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画了,我回家就把它撕掉。”春归残忍地说。
“不行。”沈雪迟蹙眉,低头张嘴咬了一口春归的鼻子。
少年挣扎得厉害,他无从辩驳,但实在生气,他闷闷道:“画你不行,不画也不行,没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沈雪迟唇上的伤口还未愈合,春归的虎牙尖利,一口咬得极深,这会儿还刺痛着,他伸舌舔了舔,哄小孩很有一套:“讲理的,亲亲可以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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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迟,怎么还没睡?”许春娟下楼喝水,看见厨房的灯还亮着,以为是春归这只小老鼠出来偷零食,走近一看,却是穿着卡通加菲猫睡衣的沈雪迟。
沈雪迟嘴角噙笑道:“春归想喝牛奶。”
许春娟目光在煮得咕噜噜沸腾的牛奶上短暂停留了一会,皱紧眉头道:“这小子,哪有让客人替他做事的道理。”
沈雪迟笑容得体:“没事的阿姨,我很乐意照顾他。”
说罢,他顿了顿,“是我动静太大,吵醒您了吗?”
许春娟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睡就是为了等他落单,她举起水杯笑了笑,解释道:“口渴。”
“那个,小迟啊,”许春娟放下水杯,抱臂靠在白瓷墙上,语气充满试探道:“春归这孩子最近疑神疑鬼的,今天还想咨询一下心理诊所,说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混乱,对于这——”
“你有什么头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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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雪迟端着牛奶回到房间的时候,春归已经抱着一个巨型猴子娃娃睡着了,他的睡相极差,半只脚已经蹬到了外面。
男人默然端量着这个画面,此刻才觉得空荡荡的心被什么填充了一些。
他把春归像小孩一样抱起来放在床上,不小心蹭过了对方腰上的痒痒肉,还被睡梦中的春归拍了一巴掌。
沈雪迟默默收回手,拿起边上的布娃娃,围着春归的脑袋摆成一圈,像个小太阳花,他失笑了一瞬,却又沉默了良久。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击着窗户,淅淅沥沥的,地上的白雪很快化成一滩泥污。月亮被乌云遮挡,漆黑的路面没有路灯的照明,真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乔野:东西收到了,到时候打通这个电话,他们就会动手,合作愉快。
沈雪迟:嗯。
讯息在阅读完成后的五秒钟会自动销毁,男人重新垫好地铺,选择了一个即便躺下也可以看见春归的地方,这才熄灭了床头灯。
他想,天又凉上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沈雪迟(抽烟):天凉了,该让乔俊下线了
为了不让大家看混淆,涉及现实世界的事情会提及“现实”,而描述现实里春归发生的事情时“春归”会带引号,下一章开始就会插入春家父母双亡的原因啦(抹眼泪),还会引出一个新人物(可怜的坏东西)感谢在2023-11-11 18:39:34~2023-11-12 18:1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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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小春归”害怕打雷, 在他的眼里,雷声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猛兽,每当这时, 年幼的“春归”就会扑进许春娟的怀抱里, 寻求安慰。
尽管他的家庭并不富裕, 整间屋子只有三十几平,连他单独的房间都没有,但“春归”很幸福, 因为爸爸妈妈的中间更为温暖。
春季平车祸死亡的那天, 是春归的十岁生日。
那天下了大雨,他和妈妈在屋内布置着生日现场, 他用力吹起银色的气球, 把生日快乐几个大字吹得鼓起,抛向空中, 在气球降落的瞬间,又“砰!”地一声, 气球重新飞向高空。
“砰!”
电话砸落在地上。
春归接住气球,听见动静回头望去,发现刚才还一脸喜悦的许春娟此刻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踉跄着后退几步。
“妈妈,怎么了?”春归小跑过去,见女人没有理他, 他瘪瘪嘴巴, 蹲下来捡起电话。
听筒那边还能听见轿车快速驶过水坑的冲刷声, 陌生的中年男人持续不断地“喂?家属还在吗?”
春归问:“你是谁?”
听筒那边的男人顿了顿, 声音突然放柔了, 他说:“小朋友,把电话给你妈妈,好不好啊?”
许春娟一把抢过电话,春归觉得脸上有点热,迷茫地伸手触摸,却发现那是许春娟掉在他脸上的眼泪。
他笑道:“妈妈也下雨啦。”
女人把他抱起来,郑重地放在床上,她倒吸了一口气,抹净了眼泪,可下一刻它们又从那双好看的眼里涌出来,许春娟尽力露出一个很大的笑容,嘴角却在抽搐,她说:“春春,你在家里等着,我要去接爸爸回家。”
春归歪头:“爸爸在哪?”
