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间,我们便离开了凤岐村,来到了黯渊。
魑离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他立即转身,从阿勉手中接过我的手。
我看了他一眼,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自从我在血泪中记起旧事的那一刻起,我便猜到了魑离是谁。
这么多年了,他的长相一点都没有变。
只是气质变了许多。
他大概是看我没有反抗,满脸疑惑,随后收回了手。
然后他一脸委屈,指着墨存:“那个人我可不想要,只是附带。阿勉啊阿勉,你怎么把他也给带过来了?”
阿勉讷讷道:“紧紧连在一起,当时情况危机,没时间了。”
魑离看着墨存,手中玩着一个碧绿的玉杯:“好吧。”
他挥了挥手,阿勉退了出去。
我轻声道:“墨存,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魑离:“看出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真诚道:“小诺,我知道是你,放过我们好吗?”
魑离手中的玉杯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看见他双眼通红,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立刻转过头去。
很快,他又回过头,脸上多了一条泪痕。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
四周安静异常。
良久,他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似是想触碰什么。
我也伸出手,等他握住。
然而,他的手却停在半空,随后又收了回去。
我对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头发。
他却惊恐地猛地后退了一大步。
“小诺,这么多年,你还好吗?”我打破沉默。
“你、你、你……”魑离,不,是秦诺,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当年一直想和你说这三个字,却是再也没有了机会。”
听到这话,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崩溃瘫软在地。
他伏在地上,身子不住颤抖。
我看着秦诺,他蜷缩在地上,满是绝望和悲伤的眼神令人心疼。我蹲下身,试图安慰他,但他仿佛是受惊的小动物,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么多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一定也受了很多苦吧?”
秦诺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他的眼泪悄悄滑落,打湿了衣襟。
等了许久,他终于又开口:“那天以后,我一直在逃避……逃避我对你的感情……我以为我爱的是神女,但我错了,大错特错。我自始至终爱的都是玉凌,是小时候挡在我身前的玉凌,是会对我笑的玉凌,就只是玉凌。当我看到昭恒挺身而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地失去了你。阿凌,你知道吗?我爱你……不是任何身份,就是你……但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无法挽回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当时,我先他跨出一步,你会不会爱我?”
他这番肺腑之言令我有些感触,我也忍不住落泪,“我……我不知道……”
百年之后,再见故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如果,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后,秦诺仍然像以前那般对我,如果,救我与火场中的是他,我会不会对他……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救我的是昭恒。
“小诺,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秦诺看着我,他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可怜而无辜。“阿凌,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你。”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就像多年前我们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时那样。“小诺,你不需要逃避了。我们还可以再继续做朋友。”
秦诺抬起头,眼中的绝望逐渐被温暖和希望所取代。“你……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吗?”
我点点头,微笑着。“当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秦诺瞬间哭泣起来,泪水似珍珠般落下,情绪如汹涌的海浪,无法抑制。
我只好轻轻搂住他,让他倚靠在我的肩膀上。
他的哭声逐渐变成抽泣,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秦诺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
见他好些了,我便问道:“对了,小诺你知道墨存的真实身份吗?”
秦诺点了点头。
“但他的龙丹和龙筋龙骨都不在了,现在性命垂危,我要救他,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你打算怎么救?”
“我想,先帮他找回龙筋龙骨,再把龙丹给他。”
“好……”秦诺的声音很小,听得不太真切。
忽然,我感觉到肩膀一热,随机一种奇异的麻痹感迅速蔓延全身。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紧接着秦诺起身,擦干泪痕,把我抱到床上,给我拿了一个大靠枕,又替我挪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小诺,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解道。
秦诺恢复了魑离独有的表情,“你不能出去。”
“小诺,你怎么了?”我心中大惊。
“不要再叫这个名字,秦诺死了,早就死了……我是鬼王魑离!”
“当年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后面的话我没有再说下去。
“你想说,我怎么变成了厉鬼是吗?那不重要。”秦诺冷冷道,“重要的是,不管是秦诺,还是魑离,爱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第110章 “天机不可泄露”
“小诺,快放了我。”
秦诺冷“哼”一声:“放了你?让你去送死?”
我眨了眨眼,好声好气地对他道:“怎么会送死呢?我只是想救墨存,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你不愿帮我,我也不会勉强你,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执着……但作为朋友,你至少让我去救他好吗?”
秦诺像是没听见我说话似的,满良凝重:“阿凌,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
他不回答我,兀自伸出手解开我衣襟的扣子。
“你要干什么?”我略微有些紧张。
“阿凌,放心,我不会做别的,至少在你同意之前不会……”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心脏处。
“阿凌,是我对不起你……”秦诺自言自语道。
“你没有对不起我!谁都没有对不起我!”我纠正他的话。
他也不和我辩驳,将耳朵贴在我的心口处。
他皱了皱眉,眼中满是担忧。
“小诺,你若是知道什么内情,请你告诉我,好吗?”
