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季岸微微垂下眼,给了沈忱一点点喘息的机会。他连忙道:“我忘了!那么久以前的事,谁记得啊……”
男人也不揭穿他拙劣的演技,自顾自道:“那天岁岁发高烧,我在家照顾她;收到你消息的时候我想回绝,因为知道抽不开身,但又没回复,因为我还是想去的……可能是想验证点什么。”
他说得很轻巧,却让沈忱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所以那天,季岸迟到了。
——所以那天,季岸明明知道自己晕车还是打车赶过去了。
——所以那天,他们还是见到了。
就在他心潮澎湃根本控制不住时,季岸重新和他对视:“……你心动了是不是?”
“啊?没有啊,心动什么啊……”
“没人告诉过你,你心事都写在脸上吗?”
沈忱下意识要用手挡住脸,可他一只手被季岸攥着,另只手也没办法遮住整张脸;于是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要他看不见,那季岸就看不见他。
沈忱唯唯诺诺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才是真的让他不明所以:“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沈忱:“哈??”
他们明明置身在黑夜,沈忱明明该看不清楚;可偏偏下一秒像慢镜头般被无限拉长,男人的眼神、微张的嘴唇、伸向他的手……沈忱看得无比清楚。
季岸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只手捧住他的脸颊,声音干涩沙哑,却迷人得厉害:
“人在危急时刻下会心跳加速,如果这时候正好碰到另一个人,就会把这种心跳的反应错认成心动。……我也不知道,那时候你从围墙上跳下来逼我接住你的心动是哪种,不知道在这该死的岛上和你待在一块儿是感情在死灰复燃还是纯粹的错觉……”
男人的脸在他眼前放大,直至鼻尖抵住鼻尖。
沈忱忘了呼吸,忘了闭上眼,只剩胸腔内的心疯狂地跳。
“就算是错觉,先将错就错吧,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季岸问,“现在,我喜欢你,我可不可以亲你?”
沈忱当场死机,直到男人的嘴唇轻轻印上他的嘴唇,一沾即走,再又回来,只是碰着他,不急于下一步。
这感觉和先前人工呼吸的感觉截然不同,像触电,像惊雷,像海上突然出现的暴风,而亲吻是暴风的眼。
“……我,”沈忱终于憋出一句颤抖的话,“我没什么经验……”
男人说话时嘴唇的细微动作都给他鲜明的感受:“……你指哪方面?”
“……所有方面……”
“没事,”季岸似笑非笑道,“可以从简单模式玩起。”
“简、简单模式?”
接着,沈忱终于知道了——天旋地转窒息缺氧的吻竟然不是艺术创作,而是“喜欢”的真实。
作者有话说:
这是我给大家发的请帖,他们的婚礼务必要来赏脸(bushi
第四十九章 临时情侣
“今天是我们在这个岛上的第几天啊。”
“忘了。”
“还要待几天啊。”
“不知道。”
沈忱坐在溪水边殴打他们昨天的脏衣服,季岸蹲在对面,刷刚从海边捡回来还活蹦乱跳的螃蟹。
昨晚他们从海边走回洞穴,用干净水沾湿毛巾各个草草清理过后就睡了。
——没错,就睡了。
沙滩上那些话没有后文,那个天旋地转的吻也没有后续,他还没把烤干的衣服穿上,那边季岸已经躺在棕榈叶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沈忱疑惑着躺到季岸身边,想着“这算谈恋爱了吗”“我是男同吗”“谈恋爱是这样的吗”,没过三分钟也睡着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喝了不少酒,又坠海,又急救,累得够呛沾床就睡太正常不过了。
于是沈忱睡醒之后,接着捋那三个问题,都不敢和季岸对视上。沈忱虽然没谈过恋爱——他的时间都花在玩上了——但他看过别人谈恋爱,也在各种游戏漫画里看过别人的爱情。据他所知,一旦确立了爱情的存在,确认了两个人的关系,相处就会变得处处冒粉红泡泡。
