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竹站起来,也不去管他,转身便要回堂屋,走到半道,却又站住脚,“对了……”
周松骤然回神,猛地站直身体,板正的像一颗棵松树。
沈清竹轻笑,道:“簪子我很喜欢。”
周松微愣,待坤泽已是回了屋,他的嘴角才慢慢扬起,弧度逐渐扩大,抬手摸摸自己被亲的脸颊,甚至没忍住笑出声,整个人都透着傻气。
——
村里最难说亲的周松竟然定亲了,对象是前段日子才来村里定居的那个沈小郎,那模样那身段,十里八村都挑不出第二个。
乡亲们这才回过味儿来,怪不得那小子谁也看不上,连隔壁村员外家的闺女都给拒了,先前只以为他是不开窍,原来是眼光高啊!
这回的亲事,人可上心了,据说聘银都给了十两,布匹首饰样样不少,还都是好料,另外还有好些张狐狸皮毛。
这手笔,在村里也算是独一份儿呢。
不过村人议论归议论,但大多是羡慕与感叹,对二人也是祝福居多,毕竟周松是他们村出名的能干汉子,脾性也好,话虽然不多,但谁家需要帮把手,那都是不推辞的。
但也有那么几个酸的,说什么沈小郎一看就不是会做活的,而且身子似乎还不好,吴兰淑三天两头的又是买蛋又是买鸡的给他补,这样一个坤泽娶回去,那还不得跟个祖宗一样供着啊。
那周松就是个傻的,看皮相娶人,以后吃苦受罪的还是他自己,到底是年轻,不晓得为长远考虑。
不过说这种话的人不多,有时跟别人聊起来,人家也不多搭理,有些脾气直的,甚至会怼一句,觉得他们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管人家的日子怎么过,与旁人都没半文钱关系。
后来这零星的几句议论也便没了。
至于周松本人,他对这些事是完全不关注的,跟沈清竹的婚事定在两个月后,过年前,他想趁着这段时间,将家里有些老旧的房子修葺一番,届时让人住着也舒适。
每每想到那个天仙一般的人物再过两月便要与自己一起生活,他这心里便止不住的欢喜,又有诸多紧张,唯恐哪里让人觉得委屈,不适应。
这房子也有好些年头没有正经修整了,平日里都是他自己补个瓦,砌个墙什么的,不影响住,但有些地方确实不那么美观了。
“只是修葺的话很快的,找的人干活麻利的话,最多也就几天,倒是你要换的家具可能还要废些功夫。”林二柱过来与他一道商量事儿,他到底是已经成过亲了,有那么些经验。
周松除了想把现在的家具换一换,卧房的床跟衣柜都要做大的,另外还想给沈清竹添置一个梳妆台,洗脸架。
还有就是要给人布置一间书房,对方喜欢读书,又爱写字作画,书籍什么的想来不少,书桌,书架这些肯定是要给对方准备的。
村里面的木匠平时也就打一些普通的农家用具,跟一些简单的家具,他们这儿也没个读书人,做这些东西的手艺肯定是不高的,估摸着,要去镇上找工匠。
除了书房,还要另外弄一间浴房,沈清竹的身子骨弱,冬日里洗澡肯定要把保暖做好,这间浴房可以直接盖个灶台,专门用来烧洗澡水,用水方便,又可以起到升温的作用。
他将这些想法跟林二柱说了,对方啧啧两声。
“松哥,你这又是浴房又是书房的,恐怕只修葺不够,还要加盖两间屋子才成。”林二柱这话不是调侃,是认真的。
周松家现有的房子除去灶房,总共五间屋,堂屋,主屋,还有两间耳房,一间库房,主屋是他现在住的,一间耳房是他以前的屋子,现在变成了他平日里做做东西放放杂物皮毛的地方,库房是存放粮食的,只有一间耳房还空着,显然不够。
周松自己也是这般想的,现有的屋子肯定是不够的,既然都要修葺了,那不如顺便再加盖两间,也可宽裕些。
“不对,只盖两间哪儿够啊,”林二柱想起什么,朝他扬眉,调侃道:“乾元跟坤泽……谁晓得人家沈小郎往后能给你生几个孩子啊。”
听了他这般话,周松皱起眉,“说的什么!”
