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自己说了一堆废话敷衍她,她真的傻到以为是自己还不够努力,所以之后连晚上都在打坐修炼,没有再休息过。
天道酬勤这句话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她体内的灵力运转不再滞涩,而是如常人一样流畅,我不敢细想背后付出的心血。
品德就很简单了,我不让她做的事,她一件也不会做,拜师多年从无违抗,谨遵宗门戒律。
她不仅没有走歪路,相反的,她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事,小到整理书册,大到救死扶伤,只要她见了就会搭把手。
门下弟子常有把她当傻子耍的,总把一些苦差事扔给她去干,她就跟没看出来似的一件件做,完成得漂亮,可功劳却是别人领走了。
我从来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她脾气很好,被捉弄了也不记仇,下次接着帮人家,简直逆来顺受。
之前说齐云山无可救药,事实上清风门也好不到哪里去,关西白满身魔气人人喊打的时候,除了连遥没有一个人信她。
他们人不仅瞎,还毫无道义可讲,前脚靠着关西白脱困,后脚就拿着法器杀她,礼义廉耻全忘光。
这一世我同样放了这缕神识,不过这次单纯是为了护住她。
连遥向来稳重,人缘极好,待关西白更好,由她带着关西白去竹峰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祝笑生居然混蛋到连自己亲师妹都卖,前两天我打上门去,这家伙仗着四师妹撑腰,居然缩在菊峰不出来,气得我呀……”
曲檀这边还在喋喋不休,我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山顶夜里风大,那样单薄虚弱的身子,吹上一会儿怕是就得惹风寒,可转念一想,她应该不至于会傻到站在风里等。
曲檀看着我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当下不满起来:“音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我回过神来,发现这会儿她已经讲到落湘谷的事了,连忙打断道:“师姊,我还有事,落湘谷的事还是等掌门师姊来了再说,免得你再讲一次。”
说着便快步向外走去,活像有人催赶似的,只留曲檀在身后嘟囔“你有个什么事啊”。
我确实有事,我忘了结界,忘了她现下是个普通人,没有我的吩咐,她根本不会自己进去,不用动用神识我都知道她一定在等我。
等我回到竹峰时,已过了半个时辰,大老远就看到那孤单的身影站在老樟树下,显得格外孤寂,加快了步伐走到人面前。
她心有所感,回头对我笑道:“师尊回来得很早,我以为还要再等一会儿。”
“我忘了结界,害你冻了许久。”伸手揽着对方,果然全身冰凉,一身寒气,我赶紧收了结界,使了个暖身的术法,“怎么傻站在这里,我没回来不会跟着你连师姊吗?”
“可我想早点看见师尊。”
脸都被冷风吹僵了,还这么多傻话要说。
“现下可看见了?”
她该看清我并非良人,总让她好等。
“看见了。”关西白的眼神太抓挠,眼里只有面前人似的,我并未错开视线,同样认真地看着她问道:“看得如何?”
“和记忆里一样好看。”
她回答得认真,我却几乎高兴到要落下泪来,很多人都说过我好看,却没有哪个人说得如此让我欢喜。
我大概也是俗人一个,喜欢听心上人讲好听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要简单很多,关西白日夜都待在竹峰上,白天躺夜里躺,这倒不是她不想修行,而是我不让,现在她身体虚弱,等养好了再修炼也不迟。
不仅如此,我还谢绝了所有人的拜访,连遥几次想来看她,也被我打发走了,我自己倒是连着几日都早出晚归。
关西白无聊地躺在床上,便把缚神铃拿出来把玩,现下还未以血为引签订契约,只是个普通铃铛。
她还不想这么快暴露身份,自然不会做些徒劳的事,反正早晚会发生,不如先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平静日子。
等我回来时,已是夜半,关西白的屋子一片漆黑,想来是睡下了,干脆翻窗进去瞧瞧,不想被床上的人抓个正着,干脆把灯点亮。
“起来做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见她挣扎着要下床,我赶紧上前拦着,我没有不识趣到问她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除了等我回来没有第二个可能。
