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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在这人间，最后的一个亲人。
*
神色恍惚的辛弥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墨家铺子里，影一想叫住，可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从药铺走了出来，笑眯眯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来瞧病的？”
那男人一副纤瘦的形态，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身体有些不太好。
辛弥声回过神来，歉意着摇头，“抱歉，我走错了，我不看病。”
“哎呀呀，我观公子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男人意味深长道。
转身的动作一顿，辛弥声神色有些不悦，“这位公子不是药铺的人吗？怎么还说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
好端端的，任谁听到这句话，心里都会很不舒服。
辛弥声也不外如此，这句话如同诅咒一般萦绕在心头。
男人双手抱拳，对他狡黠一笑，调皮又有些轻佻，“在下墨非，对药理略知一二，同时也会看一些面相。”
墨非直起腰背，无视影一冷嗖嗖的目光，对辛弥声说：“我看公子身体孱弱，时日无多啊。”
他比了两根手指，面色有些为难，“活不过两年。”
影一向前一步，挡在辛弥声身前，警告的神色定格在墨非脸上，“这位公子，口出狂言可是会进牢狱的。”
墨非双眼瞪大，随即耸了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夸张道：“哎呀呀，牢狱那种脏兮兮冷冰冰的地方，我可不想去，我好怕啊。”
“你……”
“走吧。”辛弥声脸上没什么神情，叫住铁青着脸的影一转身就走。
墨非撇了撇嘴，欢快地冲他的背影招手，“公子，倘若你想看病、看相，记得来墨家药铺找我。”
墨非。
头疼欲裂。
辛弥声身形不稳，扶着路旁的树揉着自己的脑袋，想缓解一下疼痛。
痛到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却丝毫得不到缓解。
“公子没事吧？”影一担忧地问道。
垂落的双手无意识蜷缩了几下，最终却还是没有抬手去帮辛弥声。
后背贴上一层冷汗，辛弥声摆手示意没什么事。
可头疼让他眼前有些发黑，模糊到连路都看不清楚。
“我去给公子拿些水来，公子稍等片刻。”影一说完后就转身四处看了一眼，就去就近的酒楼买些水来。
“唔——”辛弥声痛呼一声，紧紧皱起眉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好似有人打着锤子在敲打着，令他无法安宁。
“公子喝些水，兴许会好一些。”身旁来了个陌生人，声音沙哑，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水囊。
辛弥声没怎么看，接过水囊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冷声顺着下巴滴落，滴进了衣襟里。
喝了水后，头疼果然好了许多，没有先前那么疼了。
辛弥声转身看去，脸上苍白布满了一层汗粒，把水囊递给男人道着谢，“多谢这位公子。”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很是粗犷，脸颊上有道刺目的刀疤，看起来很凶狠，不好惹。
男人接过水囊，神色有些冷，“公子不必客气，在下苏祁。”
“公子，水来了。”影一端着一碗水平稳着走来。
苏祁抱了抱拳，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苏祁。
灭顶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双目有些充血，辛弥声两眼一翻就晕倒在了地上。
“他，他晕倒了。”
“有人晕倒了。”
“公子……”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远离人群的苏祁听到喊声，嘴角勾起冰冷阴狠的笑来。
辛弥声，大人死在江淮序手中，你是大人的心上人，你理应去陪他。
第58章 离人散
小寝内气氛一片肃静，江淮序沉着脸站在一侧，影一跪在地上，嘴角有些猩红的血迹。
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的身影有些颤抖。
南域神巫紧皱着眉头，良久后摇头叹气，“这是剧毒，出自桃花门，叫离人散。只有桃花门的人才有解药，否则他便没救了。”
江淮序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踉跄了一下，嗓子沙哑，“桃花门早就被灭了，怎么还会有桃花门的人？”
撇头阴鸷的目光落在影一身上，“去找，孤要你在三天内找到解药。”