“他在,”许春娟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痛苦,她哽咽道:“他在等我。”
听说那天暴雨,视线受阻,加上货车司机超载违规,等发现春季平的时候,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按照监控画面上的线路,春季平下班后先是坐了201公交,在文教巷下车,然后花一百五十八元买了一个八寸的生日蛋糕,又在路对面的美妆店花三百二买了一支口红。
或许是觉得今日开销太大了,他撑着伞,左手提着蛋糕等了两个绿灯,准备抄小路走回家。
他就是在那条路上出的事。
那条路常年尘土飞扬,没有红绿灯,也没有监控,根据司机的描述,他是在转弯处,大货车进入视角盲区才撞到春季平的,他发现的第一时间就报了警,可惜大雨倾盆,将地面证据冲刷得差不多了,而车载监控也因“年龄过大”,几个月前就坏了。
法院一审最后判决货车司机两年八个月的有期徒刑,并赔偿春季平的家属精神损害费两万元,死亡赔偿金二十五万元,丧葬费一万元,被抚养人生活费一万元,共计二十九万元。
这段期间春归被许春娟暂时送回了奶奶家照看。
因为司机的家属总是跑过来闹事,报警也没用,短短几天的时间,春季平用心布置的温馨家门被泼满了红色油漆,春归拿着马克笔涂涂画画的玻璃窗户也被人扔石头击碎。邻居受不了这样的骚扰,明里暗里找许春娟谈话,希望她能搬家。
判决结果出来的第三天,女人终于从房间里出来。她洗了澡、化了妆,给自己的头发抹上了护发精油,还在空中喷了几泵香水,徐徐走过。
口红还能上色,膏体一点都没融化,她想,自己涂的或许不是口红,而是春季平事故当天,攥在怀里没被暴雨浸蚀的爱。
在委托律师的要求下,她开始寻找、补足证据,提出二次申诉。
春归不明白为何以前最爱笑的妈妈变得少言寡语,奶奶为何终日以泪洗面。
春归对死亡没有清晰的认知,看见爸爸躺在灵堂,那么高那么壮,可以轻松把春归举过头顶的人最后荒诞地成为了骨灰盒里装着的□□,彩色照片替换成了黑白照,春归抱着他都可以轻松捧起的盒子,心想爸爸是在和自己玩游戏,一觉醒来,春季平会很温柔地把他叫醒,给他过迟到的十岁生日。
可有一天他放学避开了奶奶偷偷跑回自己的家,却发现银色的气球还存在,乐字已经从墙上掉了下来,家具上染了一层厚厚的灰。
许春娟大吼着踹开家门,拽住春归脱了他的裤子就是一顿打,后面跟着着急阻止、腿脚不便利的奶奶。
春归一边哭一边说“我要爸爸,我要爸爸!”,许春娟打不动了,也跟着哭,整个人跪在地上蜷缩成小小一团,奶奶双手拍打着腿,哭道:“作孽啊,作孽啊!”
他再也见不到春季平了。这就是死亡给春归上的第一课。
-
一声惊雷,春归蓦地睁开眼,他下意识伸手盖住耳朵,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困,整个人无法动弹。
昏暗的房间内白光一闪而过,很快一切又归于黑暗,而下一刻,房间的景象再次映入春归的眼帘,这时他才意识到不对劲的点,他听不见雷声。
他整个人被抱紧在另一个人的怀里,连同双手都一并环住,他微微挣扎着,脑袋扭过来看,头顶却磕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沈雪迟的下巴。男人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雷声吵醒。
他吵着要喝的牛奶还放在床头,只是早已冷却,面上还浮着几粒尘埃。
春归小心地挪开沈雪迟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他的耳朵里塞了耳塞,所以并不知道男人的呼吸突然间变得很轻。
他来不及探究为什么沈雪迟会知道他害怕打雷的事,眼下还有更重要急需他确认的东西,他连棉鞋也来不及穿,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借着闪电带来的短暂光芒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来到二楼走廊。
带了耳塞的缘故,春归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没了外界的纷扰,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都出现了错误,冰冷的地板不停扭曲着,少年像踩在一团团柔软的云朵之上,他连忙扶着墙壁稳住上半身,一步一步缓慢地移动着。
他不停地告诫自己那只是梦,抑或是,上一世。可他的身子依然不可控地颤抖着,愈靠近父母的房间,他内心恐惧的因子愈无限放大。
春季平躺在木棺材里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身子都碎了,靠入殓师一块块拼凑完整。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这一次的闪电来得更为猛烈,一次能保持五秒,几乎照亮整个房间。
