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遇旬的表情比刚才找不到店铺时还要迷茫,说:“我哪知道。”
“难道你不该知道吗?”
温遇旬就又看了看透明玻璃里面那些动物玩偶,“不知道,我肯来就很不错了。”
店内人民币兑换游戏币比例呈1:1持平,温遇旬直接换了一百个。
工作人员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头上戴了个缝了许多个小号布娃娃的头箍,对温遇旬说:“现在新店开业,充值有奖励,关注微信公众号充值满100元返还30元哦。”
温遇旬大约是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种地方了,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不用。”
但女孩实在是热心,告诉他:“客人,您已经消费满100元了哦,只要关注公众号,把100元充值到账号里,就可以额外免费获得30枚游戏币哦。”
似乎是在为温遇旬省钱,帮助他谋福利。
但温遇旬坚持不要,女孩也没办法,按下吐币机的按钮,劈里啪啦地数了一百个游戏币,装在方形的小篮子里,递给温遇旬。
他走回去,问仍站在娃娃机前的沈榆:“怎么样,喜欢哪个?”
沈榆回头看他,笑着说:“我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给我的。”
温遇旬移开眼:“林皎也没有规定我必须抓哪一只,那不如抓一只你喜欢的。”
沈榆不答,反问他:“那你喜欢哪只?”
温遇旬说:“我觉得都一样。”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觉得玻璃窗内那些快半人高的小熊小狗小兔子有什么分别,拿到手里不都是一堆布和棉花。
沈榆笑着说他是直男,他还疑惑,自己是gay,按照那些人的说法,和直男扯不上关系,分明是弯的。
“算了不问你了,”沈榆指了指那只白色的小狗,“就那个吧。”
大型娃娃机五枚币一投,钱币投进孔的时候哗啦啦一响,被装饰在机器周围的灯带开始闪烁彩色的特效。
大娃娃没办法用爪子抓起来,是剪刀机,操控剪刀一样的部件往右再往前,让狭窄的剪刀口刚好夹到玩偶头上悬的绳子并剪断就算成功。
一百个币20次机会,但沈榆和温遇旬同时也深谙娃娃机的套路,对20次机会就能成功抓到持怀疑态度。
“再往左一点……”沈榆努力地往里看,“差不多了吧,应该。”
温遇旬对这种事情就没那么大的主意了,完全听沈榆的,按照他的指示,迅速拍了两下按钮。
然后白色小狗头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
沈榆瞪大了眼:“一次?这就下来了?”
“……不知道。”温遇旬看起来也很懵,弯腰,将那只白色小狗抱了出来。
白色小狗体型巨大,温遇旬抱着它像把自己埋在白色的雪里。
沈榆觉得他这样迷茫地站着显得有点笨,这次没憋住,一下笑了出来。
原来温遇旬也不是事事都游刃有余的,找不到店是一说,现在连个玩偶都抱不好,小狗的一条腿垂到了地上。
沈榆笑着走过去对他说“给我吧”,随后托着小狗的大腿扛在肩上,温遇旬立刻如获大赦,站在原地看沈榆抱好了小狗,然后走近沈榆,在他耳边问:“你喜欢这个吗?”
人是容易被环境感染的,娃娃机在沈榆心里代表了纯真的童年,以及一些简单但值得怀念的幼稚,所以纵使严肃如温遇旬,也还是会在靠近娃娃机的感染范围内失去他严谨得仿佛计算机一样的大脑。
小狗通体纯白,眼睛黑黑的小小的,鼻子棕色的倒三角,没有嘴巴。
是挺可爱的,要是只就是否喜欢这只毛绒小狗回答问题,什么都不多想,沈榆约摸会诚实地说“想”。
“这是给林泉的吧,”沈榆说,“希望他喜欢。”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或许不满沈榆跑题,温遇旬皱了皱眉:“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
他又有点凶了,沈榆就说:“……喜欢。”
然后温遇旬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满意了,点点头,说:“那这个送你。”
轮到沈榆懵住,扛着小狗很久时间,浑身被它的白色绒毛包裹,像一只四面融冰只有脚下一片净土的、走投无路的、惴惴不安的北极熊。
可怜的林泉,可怜的林皎,被温遇旬玩弄于股掌之中。沈榆本来就对此次抓娃娃行动的动机抱有怀疑,便盯着温遇旬,问他:“为什么送我?”
而冰在持续融化,像沈榆因为开会不顺的坏心情一样,慢慢消散了。
“因为你喜欢。”
“你喜欢这个就给你,”温遇旬小声说,“林泉那个我们再想办法,反正林皎不知道。”
北极熊掉进冰海,“噗通”一声,像沈榆很重的心跳,然后发现冰海不是海,是新的世界,那里的冰川永远不会融化,北极熊得以安全地存活,经历正常的生老病死。
于是沈榆半信半疑但十分开心地收下了小狗,又用完了剩下95个游戏币,才从娃娃机里抓出第二只大粉兔。
他和温遇旬一人抱着一只巨大玩偶往回走,一路上收获不少探究的目光。
来到车边,温遇旬将自己抱着的兔子放到后座,十分随意地扔了进去,兔子四仰八叉,沈榆看了他,拉开另一侧车门,把小狗摆成坐姿,好好的放了进去,小狗端坐高台。
坐进车里之后,温遇旬开了暖气,而沈榆频频回头,看莫名其妙属于他的那只小狗。
和那些幼稚又天真的事物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温遇旬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以及敏锐的洞察力。
“喜欢狗?”
