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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极相斥(近代现代)——毛肚好吃

时间:2024-02-02 09:54:29  作者:毛肚好吃
  “免得你拿不住,”季岸说,“你腰还挺细。”
  前半句沈忱本想反驳,但后半句直接把他的注意力带跑:“就想说我是细狗呗,你有腹肌,你了不起,嫌哥们儿瘦呗。”
  “你说是,那就是。”季岸敷衍着,握着枯藤在自己手腕上缠了几圈,转头便往坑里跳。
  “哎哎,你真的下去啊?……”沈忱下意识地追过去,目光有一次落在那具尸体上;他赶忙别开视线,蹲在坑边缘,还叼着烟,模样像极了无家可归的二流子,“你什么癖好啊,好怪……”
  “嗯嗯,你说得都对。”季岸一边应付,一边观察着坑底的情况。
  这坑并不像是天然产生的,应该是人为挖的,约莫一米五见方,高度超过两米。凑近了季岸才确认,那确实是具干尸,看打扮和身形大小,应该是个男的;尸体上更具体的信息,他也看不出来,但尸体旁边的包很让人好奇。然而要去尸体身上拿东西,对常人来说确实有点难;饶是季岸,也不得不给自己做点心理建设。
  他望着尸体,郑重地点了点头,才皱着眉伏下身去拿包。
  好在那包并没挂在尸体身上,不然他的挑战还会多出“触碰尸体”的额外项目。
  男人打开包,里面只有一个牛皮包的笔记本,和一支墨水早就干了的钢笔,还有把厨师刀;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潦草的内容。
  季岸把笔记本装回去,连着包扔到坑外,接着查看坑里。
  他在上面看到的罐子,是大概他手掌款的罐头,一般这种高度的都是水果罐头。他捡起来一看,罐身已经被砸烂了,里面的内容当然早已经蒸发——被这个人吃掉了。除了罐头之外,坑里还有两根长棍。其中一根很普通,另一根却是削尖了的;男人思忖片刻,捡起长棍对照了下断口,这两根应该原本就是一根,断口能大致拼上。
  “……我抽完了!”沈忱不敢看洞里,所以压根不知道季岸在里面干什么,“你上不上来。”
  “上来,拉我。”
  “哦……”
  有了准备,从两米高的洞里爬出来就并不难了。
  男人很快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再度捡起包。
  沈忱连忙问:“包里有什么吗?”
  “有个笔记本。”
  “写的什么?”
  就在这时,季岸忽地起了兴致:“我没看,要不然你看看?”
  他说着,掏出笔记本直接往沈忱怀里塞,就像刚才塞烟一样。但塞烟,沈忱会接下;塞陌生尸体的遗物,沈忱会弹射起步,像搞笑视频被黄瓜吓到的猫。
  “你干什么!!走开走开!!别挨我!!……”
  男人嗤地低低笑了两声:“写的外语,我也看不懂。”
  “行了吧!走了吧!”沈忱说,“能不能不呆在这儿了!我都不敢呼吸了!!”
  “走,”男人瞥了眼前面的路,“我估计马上要到出口了,直接从前面走;哦对了,那几瓶酒带上。”
  “肯定都过期了!带着干什么!”
  季岸:“你认真的吗?。”
  沈忱:“认真的啊?”
  “朗姆可以保存十几二十年。”季岸说,“再说了,我也没说拿来喝,酒精可以拿来烧火,可以消毒,酒瓶可以拿来装水,能理解吗?需要我写一个攻略给你看吗?”
  沈忱思考了半秒,实在找不到反击切入点,只能别开目光:“……就你有文化,就你会荒岛求生。”
 
 
第四十五章 成年人的崩溃
  沈忱怀疑,季岸的脑子里有个在实时运作的3D构图软件,不然他凭什么知道马上就到出口了?
  洞的另一边就连到了海岸边,比起他们绕着小山包走一圈要近得多,如果没有尸体的存在,那就是横穿无人岛的捷径。
  踏出洞穴的那一刻,沈忱狠狠呼吸,像是要把胸口里的浊气通通吐出去似的,呼出了声响。
  而季岸才不在乎尸体,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他直接挎上了尸体的小包,四瓶朗姆立着塞在里面,从包口支出来。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往回走,沈忱随口问了这么句。
  季岸忽地便滔滔不绝起来:“两种可能,第一种他是自己来这座岛上体验荒野求生;第二种,他是渔民,因为海难或者其他原因,才到了这里;那口锅就能说明问题,他甚至有炊具,还有这些朗姆。”
  “……那你还有泡面锅呢。”
  “你也知道是泡面锅,没人会在行李箱里塞一口大铝锅,除非他特意带着的。”季岸接着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他的日记我也看不懂。”
  “那他怎么死的呢?”