林二柱抿嘴举手,表示不再乱说。
周松收回视线,摸了摸有点热的耳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眼下先找人将房子修起来再说。”
找人倒是不难,村里就有专门做盖房子营生的,现下又正是农闲,找些汉子来帮工不是难事,便是采买东西这事儿,若是自己
不懂,也可交给他们,村里人关系都不错,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会在这上面坑人。
“成,赶明儿我便随你一道去找人,顺利的话,没两日就能开工。”林二柱先前成亲的时候也修过房子,晓得哪些人手艺好。
周松也没说什么谢不谢的,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二柱嘿嘿一笑,又想说什么,外面就有人敲门。
这毫不客气将门拍的震天响,不用开周松就晓得是谁,他与林二柱对视了一眼,示意人先去堂屋里坐,走过去将门打开。
果然,站在外面的是胡兰。
她看见周松,脸色算不上好,想必还是因为先前儿子在这儿受了委屈,最后还只能自认倒霉的缘故,说话也没好气,“你奶奶让你回家一趟。”
“有什么事吗?”周松无所谓她的态度,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听见他还明知故问,胡兰嗤了声,“我说侄子啊,你这都定亲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听村里人议论才晓得,这事儿你做
的实在是不妥,你奶奶今日难过的饭都没吃几口,你说说你,要是真把老人气出个好歹,哭都没用。”
胡兰抱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周松给的那些聘银聘礼,她可是都听说了,心里酸的不行,有这么些银子,也不知孝敬孝敬他们,尽给了外人,当真是不知远近。
她说的那些酸话,周松权当没听见,“晓得了,还有旁的事吗?”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胡兰牙痒,又忍不住酸了句,“人还没进门呢就那般铺张,别是娶进来个败家精……”
她话没说完,周松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刺在胡兰身上跟冰凌一样,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有些磕绊的软了语气,“总、总之,你别忘了回去。”
丢下这么一句,她转身就走了。
“瞧她这心疼的,好像用的是她的银钱。”林二柱没进堂屋,方才站在门边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她那些话都听见了。
周松将门合上,没接他的话,只道:“明日陪我找完工匠,再随我去镇子上一趟。”
晓得他不想聊那些人,林二柱也不多提了,点头应了他的话,正好他也给媳妇儿再买点零嘴,她现下月份越发的大了,肚子圆
滚滚的,每次吃东西都吃不了两口,完了没一会儿就饿,总要有点吃食备着。
顿了顿,他又道:“顺带将婚服喜被的料子都给买了吧,我娘说了,她给你做。”
虽说是还有两月时间,可这婚服比寻常衣裳复杂,其上绣花也精细,很花费时间的,早点做起来,免得届时手忙脚乱。
“成。”周松记下了,又道:“这次要劳烦你们了,之后的事情怕是不少。”
“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林二柱抬手捶了他一下,“我成亲那会儿,你不是也跟着忙前忙后的。”
如此,周松也便不说那些客套话了,总归他们两家,也确实没什么好客套的。
第四十五章
下晌,周松还是抽空去了西村一趟,定亲之事他没知会周奶奶那边,旁人议论起来总归是不好,他自己倒是不惧,就怕有些人将沈清竹也攀扯上。
给他开门的是王翠香,对方脸色看着不大好,眼眶红红的,想来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在这个家里本就没什么地位,更何况周小富这回受伤,一家子白白吃了亏,一点好处没捞着,心里肯定有怨气,估计着王翠香这些时日没少受气。
虽说便是没有这一出,她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但总归这回是有点他揍了周小富的缘故在,再加上与心悦之人定了亲,周松近日心情好,话也比以往多。
平时按理是不多跟人搭话的,今日却多说了句,“堂嫂,过两月我便要成亲了,届时可以来喝杯喜酒。”
他主动搭话,王翠香显然很是惊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成,那个……恭喜了。”
周松跟她道了句谢,旁的便没有多说了。
“开个门要那般久?!还不死进来给我倒杯水!”
屋里传来周小富的嚷嚷声,王翠香稍稍放松的神色又是一紧,来不及招呼便转身匆匆回屋去了。
周奶奶想必是听见了外面动静,从堂屋里迎了出来,“松回来了,快进屋来坐。”
周松应了一声,抬脚走过去,扶着老人一道进了屋。
进门之后他才发现,周大山跟胡兰都在里面,瞅见他,只斜了眼,连句话都没说,显然是心里还存着气。
周松压根就不管他们什么态度,扶着周奶奶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
“大山媳妇儿,快,给松倒碗水喝,从东村过来走了老远呢。”周奶奶对他笑眯眯的,便挥手指使没动弹意思的胡兰。
胡兰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又没法驳她的话,只能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出屋去了灶房。
周大山看了眼拉着人嘘寒问暖,全然忘了正事的周奶奶,咳了声,自己开口,“侄子,虽说你分了家,许多事情也不必过问我们,可定亲这般大的事,你连知会一声都没有,是不是也太没规矩了些?”
