快又趋于寂静。
誉王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禁睁开眼来,只见晋苏左手拿着一块铜镜,右手攥着一块帕子,像女子一样正轻拭着脸庞。
誉王见他衣衫整齐,猜他大抵没有受刑,也不知他矫情些什么,心中一阵恶心,讽刺道:“晋公子打算何时出狱?”
晋苏闻声一愣,但很快他就从誉王的神态中解读出了他的深意,不在意地玩笑:“誉王殿下打算放我出狱吗?”
“你要出狱,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别装了......”
说话间,誉王看到晋苏手中的帕子往下移了移,正露出额头上一道狰狞的伤疤。伤疤上刚凝了血,一指来宽,一看就知道是拿细鞭抽出来的。
“这.......”
“这是怎么了?”
誉王本来几乎已经认定晋苏是戚渊渟派来的走狗,可看着他脸上这条纵深的伤疤,誉王又认定他是因为生得太过俊俏,惹人妒忌被害。
“岂有此理,那些人竟妒忌你至此?!”
晋苏不知他心中想了这许多,只觉得他这幅义愤填膺的模样有些好笑,不禁逗他道:“王爷快别了,本来就因与王爷密谋造反被下的狱,王爷这样岂不是要坐实了我的罪名。”
誉王:“......”
“他们为何如此诬陷你,有什么证据?”
“密谋书信一封。”晋苏轻描淡写地说着,半仰起脸,将手中的金疮药往脸上的伤口抖。
“你干什么,药不兴这么用的。”誉王在一边急道。
药粉落在伤口上,便滋得还没有结痂的伤口一阵阵泛疼,整个脸颊火辣辣的,甚至于脑海里只有疼字,再没别的思绪。
正在这时,他耳边忽然闪过一声轻语,“太后”“大人”两个字钻进了他的脑海。
晋苏连忙抬头,只见一个狱卒正将越过栏杆给誉王递东西。
难道是送解药来的?!
晋苏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还未有动作,就见眼前一个黑影闪过,伸手往那狱卒后脖袭去。那狱卒也是个好身手的,身子轻轻一侧就避开了偷袭,反手一掌往黑衣人肩上袭去。
好一个提前的预判!
看来是早有准备。
好在黑衣人也是身手不凡,一个撤步便化解了危机。一时间,两人你来我往,胜负不分。
那狱卒应该深谙此道,皆是阴狠的招数,又狡猾至极,像条泥鳅似的随时要溜。然而黑衣人的功力总归是更上一层,慢慢地,那狱卒便落了下风。
“别让他说话。”晋苏忽然说道。
但已经来不及——
只听那狱卒喊道:“来人呐!有人劫狱!”
一时间,值守的狱卒们闻声跑了进来,皆是对黑衣人发起了进攻。
那狱卒得了空,趁机从怀里掏出蛊药,正要递给誉王,却又被凭空截住。
“你!”誉王惊道,“果然早有预谋!”
原来截药之人正是不知何时从对面牢房出来的晋苏。
“找死!”那狱卒两次三番被打断,气得破口大骂两声,阴狠的招式直往晋苏身上袭去。
晋苏截拦之前,预判自己可以躲过三招。果不其然,第四招袭来他已躲闪不及,乐栉也受困,眼看他就要挨上一下。
正在这时,凭空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一把扣住了那狱卒的喉咙,将他死死按抵在地上。
晋苏反应极快,见狱卒口上有动作,立即一把按住他下巴,不知他怎么往下一拉,那狱卒的下巴就脱了臼。
“有毒药?”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嗯。”晋苏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看都没看吴帝一眼,把伸到狱卒嘴前的手缩了回去,“左侧后上牙,找人拿出来。”
第二十四章 一失足成天下罪人
“取出来。”吴帝不疑有他,立马命侍卫去取,眼神却仍落在景王那道横贯面颊的伤口上。
虽然早听王英禀报过,但见伤口如此至深,甚至已将一张如雕如琢、巧夺天工一般的脸庞生生得给毁了,吴帝顿觉心头火气。
杨蒙这帮人竟然嚣张至此。
一时间,吴帝恨不得把那些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那送药的狱卒虽然被景王卸了下巴,但仍转动着脑袋,倔强地躲避侍卫伸过来搜寻毒药的手。
景王让了让身,意图让边上的侍卫一起制服这狱卒,却见吴帝忽然抬脚踩住了那狱卒的脸,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狱卒喉间发出一声惨叫,浑身疼得发颤。
这种不太美观的景象惹得景王难得蹙了蹙眉头,抬眼看向始作俑者,只见吴帝神色冷峻阴沉,满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一时摸不清谁把一个向来沉稳不动声色的帝王惹到了这个程度。
侍卫见状,惶恐至极,赶忙从狱卒口中取了一个黑色的小药丸出来,诚惶诚恐地禀报道:“陛下,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木。”
“押刑房候审。”吴帝令道。
两个侍卫上前,却不敢从令——
景王看了眼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的吴帝,颇有些好笑,却一本正经地出声道:“陛下,脚。”
吴帝这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泄愤地脚,眼神颇为不善地看了景王一眼,径自往刑房走去。
景王:“?”