  “八成是个意外。”
  沈忱不明所以,瞥了眼季岸的脸。
  男人为了能言简意赅地给沈忱说清楚,正眉眼认真地思考着措辞;他这模样确实是有点帅气,沈忱多看了半秒,就觉得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啊,怎么突然间就开始心悸了,就像早上刚醒的那时候。
  沈忱虽然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差,工作的时候能摸就摸,但他并不笨——这种心悸,跟他以前,暗恋前桌学委的感觉好类似。
  他这么想着,猛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谁他妈会暗恋季岸?疯了吗?
  “怎么了?”男人停下思绪,轻声问道。
  “没,有蚊子。”沈忱瞎编道,“你接着说,说到哪儿了?哦日记,日记写了什么?”
  季岸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才转回正面看路:“……不说了,反正你也没在听。”
  “在听啊,我在听,刚刚真的有蚊子,你接着说啊,”沈忱连声道,“我错了好吧哥。”
  男人并没跟他计较,重新续上刚才的话题:“那个坑很可能是他自己挖的。”
  “挖了干什么?给自己提前准备好坟?”
  “用来抓小动物。”
  沈忱拎着两瓶酒,在起起伏伏凹凸不平的路上走,肩膀时不时会撞到季岸;他不自在地稍稍往外走了点,保持着和季岸隔半个人的距离,垂着头低声说话:“……那不是应该插很多尖尖的棍子在里面吗,动物掉下去就死了那种,我也没看到棍子啊……”
  “嗯,按道理应该那么做,”季岸道,“为什么没这么做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他的做法是等小动物掉进去之后,拿削尖了的长棍去把动物插死,再提上来。”
  沈忱:“要吃新鲜的是吧,现吃现杀。”
  季岸:“你这说的是人话?”
  沈忱:“不好意思……”
  “然后他掉进去了,饿死了,”季岸道,“就这么简单。”
  听见这总结,沈忱不经大脑地感叹了句:“那还好我们是两个人,我们俩只要待在一块儿就很安全。”
  男人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不是跟我在一起很倒霉吗?”
  “啊,对,”沈忱道,“倒霉归倒霉,两个人比一个人好,这不是常理吗?……到了诶,也不是很远。”
  言谈间他们绕着山包走回了他们的据点,季岸把朗姆放下,简单安排了下工作:沈忱负责去小溪边洗衣服,他负责去忙点别的。
  “别的是什么?不会光我洗衣服,你睡大觉吧?”以季岸的性格,沈忱觉得很有可能,“不行的啊,我接受不了。”
  “你放心,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男人说,“我去找吃的,这样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沈忱点着头,算是同意了。
  正当季岸准备离开时,沈忱又扬声问道:“衣服怎么洗啊?”
  “…………”季岸头也不回,“你偶尔可以尝试一下动脑子,真的。”
  两个人就这么进入了分头行动。
  在没有搓衣板也没有洗衣粉的艰难环境下,沈忱找了截够粗的木头,在小溪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搬来块石头当坐垫。四下无人,阳光从茂密的叶片缝里撒下来,如果没有荒野求生这档子事儿,其实还挺惬意。沈忱叼着烟,一手拿木头,一手把脏衣服摊开在水边的石头上,一棒一棒地敲:“从小、到大、老子连、袜子、都、没、自己、手洗、过……”
  现在他不仅要洗自己的衣服,还要洗季岸的衣服。
  那能怎么办,还能分道扬镳不成?他十几分钟前还说过两个人在一块儿好。
  凑活着过呗。
  衣服到底洗没洗干净,沈忱也不知道;反正他是每件衣服都认认真真摊开来打过了,洗不干净那也没办法。
  他佝着腰在溪水边洗了约莫两小时,才把那堆衣服都洗完。季岸就像计算过似的,在他殴打最后一件外套时钻了出来:“洗完了吗?”