“已经开始不稳定了,那个人迟早知道……”秦诺说了些不明所以的话。
“阿凌,”秦诺突然正色道:“他拿走了凤凰之心,五道神要复活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从他口中听到了“五道神”三个字。
“那个传说中的毁天灭地的邪神?”
他并不回答我的话,忽然一把攥住我的双手,用力无比,手腕上出现几道红印。
他摇晃着我的身体,眼神狂乱,前言不搭后语:“阿凌,你不能出去,不能出去!你出去他们会找到你的。阿凌,我的阿凌,我最宝贵的阿凌啊,和我永远待在黯渊里吧,没有人能动你分毫。我不要和你做好朋友,我不要普普通通……要么爱,要么恨……我只要这两种,刻苦铭心的爱,如果得不到,那就是刻骨铭心的恨……只要昭恒有一口气在,你就不会死……他答应我,会帮我解……”
听到这里,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答应你?秦诺,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是谁?”
他眼神闪躲,还是不回答我的话。
“难道你是故意让阿勉帮我打开去凤岐村的通道?难道背后操纵这一切,利用我的人是你?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让我中尸毒,让我去黄河边的沟潭村,让我去水下祭坛,让我去云岚酒店……”
“不是的!”秦诺甩开我的双手,激动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怎么可能陷害你,我只不过是和那个人做了笔交易,把黯渊中的一丝魂魄还给了他。”
“阿凌,他答应我会帮你解开死契,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因为昭恒而死了,你会再黯渊中永远活下去。”
秦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炸弹一样令我震惊。
里面似乎蕴藏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秦诺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便坐在床边,不再说话。
我在脑中反复咀嚼着他说的话。
“因为昭恒而死?”这是什么意思?
凤凰之心,五道神,神秘蒙面人,及煞族,守灵人,寄铃人……
这些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神秘人拿走了凤凰之心,凤凰之心是用来复活用的,那么复活的那个应该就是五道神无疑了。
那一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暗中蛰伏,伺机复活五道神。
这股势力是谁?
一定会不是墨存和秦诺。
回想最近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那诡异的献祭生命的复活之法,那奇怪的噬魂镜,那黄河边的小村的祠堂,还有那村长孙子会的邪术,青蓉的出现,牛郎织女村的老黄牛……
这些都不是偶然或巧合,更不是凭空而生的。现在想来,它们之间好像都有关联。
感觉有人在故意制造怨气,甚至有可能在催生阴煞。
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最后是为五道神所用。
可我还是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五道神。
不过,就算我再不愿意相信,现实就是现实。
连凤凰和龙我都见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这时候如果跳出来天上的神仙,我想我应该也不会意外了。
即便有神仙,我也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局——我被秦诺软禁了。
如果真有神仙,他们怎么不去阻止五道神复活呢?
怎么那么轻易就让蒙面人拿走了凤凰之心?神也太没用了吧!
神啊?你在哪里?
如果能听见我的心声,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昭恒的龙筋龙骨?
胡思乱想着,眼前突然一道金光闪过。
顷刻间,周围的景象全部变换。
我又做梦了?
这怎么可能?
我前一秒明明还睁着眼看着秦诺,怎么可能下一秒就睡着?
更何况我还在胡思乱想中……
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发梦症又加重了?
我不会是疯了吧?
“五道神即将苏醒,你们要再次将他封印。”
一个声音传来。
这个声音似乎没有任何音源,而是直接出现在我的脑中。
“你是谁?”
“你们一族的先人,蓬莱老祖。”
“那你应该很厉害吧,能不能阻止五道神苏醒?”
“我已经超脱三界,无法干涉世事,这个世界需要你们自己去守护。”
……
“听不懂……”
“别拽这些干涩的古屁!”
“烦得要死!”
我素质三连。
……
“你是神吗?”
“是。”
“既然是神难道不应该守护你的子民吗……”
“天道轮回,自有法则。”
“既然没打算帮忙,那你出现在我脑子里干嘛?赶紧走……”我没好气道。
“镇魂铃是五道神嘴强的法器,在你……”
“闭嘴!赶紧走!不送!”我直接打断他的话,试图赶走他。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和之前那个声音一样,也是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就像是能肆意游走在我脑子里。
老头儿吹胡子瞪眼:“你刚刚是不是在脑子里骂我没用?!”
我回忆了一下,好像刚刚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但我也不虚:“你这老头儿为老不尊,偷窥我!”
“你、你……你这娃娃……”白胡子老头气得在我眼前跳脚。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走人。”我在脑中想象出一只手,用力拍打着老头儿。
“我说你这老头儿怎么一点边界感都没有,随便入侵别人脑子。”
老头儿一边躲,一边说:“别打别打,你这娃娃,我好歹也是你家先人,怎么一点都不尊老爱幼?!”
“你是老还是幼?”
“当然是老。”
“你不是神吗?神不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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