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序剥莲子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左右不过是装蜜饯的陶罐罢了。”
辛弥声弯唇一笑,声音如同细雨般洒落,清新而愉悦,“正好给我一颗,解去我口中的苦涩味。”
江淮序低头从袖袍里拿出那个陶罐,打开盖子瞧了一眼,歉意道:“巧了,已经没了,晚些时候我重新给你装上。”
辛弥声脸色顿时就失落了起来,神色恹恹,“你是不是给其他人吃了?明明喝补药时我才吃了一颗而已。”
船只晃动,辛弥声心里一惊,抬起眼时眼前一花。
江淮序两手撑在船沿上,低眸含情脉脉的看着他,“阿蓝这是,吃醋了吗?”
随即就是无奈一笑,热烈的湿吻从眉眼一直落在唇上,“被朝中的琐事烦到了,所以一天少一颗,这么多天以来,忘记装了,没旁的人。”
下意识攀住眼前人的脖颈,亲了一会儿唇泛着水光潋滟,在暖阳下好不勾人。
辛弥声嗔怒着反驳,“我才没有吃醋,那蜜饯你是给我准备的,所以你不能给其他人。”
“不给其他人。”轻咬唇含糊不清道:“闭眼睛,不许直勾勾盯着我瞧。”
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从尾椎骨直窜脑海深处,唇上柔柔的,甜甜的,很让人迷恋也很让人上头。
眼前有些眩晕到模糊,辛弥声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攀住他的脖子。
细密的亲吻发出一些水流声,听得人面红耳赤,令人羞耻不已。
辛弥声已被那股紧密感给羞到不敢睁眼,这时戏谑的笑响在耳侧,“阿蓝,你怎么不敢看我?”
眼皮子颤栗,但那双漂亮到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眼眸还是没睁开。
闷笑声不断从胸腔内发出,震到指尖发麻。
辛弥声恼羞成怒推了他一把,不推还好,这一推差点把人推下湖。
船只剧烈晃动,辛弥声睁开眼及时拉了他一把,两人抱作一团。
辛弥声心有余悸道:“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掉进湖里去,你的那些大臣不得骂死我?”
“到底是怕他们口诛笔伐,还是在担心我?”江淮序促狭问道,显然是不相信他口中的那些说辞。
辛弥声有些无奈,把他推开,“是,我担心你掉下去淹死了,好了吗?”
尾音上扬,带着打情骂俏的意味,让人心里动容。
带着惩罚般捏了一下红润的脸颊,江淮序终是问出那句话来,“阿蓝,做我的君后好不好?”
辛弥声微微瞪大眼睛,直视他深邃情深的眸子,脸上都是抵触的情绪。
抿了抿唇,小声拒绝道:“江淮序,这样不好吧,我觉得你应该再斟酌一下,考虑好后说这样的话。”
第62章 你在找什么
江淮序气息不稳,眼眸沉沉,略微失落,“阿蓝这是不想做我的君后吗?那你打算就这么无名无分的跟着我住在宫里吗?”
两句话落下,辛弥声张了张嘴,却无从说起。
“我……”有心想拒绝,可不知为何看到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眸子时,又无法拒绝他。
一个小人在说拒绝他。
一个小人在说答应他。
朦朦胧胧的血色身影再次闪现在脑海深处,隐隐作痛。
眉峰微拧,抬手拍了拍脑袋,神色有些扭曲。
一双温热的手轻柔地按着他的头,关切的嗓音响起,“怎么了?又开始头疼了吗?”
辛弥声轻阖眼帘,在江淮序的按压下,疼痛得到了一些缓解。
“不知为何,总是头疼。”辛弥声偏头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江淮序,我不会被摔出什么毛病了吧?要不然怎么老是头疼?”
手指不轻不重地使了点力道,江淮序低声呵斥道:“胡说,只是你经常受到惊吓,所以才会经常头疼。”
想起先帝曾为了折辱这人,赏赐了他一座宅院。或许是不适应宫中的肃严和气氛,才会如此。
“阿蓝,我们出宫去住一段时间怎么样?”江淮序询问着他的意见,“就去流夜城,听说那边甚是繁华,人也热情好客。”
辛弥声双眼一亮,“是吗?那我们快走。”
江淮序双眼含笑,手指点在他的鼻尖,“这么急呢?我要把朝中之事交代好之后,我们才能出去。给我三天时间,嗯?”