  “洗完了,”沈忱蔫蔫道,“累死了。”
  “洗完了回去了,”季岸抱起他洗好的那堆,用塑料袋装了一大袋水,“吃东西了。”
  “吃什么啊,野果子?”
  “吃海鲜。”
  走回山洞,看到地上堆着的那些带子螃蟹贝壳时,沈忱的肚子非常配合得“咕”了声。
  可等他看到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口锅,他有点笑不出来了:“这不会是……”
  “我洗干净了的。”季岸道,“洗了很多遍,刷了,海水淹了,还烧了三锅水,消过毒了。”
  “……这他妈是死人用过的啊?!”
  “人都会死,你也会我也会,有什么区别吗?”季岸解释得有点烦,索性道,“那你吃不吃,不吃我……”“吃,”沈忱说,“我可以忍受。”
  男人在洞穴外处理那些还活泼可爱的海鲜,沈忱在火堆边支架子晾衣服,两个人分着工,没有继续闲聊,只有沈忱时不时的哼几句不成调的歌。
  等海鲜处理好,全倒进了铝锅里煮,沈忱也晾好了衣服;两个人坐在火堆边等着海鲜煮熟。
  季岸点了支烟,再沉默着把点好的烟递给沈忱;沈忱也并不嫌弃滤嘴上沾到的唾液,叼进嘴里浅浅地抽了口。接着季岸才给自己点烟:“……其实我也挺崩溃的。”
  沈忱差点以为自己幻听:“崩溃?是我听错了吗?你再说一遍?”
  “哎……”男人长长地叹气,“谁也不喜欢待在这种地方玩荒野求生吧。”
  “我还以为你无所谓呢,”沈忱说,“搞那么镇定。”
  “不镇定怎么办,指望你吗?”季岸不客气道,“你知道两个人出行,就会一定会变成一个弱智、一个万能的局面吗?你肯定是弱智,我只能万能。”
  “爬,你才弱智。”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季岸的正常表现——季岸本来也喜欢时不时地用一本正经的口吻嘲讽他两句,他怀疑季岸就靠这个解压——然而接下来季岸说得话却让他目瞪口呆。
  季岸:“要不算了吧。”
  沈忱:“哈?什么算了?……”
  季岸:“别挣扎了,死在这儿算了,人各有命,可能你这么倒霉,我陪着你一起倒霉,就是因为命运注定我们会死在这个荒岛上,我也懒得跟命运较劲儿。”
  沈忱:“你发什么疯……怎么突然就Emo了?”
  “很累的,”季岸淡淡说,“又要想怎么生存,又要计划求救,还要提前想好各种突发情况的应对……这就像如果只用做一道非常复杂的微积分题,那做出来就可以了,题目是会解出来的,是有尽头的。”
  沈忱:他在说什么,什么微积分?
  “但从我们上了这座岛、意识到上当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不确定的,就像股票。”
  沈忱:微积分是用来炒股的?
  “你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只用时不时地看看蜡烛图,看看涨幅跌势;可要是你全部身家都放进去了,人就会控制不住地一直看,一直想,反复验证自己的判断有没有问题。”
  沈忱:蜡烛?哪里有蜡烛?
  锅里的螃蟹被烫得不停挣扎,大钳子敲得铝锅哒哒响。
  外面的天色变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竟然真发生在了他们的身上。
  季岸垂下眼,接着道:“很累的,累了就会想休息,但一想到休息也只是一时的,接下来又要累,就不免会想,干脆死了得了。”
  沈忱:“?!”
  “总之就是累了。”
  就在这时,锅里的水开了,海鲜们也不再有动静。季岸闷上锅盖,灭掉手上的烟,再重新点了支,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沈忱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就知道。”
  “但是,”沈忱说,“至少活不下去了再想死的事吧?现在就开始想,岂不是亏了?”
  “……”
  “反正我不想死。”他端着奶锅,和季岸削出来的筷子,眼巴巴望着锅,狠狠嗅海鲜的香味,“当然实在要死那我是没办法,累了就休息呗,你相信我,休息多了你就会觉得累点好了,我曾经最高记录在家无所事事了四十二天,最后几天我每天都觉得还不如去电子厂打螺丝有意思……可以吃了吗,我好饿,我饿得想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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