“是啊松,”他这一提,周奶奶才想起来,颇为的不赞同,“奶奶晓得你独惯了,习惯了自己拿主意,可这婚姻大事,怎可不过问长辈呢。”
周松垂着眼,等他们都说完了,才道:“先前几次回来,伯婶奶奶不是一直催着我定亲吗,如今我定了,为何你们还不高兴?”
他这一噎,倒确实让人说不出话来。
堂屋里安静了一瞬,周大山又道:“定亲是好事,可也不能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从村里人口中晓得此事,这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搁?!”
“我又不让大伯帮我拿聘银,为何要通知你?”周松冷眼看他。
“你……”周大山心头一梗,缓了缓气,又道:“那你奶奶呢?”
“奶奶年纪大了,不想让她为此事操劳。”周松收回目光。
周奶奶拽住他的手拍拍,“你的亲事,怎会觉得操劳,而且你还年轻,我们做长辈的,有责任帮你掌掌眼,看看对方为人如何。”
周松抬眼看她,神色认真,“他很好,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好?”胡兰正好端着碗水走进来,到他跟前“砰”的一声放下,“我看侄子是被那张皮相迷了眼。”
在自己的地盘上,她的胆子显然大得多,也不惧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回到座位上继续道:“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落魄少爷,都到这村里来了,还整日里一副公子做派,装给谁看啊,最重要的是,身子那般的弱,一吓唬就晕,以后得砸多少银钱养着,侄子啊,你真是糊涂!”
“婶子,说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的儿子,”周松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那般好吃懒做的的酒囊饭袋,婶子又花了多少钱养着?”
“周松!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周大山一拍桌子,怒指向他。
谁都知道,他要强了一辈子,唯一的儿子却让他丢尽了脸面,偏偏这人还非要戳这痛楚。
胡兰也像只被扯了尾巴的鸡,噌的就站了起来,“攀扯我家小富作甚,他也配与我儿子比!”
“是不配比较。”周松依旧坐着,气势却丝毫不输,“周小富连清竹鞋上的泥都比不上。”
“你、你这个……”胡兰被气得脑瓜嗡嗡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反了反了!”周大山也是气的不行,“你个混账竟为了个外人如此的诋毁你亲堂兄,娘,这回你要是还不做主,我们可是说什么都不依的!”
周奶奶也是被他们弄的头大,“你们这,怎的还为了个外人吵起来了,可别……”
“他不是外人。”周松站起身,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他是我的未婚夫郎,日后会嫁于我,同我一起生活一辈子,他会是这世上,我最亲近之人。”
他低头看向沉默的周奶奶,“您先前一直说员外家的女儿是个坤泽,与我最是相配,劝我应了那门亲事,清竹也是个坤泽,我定亲了,您为何不高兴呢,单单只是因为我未曾知会过您?”
周奶奶张了张嘴,更软了态度,道:“松啊,奶奶不也是为了你好吗,你若娶了员外家的女儿,日后便吃穿不愁,也能少辛苦些,我也不是不赞同你跟那沈家小郎,只是……”
“那当初你也是为了我爹好吗?”周松开口问道。
周奶奶这回是真的哑口无言了,对方早些年本就因为那些事与她生分,再提起,怕是又要疏远。
可是她不想提,有些人却是要提的。
周大山已是气上心头了,干脆也不顾及旁的了,“你奶奶对你爹还不算好吗,她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给他,可他呢,为了个女人分家出去,连亲生母亲都顾不得了,如今还不是我这个她看不上的在她身边伺候!”
周奶奶猛地抬头,伸手指他,“周大山,说什么浑话呢!”
“我哪里说错了!”周大山梗着脖子不服软,“因为周大树是个乾元,娘自小就偏袒他,事事都以他为先,这不是事实吗?!”
周奶奶不知他今日发的什么疯,也是气的眼发红,“你这是心里对我存着怨气,今日来发泄的?!”
“我做儿子的,哪里敢怨娘,”周大山哼了声,斜一眼周松,“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就别嚷嚷着为他爹叫屈了,不过就是婚事上不顺意了些,就敢闹分家,还不够惯着他!”
周松看他一副仿佛自己才是受尽委屈的样子,神色未动,淡淡道:“你既然如此看不惯我爹,他给你塞银钱的时候怎不见你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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