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动归波动,师尊不是控制住了吗?”
她居然还能笑着说出来,哪里控制住了,睁眼说瞎话。
“越珍视,越癫狂;越愧疚,越难扛。”
关西白的意思是我把世人看得太重要了,所以转魔修以后的每时每刻都在做着极其复杂的内心斗争,心力耗竭,人崩溃得就越快。
是这样吗,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把世人看得如此重要。
“师尊不适合修魔道。”
她说得对,我从前没想过这条路会这么难,灵力转换成魔气很痛苦,之后控制不住魔气更痛苦,我很怕有一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满手血腥。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也许师尊应该试着接受它,魔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或者说少爱一点世人,不要有太大压力。”
她话没说完整,意思是少爱一点世人,多爱一点她,但我那个时候没有听明白。而是简单把它理解成救世是目的,无论是使用魔气还是使用灵气都可以,只是手段而已。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师尊。”怎么感觉我又被占便宜了。
“没事,阿姊都叫过不知道多少句了,师尊不吃亏的。”
这什么逻辑,不吃亏吗,长辈变平辈,现在又变成晚辈。
她说着说着就上手替我整理好鬓边散乱的头发,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看来师尊内心戏非常多。”
没有人这么说过,大家都说我是个正经人。
明明是没大没小的话,听着却格外舒心,突然觉得她好像透过那些伪装看到了我离经叛道的一面,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喜欢的不止是郑真人,而是真的有可能是我郑音书。
心情大好,明日事且明日再来理会,今夜已经很晚,当然是要休息啦,缠着她不放陪我一同躺下,世人有什么好爱的,我现下只想爱我面前的这个人。
第二日一早,楼澄就登门道歉了。
“昨日胡言乱语冲撞了真人,实在不好意思。”
楼澄是个很实诚的人,没什么心眼子,要不然也干不出见我满脸血还能淡定拉着我放荷花灯的事来,她只是单纯觉得昨晚突然情绪大变,肯定是自己冒犯了我的缘故,这不,大早上就过来道歉了。
“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很高兴昨晚在河边见到楼影卫长。”
重要的是,我很荣幸听到一段往事,被素未谋面的人仰慕诚然很有压力,但也让人很自豪,大家是真心实意相信我会救世,真是倍感荣幸。
“我说那番话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替我妹妹和其她人转达我们的敬仰之情,如果让真人有压力的话,就是我的罪过了。”
楼澄腰间还插着两口刀,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有点难为情,左手按在一口刀上侧着脸看我。
“以后会多一个人记得她的名字。”
斯人已逝,千言万语,也抵不上活人记得死人名字。
听到这句话,楼澄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她身为影卫长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尤其是内乱的事还没有处理完,说了两句她就告辞离开了。
“不要有太大压力。”在楼澄走后关西白又把昨晚的话重复了一遍。
“知道了。”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又拉着她去找了老谷主。
不凑巧的是,老谷主不在,只有南斛这个少谷主坐那处理事务,真是辛苦啊,产期就在这两天,居然还要处理谷内的事。
“你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内乱刚刚平息,不抓紧处理,人心会散乱的。”南斛不像平时那样脸施粉黛着华服,而是一身素静,看来这次的事对她影响很大。
“老谷主不在吗,怎么需要你个快生产的人整日坐这。”
“姥姥去琉璃境了。”南斛也是一脸无奈。
琉璃境是妖后的居住之所,原来木仆自出谷以后,便往妖族地界跑了,一口一个妖,小妖资历浅没见过这东西,早骇破了胆,还是大妖认出了木仆,马上层层上报给妖后,妖后也是相当重视此事,马上派了好几个寻伺境高手带回了琉璃境。
不管怎么说,木仆是从落湘谷跑出去的,天下人有目共睹,老谷主就是想赖也赖不掉,只能前去交涉,至于谈成什么样就不知道了,这件丑闻一出,落湘谷在五洲的地位大概会降上许多。
“少谷主一早就知道木仆的事,对吗?”