辛弥声神情落寞,失落道:“好吧,那你尽快把事情交代完,这样的话在半途中就不会被人打搅了好心情。”
“好,阿蓝说的话,我一定记得。”江淮序一口应答下来,退回到船尾划着船只往回走去。
辛弥声打了个哈欠,神色带着困倦之色。
“困了?”江淮序眉头轻蹙,这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怎么困得这么厉害?
辛弥声点头,下船时踉跄了一下,好在江淮序牵着才没东倒西歪。
走路时身子一晃一晃的,“我觉得我好困啊,想睡觉。”
江淮序牢牢牵住他的手,脚步稳当,“那回去时你就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吃饭。”
“好。”辛弥声有些不在状态,江淮序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那阿蓝做我的君后好不好?”江淮序偏头打量着他的神色,带着一丝试探。
“好。”辛弥声应完后才反应过来,眼眸微微睁圆,控诉道:“江淮序,你套我话。”
江淮序压下心底里的疑惑,捏着他的手指,“我做梦都想阿蓝做我的君后,朝中无人反对,阿蓝尽管放心便是。”
朝中大臣无人敢有异议,有异议的几个也已经下了牢狱。
江兰亭似乎也反对,江兰亭和他是一母同胞。倘若不是因为这个缘由,江兰亭也和那些人一样。
阻止辛弥声当君后的人,都下了牢狱。
辛弥声坚定的拒绝,“江淮序,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男子怎可当一国君后?”
这话令江淮序心中很是不悦,惩罚似地捏紧他的手,嗓音有些冷沉,“阿蓝以后万万不可说这种话,我不爱听。”
辛弥声抿紧了唇瓣,保持沉默。
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自嘲,更多的却是抵触。
不管是从心里还是身体上,他抵触江淮序,却拒绝不了他。
每次拒绝时,脑海中有个小人一直在怂恿他。要是没有按照那样去做,浑身都僵硬着不受控制般的去接受。
*
回宫后,江淮序当做什么都发生一样,一如既往地温柔到能滴出水来。
“阿蓝先去睡一会儿,我有事去忙,等你醒来后就能看到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人睡着后,江淮序才离开小寝。
等周围没了动静,辛弥声就睁开了眼睛,他起床在寝宫里四处寻找,却什么端倪都没发现。
不对劲,处处都不对劲。
江淮序说的话,漏洞百出。
摔了一跤,怎么可能把所有人都忘记了,唯独记得江淮序呢?
那个梦是真的,梦里的血色也是真的。
他和凝夫人是认识的,和那个墨非也是见过的。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江淮序说谎的证据?
辛弥声打着光脚,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似扭曲,神色空茫又落寞。
他翻来覆去地找,却什么都找不到。
如今没了半点睡意,只能站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发着呆。
“你在找什么?”眉眼平静漠然,嗓音凉薄低沉。
江淮序立于殿门口,不知道在那儿看了多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水来。
辛弥声浑身一僵,机械般转头看向他,喉咙发紧,嘴唇蠕动,艰涩道:“你,你看了多久?”
“在你四处找东西的时候,我就已经站在这儿了。”江淮序缓缓朝他逼近,面无表情。
辛弥声不断后退,直到后腿弯碰到了床沿,一屁股坐倒到床上,双手紧紧捏住床沿,目露惊恐之色。
江淮序此刻看起来,好可怕的样子,会不会把他赶走?
如果赶走的话,他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江,江淮序……”
冰冷的双脚落入到温热的掌心内,哑然沉默了起来。
不适地缩了缩,声音沉闷,“你刚刚看起来好可怕,感觉下一刻就要把我赶出去一样。”
江淮序叹息一声,抬眸温婉地看着他,“我怎么会赶你出去?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你如此。”
辛弥声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最终还是没把心中的那些疑惑说出来,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圆了过去。
江淮序把神色收敛后,柔声道:“睡不着吗?那我陪你睡,等你睡着后,我再去处理事情。”
辛弥声想把脚从他手中挣脱出来,但江淮序却没打算放,哑声问:“怎么了?”