他醒来后,季岸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醒了?该洗衣服了。”
任凭沈忱绞尽脑汁,也没法儿从这句话里感受到暧昧;他只感觉得到愤怒。
于是他的回应是:“我是你保姆还是怎么的,你怎么不洗衣服,就知道叫我洗衣服。”
而在烦恼“爱情的真实模样”的仿佛只有他一个,季岸回答一边刷牙一边爽快地回答:“那你去找吃的,我去洗。”
沈忱:“洗行了吧,洗就洗。”
这才有了现在的情况,他在乖乖洗衣服,季岸又捡了不少海鲜回来料理。
他满脸的不高兴,看看脏衣服,又偷瞄两眼季岸。对方完全是没事人,跟平时一样,顶着一张死人脸干活;沈忱盯了他良久,他也毫无察觉,期间都没抬头看沈忱一眼。
沈忱又问:“你手臂上那个伤,好了没有啊。”
男人头也不抬,压根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差不多好了。”
“你……”
季岸毫无挣扎地抬起头,将刷干净还活蹦乱跳的螃蟹扔进那口铝锅里:“你是有话要说?”
被他这么一盯,沈忱惊慌失措地避开对视,手里的木棍敲打得一下比一下狠:“没、没有啊……啊!嘶——”然后一不小心,就砸中了自己的大拇指。
——按别人谈情说爱的那个劲儿,季岸该过来关切关切他吧?
一想到对方也可能会着急忙慌地紧张他,沈忱就觉得有意思得很。
然而现实是——
季岸:“噗。”
沈忱绷不住了:“我他妈砸到手了,你还笑,你笑你妈呢?”
男人单手抱着锅站起来:“就是这都能砸到手才好笑。”
“你是不是人啊!”
“是,”季岸说,“洗完了没有,洗完了回去煮东西吃了。”
“没洗完!洗不了了!手断了!”
季岸迈开大长腿,都不带犹豫地往洞穴方向走:“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洗。”
“季岸!你别太过分!!”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沈忱气得五官都扭曲了:“你走什么啊,我手伤了你洗啊。”
“……”这下轮到季岸疑惑了,“那你直接说啊。”
男人无奈地走到沈忱身边,放下铝锅,直接在他旁边蹲下,捡起木棍就开始捶打衣服。沈忱在旁边一边揉着肿起来的大拇指,一边愤愤盯着季岸:“……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季岸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沈忱:“我哪里怪怪的,是你怪怪的好不好?”
季岸:“?”
沈忱:“你别装得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季岸:“发生了什么吗?”
“你!”沈忱气得脸都涨红了,“你,你,你他妈……”
季岸斜眼看他:“我怎么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他气得脑子发蒙,在心里堵了半晌的话终于齐齐冲了出来,“你昨晚上说那些有的没的,今天就装什么都发生,故意想气死我是吧?”
季岸恍然大悟:“哦,你是说我告白的事?”
“…………”
“那件事不是说完了吗,你在气什么?”
他以为季岸是故意惹他,谁知道季岸好像是真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察觉到这点,沈忱尴尬得不行,好像是他在对季岸自作多情似的;可他转念再想,明明这男的跟他告白,怎么现在搞得像自己在倒追他?
说明道不清的情绪全成了火气,沈忱再没什么遮拦,张开就把心里话照实说了出来:“你明明跟我告白了,今天起来你怎么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什么意思啊你。”
季岸垂眼洗衣服,嘴角微微勾着:“你在期待什么?早安吻?还是帮你洗衣服?”
“怎么又扯到洗衣服上了啊!我不是洗了吗!!”
“那就是早安吻?”
沈忱这才反应过来,又是套:“什么早安吻,我压根没说早安吻;我就觉得你怎么还跟平时差不多,根本都没区别嘛。”
“要什么区别,”男人非常平静,语气甚至可以算是冷漠,“要早上起来跟你说‘宝贝起床了’?”