我认识的南斛不应该是这样,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音书,有时候牺牲一部分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她这次没有叫我真人,少年时的情谊不是这样拿来消耗的。
“那不叫牺牲,那叫献祭。”
自我奉献甘心赴死才叫牺牲,没有选择被迫死亡那叫献祭。
我突然想到南芷当初创立落湘谷的初衷,她那时候是希望不用东奔西跑也能救人,悬壶济世,医者仁心,这两句话还挂在厅堂两边,可无论是老谷主还是南家的其他人,他们都忘记了。
被强行献祭的那小部分人和要救的大部分人,于我而言没有分别。
“真人救世,格局很大。”南斛此时的面容变得极为陌生,也许我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可我们只是普通人,顶多算有点能力的修士,能保住想保住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肩膀又在颤抖,真没出息。
关西白在我身后悄悄握住我的手,极其冷淡地对南斛说道:“少谷主想保住谁是少谷主的自由,可你不该为了保护自己的人就让别人去死。当然,让别人去死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要扯着大旗诋毁旁人,哪有保住了家族又要好名声的道理呢?”
南斛显然还是不服,指着关西白冷笑道:“若是今天只能在她和世人之间做选择,那真人选谁呢?”
见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南斛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会选关西白。
她不知道我很久之前就做出了选择。
只见关西白不以为然地替我回答:“我师尊会选世人,我师尊会放弃我。”
无法反驳,我不明白为什么世人和她总在对立面。
“说得好听,真到那时候,谁会管陌生人的死活。”
南斛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是句空话。
是啊,生死关头,谁会管陌生人的死活,谁会因为世人而舍弃心上人,如果连我都不选择关西白,那又能希冀谁站在她那边。
“我师尊会的。”
她眼睑低垂,说着我会,会什么?
是说会舍弃她,还是说会与她同侧。
“你说得对,护住想护住的人是件很难的事。”我已经做错过一次,不能做错第二次,所以坚定地反握着她,十指紧扣,“我的确不可能放弃世人,可也不会放弃她,个人力量是很渺小,在洪流面前无力阻挡,可我会尽可能争取一下,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大家喊我一声救世的郑真人,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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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 云水堂前大斗法
南斛产期就这两天,可老谷主却迟迟没有回来,谷内现在并不算安全,这忙简直越帮越多,现在还得充当贴身守卫。
谷内最忙的要属楼澄,老谷主不在,南斛身体状况不佳,谷内几乎所有事都得楼澄代为处理,偏偏还有好几伙反叛的人没处理完,一整天忙下来还得分神照看南斛,我看了都替她觉得累。
生产所需要的东西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少谷主生育这可是大事,全谷最顶尖的医师和丹药都早早预备着,我们几个更是寸步不离,生怕一个错眼就误事了。
选择的生产地点是云水堂,水中分娩对南斛比较合适,这是大家一致讨论出来的结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但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像有一层阴影在心头挥之不去。
我的预感一直很准,可究竟会出什么事,现在也没法确定,只能尽可能安排人手预防。谷内白天黑夜都安排了人巡视,楼澄自己也紧紧盯着,老谷主虽然不在,但好歹还有我这个寻伺境坐镇,按道理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也能顺利解决。
酉时三刻的时候,南斛开始阵痛,大家赶紧将她转移到云水堂。
夜晚带来的风险会成倍增加,楼澄下令增加巡视的人手,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云水堂保护起来,可以说现在这就是落湘谷最安全的地方。周围环境早已排查过,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能进入云水堂帮助生产的都是信得过的人,来历清清楚楚,身世清白,可我眼皮子一直乱跳,该死,到底会出什么事呢?
“楼影卫长,你确定进入云水堂的人都信得过吗?”
外面很难出问题,可如果里面出事,关西白现下还是个普通人,肯定第一个遭殃,她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我心里十分不踏实。
“真人放心,每个人我都查过了,三个稳婆原本就是谷主预备下的,两位医师,药师张瑞和蛊师姜齐,都是看着少谷主长大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余下的也都是平时贴身侍奉的人,断不会有差错。”
楼澄说的信誓旦旦,可我到底是不放心,还是进了云水堂看一看,楼澄也没拦着,外面暂时先由她看着。
还没踏进云水堂,就听到南斛的惨叫声,女子生产总是十分不易,哪怕有着顶尖医师在场,还是一道鬼门关。里面水汽弥漫,南斛坐在汤池里,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头发全湿透了,旁边还有几个姑娘扶着以免脱力跌在水池里,关西白也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往日白皙的脸庞也被水汽蒸得发红,见我进来也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依旧全身心看着南斛。
“少谷主,您可轻点声喊,力气得留着呢。”
“是啊,是啊,现在喊累了,后头可麻烦着呢。”
“怎么这么痛啊!”