这几日我都在藏书阁里,从第一层到第八层,翻遍了藏书阁里所有的书,就差第九层的禁书没翻了。
这些书我从前便看过,但做戏嘛,不到处翻翻找找,怎么让人知道我为了给徒弟重塑经脉煞费苦心,又怎么顺理成章地知道这法子在落湘谷呢。
掩人耳目而已,之后还是早些回来吧,毕竟我不回有人也不睡啊,身体本来就差,到时候真病倒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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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 我来和您做笔交易
菊峰此时灯火通明,祝笑生并未打算在菊峰待太长时间,毕竟她还是清风门的掌门,有许多事在等着她处理,她不能贪图清静日子,一辈子窝在这里。
“明日我便回主峰了。”
祝笑生早离了那木椅,此时正坐在床边,灯火摇曳中拉长了一旁南镜安静看书的身影,语气里有些不舍,好像在等主人家开口挽留。
“嗯。”
南镜并未抬头,只是安静看书,不多时又翻过一页。
两人就这么和谐地相互陪伴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已晚,南镜便起身回了自己房间,临走前才道:“有时间去看看三师姊吧。”
祝笑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音书不会生我气的。”
南镜大概没有想到这人蠢笨至此,看着对方颇为自信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什么,退出房间后贴心地合上门便离开了。
“音书不会生我气的,她从来也没和谁置过气。”祝笑生自己跟自己说着,像是要找出点说服自己的证据来,“她怎么会和我生气呢。”
颠来倒去说了半天,祝笑生觉得很满意,躺下盖上被子,安心睡了。
第二日一早,祝笑生便离开了,南镜压根没打算再见她,昨晚就重新闭关了。
好在祝笑生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乐呵呵地一个人回到主峰,刚进大殿就结结实实地挨了曲檀一脚,自知理亏,祝笑生忍了,不过在对方想踹第二脚的时候,麻利得躲开了,踹了掌门一脚还想踹第二脚,反了天了。
曲檀鼻子里哼哼唧唧的,倒也没想着踹第三脚,仇报了,也该说正事。
“瞪我干嘛,还不快说落湘谷到底怎么了?”
祝笑生反瞪了回去,这人光长脾气不长脑子,那是半点长老的风范也没有啊。
“你把音书请过来再说,我可不想讲第二遍。”
曲檀冷哼一声,怨气不小。
“你叫一声不就完了,干嘛等我来叫?”
祝笑生觉得奇怪,到底是差人去请了,不成想手下人报郑长老有事,不过来了。
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正狐疑着,就见曲檀一脸冷笑,准确的说和南镜昨晚离开前的神情很像,都是那么的一言难尽。
见祝笑生跟个榆木疙瘩一样,半天反应不过来,曲檀怒了:“人生气了你倒是去哄啊,卖消息的时候不是挺机灵挺有谋略的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压根没想过人会生气,感情人家被亲师姊卖了九死一生还不能生气是吧,真有她祝笑生的,当下也没搭理她,直接甩袖走了,什么时候把人哄好了再来谈正事吧。
“音书不会生我气的。”
还没说完,祝笑生自己就愣住了,因为她终于发现我确实是十几天都没搭理过她了。
祝笑生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办,干脆来了藏书阁,她这人打小有个毛病,受委屈了或是没主意的时候总爱来这躲着,所以在还未成为掌门的时候就和藏书阁的守书人熟得很,成为掌门后烦心事更多,来的就更频繁了。
一路走来皆有弟子问好,祝笑生也一一点头回应,径直来到了藏书阁,时辰尚早,藏书阁寂静无比,除了每一层的守书人,并没有其他人。
藏书阁一共九层,每一层都有一位守书人,三层以下外门弟子可进,六层以下内门弟子可进,七层和八层只有掌门、长老和亲传弟子可进,这最后一层则只有掌门有权限进。
祝笑生上楼后直接来到了第六层,对着角落里喊道:“师姨。”
“掌门亲至,不知所为何事?”
原本无人的角落突然出现个穿灰布袍的年长女子,从眼角皱纹也能看出此人历经风霜。
“那赵峥可有来过?”
