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陨落之神的神魂之力不假,可眼前这棵还魂蚀心树并没有融合神完整的神魂,这么说可能还不太恰当,应该是神没能完全掌控还魂蚀心树。
若是神本人,就是把所有神魂之力吸走也没多大问题,可它不是,它只是一棵灵智低下的树妖,残存的神魂也许会告诉它要慢慢来,可树妖现下已经被庞大的神魂之力诱惑住,哪里有多余的心思思考这些。
当然,我必须一点一点把树妖的胃口吊起来,太少无法让它失控,太多则会让它生疑,再者引神魂之力出体外对我来说也很艰辛,这是我用了十年时间才吸收的,短时间内要放出来就困难了,一个弄不好,我可能得走在它前头。
虽然艰难,但还算顺利,我对神魂之力的使用也有了更多的心得体会,也许之后可以尝试吸收一下,不过现在先让我撑死这个大胃口的还魂蚀心树,想拿走我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它已经失智到挪到笼子边上,整个小洲上都笼罩着白色雾气,那是从它嘴边漏掉的神魂之力,我释放出来的神魂之力越来越多,五步以外便看不清人影。它越发焦躁难耐,一方面为着这迷人强大的神魂之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吸收的速度赶不上我释放的速度。
人一着急就会走错路,何况是它,不想浪费就要更加努力地吞噬,果不其然它马上加快速度,所有枯枝都在乱颤,收割果实的时机就要成熟了,我按捺着同样躁动不安的心情静静等待。
神魂之力果然厉害,仿佛有起死回生之效,它的枯枝长出了新芽,接着长出淡绿色的叶子,之后是墨绿色,花苞,大朵的红色绣球花在枝叶间半隐半现。
又过了一会儿,花瓣脱落,从里面长出了还魂果实,如同精美细长的美玉,色泽鲜红,晶莹剔透,几十颗还魂果挂在梢头,煞是好看。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还魂果,先前那些修士看到的恐怕只是还魂蚀心树用来引诱血食的诱饵,到底有没有让逝者还魂的效果先不管,这些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没想到除个树妖还有额外收获,也算是补偿了消耗掉的神魂之力。
树妖陶醉不已,完全放松了警惕,就是现在,将准备好的神魂之力一股脑释放出来,它喜悦到枝叶乱颤,更加卖力地吸收,多吞一点,这神魂之力里可是夹杂了好东西呢。
之前在落湘谷的时候,蛊师姜齐送了我一件礼物,一种能让人失心发疯的蛊,无色无味无形,乘人不备,寻伺境也得中招。
在我的精心铺垫下,树妖丝毫没有察觉到此蛊的存在,趁它彻底发疯弄死自己之前,我先拿出名为袖里乾坤的布袋把树上挂着的还魂果尽数收纳。
它开始发疯了,先前吞噬的神魂之力开始在它体内闹腾起来,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枝叶纷纷颤抖掉落,树根都从地里拔了起来,在小洲上到处乱窜,好机会,我现在不走更待何时。
“参横斗转!”
澎湃的灵力从剑身传来,只听铮的一声,先前丝毫撼不动的笼子竟是直接被劈开了,也是,树妖自顾不暇,哪里还管这笼子。顺利脱身以后,我赶紧御剑远离飞到空中看着,树妖发起疯来,枝条乱抽,小洲已是一片狼藉。
没一会儿,小洲竟是被它折腾得下沉了,树妖跳进血河里,河水也被它搅了个翻天覆地,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怕被余威波及到,赶紧又飞高了一些。
果不其然,这树妖死到临头还想着拉我垫背,四道水柱向我射来,只可惜在离我还有好些距离的时候就偃旗息鼓了,水柱重新回落,不多时,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树妖被炸开了,河水被溅得有几十层楼那么高,人头在我眼前飞舞,着实壮观。
血河重归寂静时,一个血色妖珠从河里飘了出来,上面蕴含着惊人的神魂之力,我赶紧将它引到面前,是逃走的那部分神魂与妖珠结合了,这可比我先前放出来的神魂多太多了,白赚了一颗还魂蚀心树的妖珠不说,连亏掉的神魂都补上了。
没等我再高兴一会儿,就见白介使们带着阿离和沈惊鸿一起出现了。
“多谢真人替我们除害。”白介使们率先弯腰下拜,阿离也是有样学样,沈惊鸿面露尴尬,拿不准自己要不要谢,见大家都拜也赶紧弯腰。
“分内之事罢了,只是这些神魂之力有办法回收吗?”这漫天的白色雾气,要是浪费了,未免太过可惜。
“只要还在秘境之内,自然是有法子的。”白介使笑着挥了挥手,就见雾气全部冷凝掉落进河里消失不见。
“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开了。”秘境已经没了威胁,我也该离开了。
沈惊鸿眼里满是不舍,拉着我衣袖不放:“真人,这么快吗?”