三个稳婆你一句我一句的,夹杂在南斛的痛呼声中,显得格外吵闹。
“杀千刀的,不生了。”喊着南斛就要闹腾起来,不过被两边的人按住了。
“师尊先出去吧。”关西白见我眉头皱起,便知我被吵到了。
“你打算怎么做?”强压着心里的烦躁,老谷主都没有办法,她一个普通人又能做什么呢?
“血。”关西白凑近我耳边解释,“南家的血有奇效是先辈和天人蛊签订血契的缘故,眼下和洛桑签订血契的是我,没有哪个人的血会比我的更精纯。”
话是这样没错,可到底需要多少血呢?
不容我再问,外面突然响起长长刺耳的哨声,接着喊声震天,是敌袭。
“不要逞强,一切以自身为重。”见她答应,我这才匆匆离去,来到云水堂外,远处火光冲天。
虽然打斗还没延伸到这里,但楼澄这时已经把双刀拿在手里,神情紧绷,随时准备御敌。
“怎么回事?”不是安排人手巡视了吗,怎么突然有了敌袭。
“影卫回报说是挖了隧道,人都藏在地下,天一黑全出来了,最外面一层的巡视人手已经都被杀了,影卫正在往前头支援。”
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挖的隧道,莫不是早就准备了这一手。
说话间又是一个影卫来报:“禀影卫长,大批魔修正往这里杀来。”
好的很,看来南家的毒瘤还没清理干净,这都把魔修带到家里面了。
不等楼澄吩咐,又是一个影卫飞报:“报,发现秋钟、楚海二魔将身影。”
魔族排名第八和第九的魔将都现身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趁落湘谷防备空虚送未来继承人归西啊。南斛如果有丝毫损伤,落湘谷后继无人,之后的诛魔之战人修这边会因得不到救治死一大批人,根本没法打,倒是好算计。
无论如何南斛今天都不能死。
“影卫抵挡不住魔将,我必须亲自前往支援,云水堂这里就拜托真人了。”
一位魔将也许楼澄还能应对过来,两位魔将绝无可能。
“我和你一起去。”
楼澄如果死了,这烂摊子还能扔给谁,真是一团乱麻。
不想楼澄坚决不肯:“真人现下是谷内修为最高的人,必须坐镇在云水堂。”
“少谷主如果有失,大家就真的白死了。”
火光照映在她眼里,我看不到对生的渴求,无牵无挂的人很容易死。
“如果你出事,我会记着你的名字。”
“多谢,此地就全倚仗真人了。”说完楼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一个影卫,她把所有人手都尽可能留在了这里。
余下的人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严密把守着云水堂,我抬头看向云水堂,里面火把通明,南斛的惨叫声就没怎么没停过,听得人一阵胆寒。
前面有楼澄顶着,只是偶尔有一两只杂鱼溜了进来,甚至不需要我出手,防护在四周的影卫就先出手处理干净了。
可仅仅只过去了一刻钟,溜进来的魔修越来越多,楼澄那边一定出事了。我以为剩下的影卫会人心涣散,但是没有,一个身影瘦弱的影卫在斩杀掉一个魔修后,抽刀回身大喊:“众影卫听令,今日死战,护少谷主安全!”
“杀!”一时喊杀震天,尽皆响应,无一人退缩。
豪气冲云天,很难不被触动,可活下来的影卫越来越少,直到剩下最后七八人的时候,所有人把包围圈缩小,以我为中心聚集在四周,紧紧护住云水堂的唯一入口。
“真是感人肺腑啊!”只见一女子俊美绝伦,满头紫发小辫,气质阴郁,手上使把纸扇,身边还站着个手举铜锤的红发高壮男子,自然是秋钟和楚海,据说两人是孪生姊弟,不过光看外貌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跟他们废话什么。”楚海将左手铜锤抡了几圈,只见铜锤迸出火花如流星一般直射而来,先前那个说死战的影卫没能躲过竟是被一铜锤砸死了,脑浆四溅。
楚海手掌往回一拉,先前锐不可当重似千斤的铜锤又飞回了手里,上面还粘着脑浆血水,如恶鬼一般直接伸着红舌头舔了一口,看得我喉咙酸水上涌。
“寒不寒碜!”秋钟嫌弃地瞪了弟弟一眼,继续说道,“真人现下也转修魔道了,做什么还要替落湘谷的人卖命,凭真人如今的修为,就是当个魔将也绰绰有余。”
“要打便打,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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