沈忱头摇得像拨浪鼓,硬是从“宝贝”这个词里听出了一身恶寒:“有点恶心了。”
“那不就是了。”季岸接着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突然变成那样只会很恶心……”
话说到这儿,男人突然像领悟到了什么似的,很真诚地问:“你想要那样?”
“什么我想要那样,我不想要那样!”沈忱连忙否认,顺带把脸都别了过去;接着他又小声补充道:“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奇怪,怎么突然又像什么都发生一样。”
“因为我也没有藏过,”季岸说,“你自己没察觉而已。”
“……听不懂,你可以讲中文吗?”
“……听不懂就算了,”男人说,“我也没指望你听懂。你过来一点。”
“什么?”沈忱不自觉地就完全被带入了对方的步调,依言凑过去了点。
季岸毫不犹豫地在他脸颊亲了口。
“!!!”沈忱吓得往后倾,接着跌坐在溪水边,“干什么干什么!!”
“做点情侣会做的事而已。”
“我也没说我喜欢你!”
季岸:“那你不喜欢我吗?”
“我,我,”沈忱狡辩道,“一般,我只能说一般,我没同意跟你谈恋爱啊,我都不是同性恋……我知道了,就是你说的那什么上吊效应……”“是吊桥效应。”“对,吊桥效应,”沈忱语无伦次,脑子基本宕机,“我只是有点错觉,回去了肯定就没有了……我知道了!”“你又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这样好了,我跟你谈到回去为止,回去了就拉倒。”
季岸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又垂下头继续洗衣服:“随便你。”
“就这么说定了哈,我们这只算临时的,临时的那什么……”沈忱越说越小声,像蚊子哼哼似的说出那两个字,“情侣……”
男人倏地站起来,还拎起了那件衣服,狠狠地拧干:“洗完了,走了。”
两个人踏着不太好走的山道,一前一后往洞穴方向走。沈忱又问:“一会儿吃了东西之后我们要做什么?”
“想办法砍树。”
“砍树干什么,柴不够烧了吗?”
“砍树升烟,等人看见我们。”
*
“卡列娜小姐,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没有证据的话,我们是不能随便传唤逮捕的。”
N国的警察局里,女人眼睛红红的,听着警察对她再次重复这句话。
她几乎快哭出来了,可又不想在警局大哭,只能忍着,忍得声音都在发抖:“我说了我有证人,有两个外国人救了我,他们可以证明,我被那个男的……”
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说,警察很不耐烦地用圆珠笔敲着桌面:“如果你有证人,你应该把证人带过来,你光是这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进一步调查……”“证人你们要帮我找啊……”“你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他们是哪国人,我们怎么调查?好了卡列娜小姐,你这么一直来警察局也没有用,如果你真的想解决问题,你就先把那两个证人找到。还有其他人需要帮助,你不要耽误我们办公可以吗?”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警察局了,结果和前两次并无不同,丝毫没有好转。
一周前的夜晚,卡列娜独自回家时,被认识的男人袭击,拖进山里实施暴行。那个男人虽然试图遮掩自己的身份,她还是从声音里听出来了,那是她工作的银行同事。
然而除了她记得声音之外,她没有其他证据可以指认那个畜生——她就像成千上万曾受到过伤害的女性一样,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到家时,把自己狠狠地清理干净。
可愤怒和痛苦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那个夜晚,然后演变成觉也不敢睡,这两天她几乎就一直在干熬着。
——除非能让那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不然她一生都无法好过。
出了警察局,卡列娜吸吸鼻子,在路边站了半晌后,猛地深呼吸,强打起精神,终于迈开步子。
十几分钟后,她在一家民宿门前停下脚。
这也是她第三次来到那间民宿。
那两个搭救了她的外国男人就住在这里,他们给她看过民宿的卡片,她记住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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