祝笑生先前许诺给人家山泽行的半卷功法,也不知赵峥是否来取过,既然来了藏书阁自然要问问。
“还不曾。”
师靖摇了摇头,估摸着还在逃命,没时间来此。
“若是她来,直接给她就好,不必来告诉我。”
祝笑生说完便转身离去。
“音书那孩子这几日常来这里,也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提到我,师靖脸上多了些笑意,她虽常年待在藏书阁里,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当下透露点消息让祝笑生投其所好,赶紧找人和好是正经的。
“我知道了。”
她知道个鬼。
见祝笑生语气冷淡,当下也不再多言,望着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师靖叹了口气道:“我要离开了。”
师靖在这守了七百年,也算还清了清风门的人情,在大限将至之前,她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好。”
听着脚步声往楼上去了,师靖的身形又隐匿回角落里。
祝笑生没有在七八层停留,径直上了第九层,刚拐过转角,就见门口坐着个浑身精瘦的老太太,双眼微眯,身上衣服洗得发白却也整洁干净,手里摇着个蒲扇,活像个坐在村口大树下纳凉的乡下老太太。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会是上上任魔君座下第一大将晴泽,据说消失已千年之久,也不知怎么就成了清风门藏书阁第九层的守书人。
“前辈有重塑经脉的办法吗?”
祝笑生没有绕关子。
“没有。”
老太太懒得睁眼,还是那孩子顺眼,这个怎么看都差点意思,要哄人去竹峰啊,来自己这有屁用。
看看,大家都知道的事,就她祝笑生要十多天才能反应过来,我不生气都不行。
“打扰前辈了。”
祝笑生自知理亏,也不辩解,毕竟在谁看来都是她做师姊的在怀疑师妹,甚至要置之死地,听到想听的消息,也不多待,离开藏书阁后,便往竹峰来,师妹生气,她不该过了十几日才反应过来,只是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不过她在竹峰见不到我,因为我现下就在藏书阁。
“出来吧,人走了。”
晴泽打了个哈欠,跟只猫似的蜷缩起来。
“谢谢前辈。”
“一个两个的,都到这来干什么,你们都要夺权啊。”
“还有谁来过吗?”
“你们姊妹齐心,全来过。”
四个整整齐齐的,一个不落,晴泽面露嫌弃。
“南镜也来过?”
曲檀来过我是知道的,没想到南镜也来过,我还以为四师妹只知修行,不想也违过宗门禁令。
“大概都有想找的东西。”
晴泽一把年纪了,倒也不至于探听别人的秘密,只当没看见,随我们几个人闹去。
祝笑生是掌门,随便看,曲檀是好奇心太重,我在装找重塑经脉的法子,那南镜是因为什么呢?
见我迟迟未离去,晴泽以为我还没放弃,便开始泼冷水:“这儿没有重塑经脉的法子,你可以走了。”
“我知道。”
刚刚掌门师姊替我问过了。
“你既然知道,还在这待着干嘛?”
“我来和您做笔交易。”
要扶关西白当魔君,当然得招兵买马,晴泽活了一千六百多年,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必须拉拢一下。
“你不会真想当掌门吧?”晴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玩笑归玩笑,虽然我欣赏你,可长陵选的人毕竟是祝笑生,我不可能转而支持你。”
“我意不在清风门掌门之位。”
前辈您想多了,我还没有叛逆到要跟掌门师姊反目成仇。
“咋滴,你要一统五洲啊。”
差不多,只不过不是我。
“前辈知道天生魔种吗?”
“你徒弟不就是。”
不愧是上上任魔君座下第一魔将,好眼力,一点也没老眼昏花。
“您既然知道,不揭发我吗?”
上一世也没揭发我,那这一世肯定也不会,我不妨再直接一点。
“魔道永昌,我吃饱了阻碍魔族发扬光大干嘛?”
晴泽再怎么说也是魔修,改邪归正也是魔修,立场是不会变的。
“那现在有一个机会让魔族真正兴盛,您有兴趣吗?”
晴泽眯着眼打量我,大概是想不通怎么我这么个救世好人说叛变就叛变了。
我要做的事太多,注定我要做个负心人,这一生走得如此坎坷,都是我自找的。
达成协议并不困难,离开前我还问了晴泽三个问题。
“我想和前辈请教一些事情。”
晴泽一脸问完赶紧走的表情,很是不耐烦。
“是否有复生之法?”
这个问题是帮傅兴问的,那人太过可怜,和我合作都不敢梦点大的,只说想见已死之人的灵魂,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那我勉为其难替她问问。
“没有,复活一炷香的没有,梦里相见的也没有。”晴泽警告道,“人死如灯灭,不要做无谓的事情。”
“命格能否完全更改顶替?”
这个问题是问的张书见,我八年前带回来的人不应该是牠。
“不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换命,偷别人气运,不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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