影一瞬间一凝，“是，属下告退。”
“必须得在三天内找到解药。”神巫眉头就没松开过，“牵丝蛊不稳定，王上要收敛一些脾性才是。母蛊用王上的精血养着，也随了几分主人的脾性。”
“我观这位公子，甚是难受，日日夜夜被梦魇所折磨。这么下去，要不了多少时间，便无多少时日了。”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江淮序心中记住神巫的话，不管神巫走没走，就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辛弥声的手。
面色苍白毫无生气，衣襟处还沾染着离人散的痕迹。
神巫不断摇头，转身离开寝宫。
“阿蓝，我会让他们找到离人散的解药的，你等等。”把手放在唇边亲吻着，垂落的眼冷凌一片。
桃花门早在他拿到那封信时，就叫暗卫营的影卫去把桃花门给灭掉了。
影七回来时明明说过桃花门无一人逃掉，但如今桃花门却还有人重出江湖？
江淮序掀起眼皮看向床上脸上苍白的人，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我不问影一你今日遇到了什么人，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我。”
这段时间朝堂上有些事情要他忙碌，心里难免郁结于气，所以就有了神巫说的那些话。
“可当初惩罚你的那二十鞭，是我下的命令，惩罚影七的同时，我也惩罚了我自己。”轻阖着眼帘，江淮序絮絮叨叨说着话。
“阿蓝，倘若你就此离我而去，我该怎么办？”一根刺卡在咽喉，吞不下吐不出，只能翻覆不得沉沦。
可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无法更改。
“阿蓝，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身边，那该多好？那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如果你乖乖的，就不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也不会给你种下牵丝蛊，更不会让你中了离人散，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轻轻蹭着消瘦细腻的手背，心里空茫得厉害，却找不到落实之处。
可无论怎么样，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阿蓝，我会好好爱你、怜惜你的，我会给你依靠，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所以你要快点醒来。”
江淮序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你要是就此离我而去，那我就去青泽，填了那里海域，让你的族人死也不得安息。”
只是可惜，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不管是温柔浅意的，还是阴戾威胁的。
床上的人闭着双眼，无从回答。
江淮序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转身离去，看那背影，带着几分仓惶。
*
“是你。”影一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罪魁祸首苏祁。
当初裴府被抄家时，裴府的势力全部都被拔除，包括裴家培养的所有人。
其中就有青流山别院，那里的奴隶被裴羡风养着做活，种植那些水果。
苏祁就是别院里的管事，听说后来裴羡风让他护送辛弥声回青泽，在裴羡风入狱时，他见过这个人。
苏祁脸上的那条疤，就是他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剑给划的。
本来那一剑是冲着他的命去的，但是没想到被他避开，所以才有了这个痕迹。
苏祁双眼冰冷，站在树下，一身黑色的粗布麻衣，高大的身形握着一把滴血的剑，弯唇露出冷笑。
“没杀了江淮序给大人报仇，还真是令人惋惜。”
“离人散的解药呢？拿出来。”影一就站在他的不远处，同样的，提着的剑滴着殷红的血色。
“想要离人散的解药？”苏祁嗤笑了一声，语气森冷，“辛弥声早就在大人死的那一天，就应该随他而去。”
“倒是没想到，辛弥声居然是个戏子。大人还在时，情深似海，大人一死，转头就投入了江淮序的怀抱里。”苏祁说的恨意森然，“辛弥声，该死！”
飓风席卷而来，苏祁提剑偏头避开，一缕发丝随风飞扬。
“苏祁，没有辛弥声，裴羡风也会死。你何必推到他的身上？他也是一个无辜的人。”影一曲膝，抵着锋利森冷的剑芒。
“无辜？”苏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双目阴沉，“谁不无辜？桃花门里的奴隶不无辜吗？青流山的人不无辜吗？大人不无辜吗？我不无辜吗？”
“可这一切，大人被五马分尸，青流山毁于一旦，桃花门无一人存活。”苏祁死死握住剑柄，眼里似有猩红闪过。
用内力把人震倒在地上，苏祁紧随而至，剑刃刺进皮肉，“他辛弥声最不无辜，裴家被抄，桃花门毁于一旦，大人下狱，大人被五马分尸。这其中哪一桩，哪一件没有他辛弥声的影子？”