春归拼命扼住嗓子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悲鸣,他的双脚已经凉到透底,他看着被面微微隆起的两道身影,心中的石块还未完全落地,脑袋便像安装了定时炸弹一般,“砰!”,
把他炸个稀碎。
绝望的藤蔓慢慢攀上春归的脊背,紧接着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刻,窗外的暴雨不停将悲剧在春归脑海里重演,闪电如毒蛇信子吞噬幸福——
可又在这一刻,一只温暖的手从他的背后伸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闪电被隔绝,绝望与希望之源从两端撕扯着他的臂膀,春归看见自己爬上六楼,就像拥抱太阳那样,他毫不犹豫地,像银色气球那样,飞跃高空。
“……沈雪迟,”春归颤着身,唇色发白,可他竟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了,“我看不见我爸妈的脸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提前写完了,颤颤巍巍端上,公主们请吃,小的退下了。
这一周上的pc榜,收藏涨得好好好缓慢,更新一章居然还掉了一个收藏!感谢还愿意陪伴着鱼刺的大人们,呜呜呜鱼刺感动得爆哭,希望我编这周能大发慈悲分我一个app的榜单(撒娇打滚)
第29章
春归后半夜才彻底睡着, 阳台上站着一个人,那人身上只披了件灰色毛衣外套,磨砂玻璃看不清晰, 只能隐约映出一个高大轮廓。他嘴里衔着根烟, 说话含糊, 直到和心理医生确定好预约时间他才放下手机。
沈雪迟抹了把脸,眼底布满了血丝与疲惫。
他是人,偶尔也会觉得累, 一直以来付出的感情得不到明确的回应, 他也会可怜现实世界的自己。他一边真心希望春归可以过好这一世,一边又阴暗自私地期盼春归能想起他们曾经经历的种种。
可事情的走向不是他想看到的。
屋内少年的哽咽再度传来, 沈雪迟身子一僵, 猛地冲了进来,却发现那只是春归的呓语。他不知在梦里经历着什么, 每隔半小时就会被吓醒,而这时沈雪迟都需要陪伴在他的身边。
男人轻拍着他的背, 像哄着婴孩睡觉那般低声喃语。
计划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停下的理由了。即便沈雪迟因现在心疼春归而感到后悔,但那悔意与春归相比,淡到几乎可以不作数。
“再等等, 很快了,再等等……”沈雪迟轻声道。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春归说,还是对自己。
-
四年前。
沈氏集团的顶楼, 巨大的落地窗纤尘不染, 站在这里几乎可以俯视整个汉京。
助理叩了叩门, 礼貌地等待几秒, 得到回应后才推门而入, 他微低着头,单只手伸向背后锁上门。
皮质座椅上男人正在小憩,助理躬身将资料放到男人面前,轻声报告道:“老板,当年参与的名单全在这了,按您的吩咐,我们有意透出消息,乔家别说考虑了,高兴都来不及,直接拿出全部资产跟着您投注了那块地。”
“嗯。”男人面上没什么情绪,他随意抖出夹在资料中的彩色照片,夹在手指里凝视了一会,照片上的人面相极为普通,像橡皮泥捏成,五官毫无记忆点。
助理眼尖,手速飞快地从桌面拿起那人整容前的照片:“老板,这是他整容前的照片,他就是那货车司机的儿子,洛赫,高中当了三年乔俊的小跟班,现在在幼儿园当老师。”
原貌中,洛赫的脸上有一条很长很粗的疤痕,看着尤为狰狞。
沈雪迟丢开照片,道:“三华杯的管理层呢?”
“都承认了,证据我们已经移交给公安处理了,”助理顿了顿道,“老板,那场舆论的作俑者我已经查到了,乔贵安的小儿子,乔俊,目前正在X国,据我们的人给出的消息,他常年逃课,英文很差,和本地人社交痕迹几乎为0,自从与王家的小儿子闹了矛盾后,他连留学圏都挤不进去。乔家极有可能为了保他阻止他回国,您看……”
“那就埋了。”男人淡淡道,好像在说什么无足轻重的话。
X国这几年□□,从中作祟的反动派数不胜数,想要悄无声息地抹除掉一个外来裔,太简单了。
想起什么,他补充道:“照片寄到乔贵安手里。”
助理委婉提醒道:“那洛赫,我们也……”
“他放着,我亲自处理。”沈雪迟揉了揉眉心。
“是。”助理话不多言,只管按老板的吩咐行事。
离开办公室前,他轻瞥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休息室,里面传来青年的嘶吼与砸东西声,许是又做噩梦闹脾气了。沈总有洁癖,不爱与人亲近,一向不允许外人踏进那里,一年前带在身边的小孩倒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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