我从出储物腰带里拿出一本书来递给她:“这是我这些年来编写的,上面记载了修行时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白介使虽然可以指导你,但细节方面的东西很难给你建议,若是日后修行上有什么困惑得不到解答,不妨从这本书上找一找答案。”
“谢谢真人,我会好好看的。”
“真人,您没有什么话要交代阿离吗?”阿离还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难怪商参会栽在这。
“自然是有的。”我笑着对她说道,“不过不是我留的,是商参。商参既然一心求死,想必不止是留下了指灵石,阿离顺着嗜血灵河找一找,或许有惊喜也说不定,当然其它地方也可以去看一下。”
如果我是商参,肯定会留下些什么,而且是与世人安危没有关系的东西,大概是一些体己话。
“真的吗?”阿离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我想是会有的,找找看吧。”阿离不识字,商参留下的应该不是书信,不过也说不准,万一是特意留书信想让阿离学会识文断字呢。
“真人说得对,确实有。”白介使温和地看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接着看向阿离,“阿离早一日变厉害,就能早一点找到。”商参留下这些大概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算是一种激励吧。
“山水有相逢,诸位后会有期。”我拱手告别众人以后便离开了秘境。
白介使们皆是垂手面向我离去的方向说道:
“恭送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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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 不做修士做凡人
雪花从空中飘落,原来已经是冬天了。
从流火秘境出来后,我没有立即回清风门,该传回去的消息想必掌门师姊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心境也不稳,所以干脆随便选了个村庄住下,权且养一养脚伤再说。
此村名为菊花村,村中小道铺满了各色菊花,乡人也爱以菊花酿酒,制成的菊花酒香味扑鼻,堪称一绝。此地并非我特意挑选,只是走到河边时刚好遇到了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十二三岁,衣衫单薄,梳着长长的辫子,小脸冻得通红,蹲在河边浆洗衣服。
站起来也小小的一个人,双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吃力地拧着衣裳,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我赶紧走过去替她拧干。她笑着说了谢谢,见我瘸着腿,便问我往哪里去,我说自己想寻个落脚的地方,这姑娘便毫无戒心地把我带她自己家去了。
我原本想替她拿着木盆,不想她坚决不肯,甚至贴心地放慢了脚步等我,只是孩子心性,没一会儿便又蹦蹦跳跳起来,有时走着走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走快了,便又马上停下来等我。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关西白。”这里虽然偏僻,可难保不会有人听说过我,干脆隐瞒了姓名,“小姑娘,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姐姐的名字真好听。”她向我投来了羡慕的目光,听见我问她又低下头说道,“我的名字不好听。”她说这话时抬脚踢开路上的小土块,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没听到你的名字,怎么先说了不好听呢?”这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感伤,我把语气放缓,越发温和地看她。
“我叫妙妙。”说到自己名字时,她把大半的声音都吞掉了,但这不妨碍我听清楚她的名字。
“我觉得很好听啊。”小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觉得自己名字不好听,一定有原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之前也觉得好听。”妙妙脸上带了惨淡的笑意,“不说这个了,我带姐姐去我家。”她抱着木盆飞快跑着,不再顾忌我瘸着腿,有点躲避的意思,见此我也只好作罢。
随她进了村庄,两边都种满了冬菊,小黄狗在追逐打闹,路过我身旁时掀起了一阵尘土。刚进村子她就扯开嗓子喊着娘亲,嗓子亮堂,声音能从村头传到村尾,一个年轻妇人从家门口走出来。
“衣服洗完了?”妇人手上满是冻疮,身上的衣裳同样很单薄,看来并非富贵人家。
“洗完了,这个姐姐说想找个住的地方,我就把她带回家了。”
“娘知道了。”妇人伸手抚摸女儿的小脸,眼里有些心疼神色,“去屋里陪弟弟玩,别惹牠哭。”妙妙很听话,进家门前回头冲我眨着眼睛,我也对她笑了笑。
“听妙妙说姑娘是想找个住的地方,若是一两晚,我这倒也住得。”妇人听得女儿如此说,也未曾忧心我是个坏人,很是好心地让我借住。
“多谢大姐,只是我想要长住,不知村中可有空闲的房子让我租住呢?”她听了这话也不多加怀疑,热心地说道,“我家隔壁房子就空闲着,就是老了个人,姑娘要是不介意可以和村长说说看。”
原来隔壁房子先前只有个老人住,后来老人去世了,村里人帮衬着料理了后事,这房子也就一直空着。听得如此说,我便顺着她指的人家去和村长商议,村长见我仪表不俗,马上就同意了,立完字据付完银钱,牠便把钥匙交付于我。
房子有些年头了,有些破旧,到处挂满了蛛网丝,妙妙的娘亲很好心,帮着我稍微打扫了一下,收拾好后又借了我床铺被子,晚间还邀请我到隔壁一起吃晚饭。
对方乃清贫人家,我本想给钱答谢,不想她坚决不肯接,没办法只好日后再说。第二天我便请了匠人把房子里里外外都修缮了一下,顺便把院子里的杂草也除了,上街采买了一些东西,一切妥当后算是在这里住下了。
白介使希望我多看看为世人请命的人,我那时没有回答它,因为我从前便是这样做的,这样的道理不需要谁来向我重申。
路走不通的时候,我通常会换一条路,如果不行,那就越过去,如果障碍物太高,还可以御剑飞过去,假如实在走不通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焦乌说我是命定之人,世人也说我救世,花常在跟晚晴更是逼着我在既定道路上行走,那么我真的在救世吗,如果是,那我救的是什么世,救的又是谁的世?如果如天道所说,人各有命,那为什么需要我来强行改变,我又凭什么来拯救他们呢?