“哈？你竟然跟我说，辛弥声无辜？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苏祁嘲讽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外面对大人的评价不堪入耳。”
“可你们呢？你们影卫杀人。江淮序下达命令，难道这就是天吗？”
影一平静的看着他，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了一般，动一下全身都疼得厉害。
影一的武功不是最好的，他在隐匿这方面独天得厚。
许多主子需要的信件或者消息，大多数都是从他口中得来。
所以他才能在蛛丝马迹当中，这么快就找到苏祁的踪迹。
影一本就因为辛弥声中毒而被江淮序处罚。
影一喘着粗沉的气息，无谓颈间的威胁，“离人散的解药。”
苏祁勾唇一笑，嘴角微微上扬，恶劣一笑，“你们都想要辛弥声活，可我就是要他死，去给大人陪葬。”
苏祁说完，握住剑柄的手高高举起，神色冷然，“谁也救不了他。”
第59章 裴羡风说，放他走
锵——
一枚银灰色的飞镖击落手中的剑，影三带着暗卫营的几个影卫出现。
“苏祁，原来是你。”影三眸光浅淡，说出事实来，“辛弥声在裴羡风死的那一日，就气急攻心陷入昏迷三月。”
“影三，和他废什么话？”影七边去搀扶影一边说。
影三丝毫不在意同伴的警告，“辛弥声被种了南域的牵丝蛊，所以他谁也不记得，只记得主子。”
垂落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苏祁想到大人说的话，忍不住心凉。
大人说：苏祁，阿蓝是我最珍视之人，你一定要保护好他。
影三看他神色有些动容，稳稳当当站在原地，“裴羡风对他如此情深，倘若你让他去见裴羡风。那你死后，有颜面见他吗？”
苏祁嘴唇蠕动了几下，难怪他那天看到辛弥声时，对方眼中一片陌生。
起初他以为是害怕被影一知道，装作不认识他，原来竟是被江淮序种了牵丝蛊。
来了三个影卫，另外一个也是老熟人，影二。
那枚飞镖正是影二掷来的，武功是影卫当中最好的一个。
他这段时间即使是发狠似的练杀人技，但在此刻，却不是影二的对手。
“苏祁，你今天走不掉，交出离人散的解药，我们放你一命。”影二直截了当道。
苏祁神情讥讽不已，“放过我？按照江淮序的脾性，他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怎么可能放过我？”
苏祁低低笑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影一，影二，影三，影七。江淮序既然能派你们来，那就是非求离人散的解药不可。”
“我死了，能拉上辛弥声和你们一起为我陪葬，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苏祁说完后，干脆利落地抬手抹掉了自己的脖子。
“苏祁！”影一双目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他没想到，没想到苏祁竟然如此决绝，一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血线喷溅，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嘴里溢出浓稠的血流，身体微微的抽搐着。
影二来到苏祁身前，苏祁双眼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大人。
影二蹲在他的身侧，淡然道：“裴羡风说，放他走。你猜裴羡风为什么在天牢里坚持那么久？你猜裴羡风为什么会被五马分尸？”
眼珠子转向那张不断张合的嘴，不想去听，但他做不到捂住耳朵不去听。
“因为裴羡风在等他，因为他是赤鱬一族，传闻他的血和肉能够令人长生不老，包治百病。”影二盯着他的眼睛，“裴羡风之所以会提前死，是因为他割腕给裴羡风喂了自己的血，主子才怒不可遏地处死了裴羡风。”
气息越来越低弱，苏祁颤巍巍在腰侧摸索着，最后拿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瓷瓶出来。
“离……离人散的……解……”话还没说完，人就闭上了眼睛。
因为是大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因为是大人最珍视的人。
所以他也，爱屋及乌，放他一马吧。
忘记了也好，忘记了就不会记得那些痛苦和挣扎了。
大人和他，没缘分啊。
“走吧。”影二站起身，并没有管地上的尸体。
*
“主子，这是离人散的解药，而苏祁也死了。”影二把解药交给江淮序后，就退了下去。
江淮序转身看向神巫，“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神巫接过他手里的解药，打开瓶塞轻嗅了一下，神色有些惊喜，“这就是离人散的解药，王上喂他服下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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