莫不是他招惹了这人?
景王莫名了一会儿,才回身跟穿着黑衣人衣服的乐栉道:“你先隐蔽起来。”
哪知乐栉却根本不理他,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径自往外走去。
这一个两个的。
景王不住叹息摇头,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到誉王也是这样一副恨恨的模样。
饶是他对别人如何看他毫不在意,还是觉得此情此景有些好笑,不免又调笑道:“我难道是天下的罪人了?”
誉王隔着栏杆,恨得咬牙切齿:“你助纣为虐,当然是天下的罪人了!”
景王对自己成为天下的罪人这件事似乎很感兴趣,好整以暇问道:“此话怎讲?”
誉王一掌拍在栏杆上,像是想把景王一并拍碎一样:“你助他杀生母、兄弟、杀贤臣,你还有脸问?”
景王兴致愈发浓了:“你说说,我怎么助他了?”
“畜牲!”誉王气得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迎面却被一股劲风狠抽了一掌。
“混账东西!”
景王闻声望去,只见吴帝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神色冷冽地看着誉王。
看到来人,那一口一个“戚渊渟”的誉王不自禁缩了缩脖子,脱口竟怯怯喊了一声:“皇兄。”
可见吴帝于他积威之甚,甚至于兄弟反目,他竟然还条件反射地顺从至此。
吴帝一言未发,眸光狠狠扫了景王一眼,道:“还不走?想进去待着?”
景王不知他哪里来这么大的火气,倒也不惧,反而有些好笑,道:“谁惹我们陛下这么大火气?”
吴帝转头看了他一眼。
景王好笑摊手:“看我做什么,还能是我不成?”
吴帝见他一笑,脸上的鞭痕便顺着抽动一下,刚舒缓了片刻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你且闭嘴,有跟你算账的时候。”
第二十五章 君能察君之心
晋苏此人,表面上是世间少有的温文尔雅、端方有礼,实际生性恶劣,骄矜放纵,最喜作弄他人。
这厢见吴帝心中有火,对他爱搭不理,便起了玩心,偏往他跟前去凑。
吴帝不胜其烦,但到底没有发作,只将一张脸憋得阴沉至极。
刑房之内,闻讯而来的杨蒙早已在那跪了,看到吴帝脸色阴沉,景王春风得意,状若惶恐之姿,道:“臣监察不力,让谋犯有机可乘,差点酿成大祸,请陛下降罪!”
吴帝对他们这届老臣向来宽厚仁慈,杨蒙以为请罪之后最多不过是罚俸,哪知吴帝并不看他,径自从他身旁走过,坐到了案前。
他不开口,周遭无人敢吭声,气氛一时冷凝到了极点。
景王顾自寻了个偏僻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对峙。
杨蒙本是假意惶恐,此时摸不清吴帝的心思,已真的汗湿衣衿。思索之下,连忙膝行到案前,连磕三头,再三请罪:“臣监察不力,请陛下降罪!”
景王见了心中摇头直叹老狐狸真是虚长了这么大岁数,人小皇帝一句话还没说呢,就被拿捏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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