魔气为什么是主杀伐,为什么会让人失控,而正统的修行为什么一定是使用灵力?如果我体内是纯正的灵气,为什么我的立场天然就是正义的,可如果我体内是暴虐的魔气,为什么我需要别人来替我担保不会害人?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我不知道谁能给我解答,所以只好在菊花村里过着和凡人一样的生活。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么当我跳出修士的身份再回过头来看时,会不会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不需要,但也尽量找了一些事做,比如我开始拿起笔作画了。买来笔墨纸砚,在长桌上铺开,对窗临摹起来,窗外是大雪,偶尔有犬吠声传来,我对书画不怎么精通,胡乱在纸上画着,上面画着一个年长女子坐在破旧的屋子里,满脸哀戚。
那是我的娘亲,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记忆里她总是愁容满面,和我说话的时候也是很勉强的笑,从前我以为她不喜欢我,所以才笑得勉强,她离世以后我才后知后觉,娘亲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喜欢到有勇气打破她从小受到的规训。
这幅画大多是我的想象,她应该眉眼低垂面容平和的模样,可眼里又带着几分果决不甘,画好以后摊在那里等着墨迹干涸,笔法很稚嫩,我当然可以等到技艺长进之后再画,可第一幅画总该是画娘亲的。我把这幅画装裱好后挂在了身后的墙上,如果娘亲没有死,我也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那我应该是会常伴在她左右的,就像现在她在我身后一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妙妙的父亲从城里回来了,牠是个穷酸秀才,多年科举不中,靠在城里教书为生,十天才能回家一次。我见过牠几次,很瘦,穿着破旧的长衫,很典型的读书人模样,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走起路来飞快,乡人与牠问好时才会停下笑笑。
妙妙的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她总是让妙妙送些自家做的吃食过来,不贵重但很好吃,心意很重要。妙妙很喜欢到我这里来,一来我这里烧着炭火暖和,二来我总是备着一些干果等她来,开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直到我说这就是为她特意买的才惊喜地睁大眼睛拿着吃了。
凡人总是要庆祝新春的,阖家团聚,很热闹,放着烟花爆竹,门上贴着门神春联,我隔壁就很热闹,本打算随便应付一餐后早些休息,不想妙妙的父亲牵着妙妙登门了。
那是个很腼腆的男人,拘谨地对我说道:“我娘子让我请姑娘到家里坐一坐,热闹一些。”
一番好意,也被牠说得活像求人办事一样,妙妙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兴冲冲拉着我上自己家去了,妙妙的父亲也不多说什么,慢腾腾跟在后面。
一进门,就见妙妙的娘亲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见我进来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马上过来拉我坐下:“姑娘一个人住,平日里也就算了,今个是团圆日,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热呵热呵。”
这是上位,哪里坐得,见我要起来,她马上摁住我说道:“姑娘是客,安心坐着。”推辞了几番,也只好坐下了,妙妙平日最喜欢到我那去,所以紧紧挨着我坐下,神色里满是快活,妙妙的父亲还是很拘谨,牠看上去反而更像是来做客的。
“厨房里还烧着鱼,我去端出来。”妙妙的娘亲马上就要起身去厨房,被丈夫拦下了,只听这个瘦弱男子说道:“娘子坐下吃饭,我去端。”
因着我在场的原因,妙妙的娘亲脸上添了几分薄红:“牠在家的时候就这样,别看牠不怎么说话,可人还算体贴。”
妙妙的父亲面相不坏,眉眼细长,为人儒弱,可本性不差,比村子里大多数男人要强上许多,对妻女也很尊重,但凡在家,一应大小家务事总是会干的。
“牠不经常在家,进城教书前总会把家里要用的柴劈好,水缸里的水也挑满。回来了也不闲着,总是做这做那的。”妙妙的娘亲面上薄红更多,“日子过得清贫,可牠从城里回来总会带些新鲜玩意,牠说这些年我一天富贵日子也没过过,实在是愧对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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