“你是一国之君,这么做不合适。”辛弥声缩回脚,放进被褥内,“没关系,你去处理你的事情,我没什么大事。”
“无妨,我离去后,你心里肯定会害怕,等你睡着后,我再去。”江淮序净了手,脱掉外袍上床抱着他。
低声细语的话落在耳里,拍打着他的脊背,“睡吧,别恐慌,也别害怕。”
辛弥声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去睡着,或许睡着后,他就又能见到那个人了。
这次,一定好好问问他,问他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梦中?
第63章 裴羡风是谁
只是很可惜,梦中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见到。
没有见到那个人,心中失落起来,靠在床头发着愣。
“怎么了?”江淮序耐心询问道,眉眼含着笑,帮他梳着发,“怎么这副神情?不开心,嗯?”
“没有。”辛弥声回过神来,极其浅淡地笑了一下,“江淮序,我想出去走走。我的意思是,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手中动作一顿,江淮序打量着他的神色,委婉拒绝道:“没有人跟着你,我不放心。如果你不想看到我的话,我让望虞跟着你好吗?”
嘴唇张张,辛弥声哑声应道:“好。”
窒息感充斥在周身,萦绕着久久不散,令他心里很是不舒坦。
但除了答应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淮序着手准备去流夜城的事宜,为了不让辛弥声胡思乱想,几乎是对方提什么就答应什么。
索性只是出去走走,倒也没什么大碍。
临近五月份,天气有些炎热,辛弥声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袍。
望虞一身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辛弥声对国都的感觉,是有些陌生又熟悉的。
他不知道往哪儿走,出了宫后就四处乱走。
护城河里游船悠悠游过,贵族公子与小姐坐船赏着风光。
丝竹之音和怜人的婉转歌声传入耳朵里,辛弥声抬眸寻去,双眼愣然。
望虞盯着他的背影,疑惑问道:“公子,怎么了?”
辛弥声摇了摇头,垂落手攥紧在一起,快把掌心掐出血来,“没什么,就是有些熟悉。”
为了寻找那些遗忘的记忆,辛弥声漫步在国都的每一个角落。
直至夜色暗沉,他站在昔日冷清又肃严的裴府前,双眼不自觉流出泪水。
他抬手抹掉眼泪,却不知为何在难过?
“公子,这是罪人裴家的府邸,怎么来了这里?”望虞在后提着一坛子酒来,看到他站在裴府前,差点把手中的酒给丢掉。
这要是被主子知道了,非得要扒了他的皮。
他就是一会儿没在罢了,这人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望虞不动声色地把人哄走。
“裴,府。”嘴里念叨这两个字,辛弥声转身直勾勾盯着他,“裴羡风是谁?”
双眼在灯火下,直勾勾的神色面无表情,一时看起来有些渗人。
玩味的神色一顿,望虞手心里爬了层冷汗。随即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真是见鬼了,他竟然在辛弥声身上看到了压迫感。
望虞漫不经心回答道:“没谁,就是一个祸乱朝纲,意图残害先帝的人。”
“不过嘛……”望虞弯唇一笑,眼里嘲讽意味十足,“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就被人发现捉拿进天牢,最后被五马分尸了。”
“是,是吗?”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瞬间消失殆尽。
辛弥声回头望去,似乎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气质舒朗温润如玉的人,在朝他招手。
“公子,走吧。”望虞的话落入到耳朵,幻像消失,只有破败的大门林立在那里。
辛弥声不想走,他心里生出他应该是在这里的错觉。
但他不得不走。
*
“今日心情好些了吗?”辛弥声刚回到下寝,就被江淮序拉到了怀里。
下巴搁在肩窝处,闷闷道:“不怎么开心,裴羡风是谁?”
江淮序神色难看,抚摸着垂落的发浅笑道:“一个罪人罢了,阿蓝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裴羡风,裴羡风,裴羡风真是阴魂不散,即使是死了这个名字也挥之不去。
一股凉意从从脚底直冲脑门,辛弥声嘴唇颤抖着,身上冰凉无比,尖锐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江淮序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收敛起心里的戾气,柔声道:“怎么了?又开始头疼了吗?”
不行,这样子迟早要出事,要去问问素白这种怎么弄,才不会让他那么难受。
辛弥声有气无力道:“是,很不舒服,头疼欲裂。”
“我帮你按按。”江淮序说完后,就帮他按着头,试图以这样的方法来缓解他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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