沈榆转回来,诚实地回答:“挺可爱的。”
从他的神态和动作以及话末的语气,温遇旬推断出他有话没说完,再从上文推断出沈榆觉得狗可爱,那要不要养条狗……过了一会儿,沈榆终于说话了。
小型的西高地还是大型的萨摩耶?
“抓娃娃好好玩,下次还能陪我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说:
ok以上!差不多伏笔都埋完了,马上到下一个新的阶段,嘻嘻
第63章 手感嘉奖
预判错误。温遇旬顿了顿,他是缺乏童年经验的人,刚刚抓娃娃的时候也只有一击必中小狗的时候获得了一点点快乐,用完剩下95块钱才勉强套到一只小兔只觉得恼火。
没想到沈榆会觉得有趣。
他在疑惑理由,但问“为什么”就会显得不是很情愿,于是温遇旬先回答了:“可以。”
然后沈榆就小声“哇”了一下,说:“那太好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抓过娃娃。”
五彩斑斓的抓娃娃机对十几年前小小一只的沈榆来说诱惑有多大啊……但他每次都只能看一看,因为路过那些娃娃机都是在诸暨的时候,他一个人上下学没有钱,或者和岑漫摇结伴去超市买菜的路上。
“抓这些干嘛,”岑漫摇说,“都是骗钱的,有陷阱的,不会让你抓上来。花那么多钱,都可以直接买一个了。”
“那也不买,”岑漫摇又说,“这些东西不好清理,容易积灰,你自己又不收拾。男孩子玩这些做什么。”
怀着这样的遗憾,沈榆眼睁睁看着路边以及超市旁的娃娃机饱经风霜最后被拆除,然后他也离开了诸暨,与自己的童年告别。
“感觉很好玩啊,”沈榆对温遇旬说,“虽然是挺坑的。”
这玩偶平均一下一个得50块钱,行情沈榆不太清楚,但是也觉得有点不太应该。
温遇旬有一段时间没说话了,听到沈榆的话,觉得刚才是应该让他多玩几次。
一个玩偶50块也没什么关系吧,千金难买的本来就是开心。
两个童年都相对比同龄人缺失一些难以言明的部分的人打扮成成年人,并排坐在车的正副驾驶,正驾驶的在严肃地计算假期,规划下一次抓娃娃的计划,另一个撑着脑袋在一边听着,并适时地露出赞同的神情。
在回家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沈榆突然和温遇旬讲了些他开会时的所见所闻所想,感觉是故意挑在这个时候的,因为红灯不是很长,等绿灯亮起,前面的车开始走动,沈榆还没讲过一半。
温遇旬就不得不分心,虽然沈榆的阐述他很想听,但是更能肯定的是人命更加关天。
沈榆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是故意的,要温遇旬听不清。
这样或许能让他觉得自己也没把一次失败当成什么回事,轻描淡写地仿佛只是交通不顺,等了一个红灯。
“所以梦朝姐不让我也没法说什么,她毕竟只是一个打工人,传达的都是领导的意思,我为难她做什么呢?”沈榆听到自己最后这样说。
其实很多细节温遇旬没注意听,但是大概串起来一下也就那样。
“不过她和我说,新歌首发的live虽然没办法在卧月开,但是第二场还是可以的!”沈榆又说,听起来有一点雀跃。
老何现在没有挑剔的权力,第二场已经是努力争取后的结果。
温遇旬打了最后一把方向盘,倒车入库当初考试的时候应该是满分,说:“好的。”
对沈榆此次并不顺利的谈判做出了肯定,学会面对学会对一些事情释然也算是一些小小的进步。
但是走进门后,沈榆又问:“你会觉得我是在对资本妥协吗?”
沈榆想的好多,但是温遇旬从来不会指出他想的好多。
“确实妥协,”温遇旬大约是累了,声音懒懒的,拖的有点长,“不过就算妥协了又有什么关系。”
他原本想对沈榆说以前两个人都在植培所工作的时候,自己也能算是个难搞又吹毛求疵的上司,还不是一样对沈榆提出了很多加班的要求和任务外派的命令。
然而还是没有说,因为不可同日而语。
“你达到目的了,其实第一场和第二场也没什么区别。”
温遇旬又补充:“天昇挺会做人的,不过要是你在那里待得不舒服,我可以投资入股,当你的老板。”
“……”
家里就有资本家,沈榆想,以后还是不要说太多资本家的坏话。
虽然沈榆说他不想吃晚餐,但温遇旬还是在他要去洗澡之前把沈榆叫住,从蒸锅里变出一屉热好的烧卖。
“还是要吃点。”温遇旬说,“不然一会儿没力气,不要低血糖。”
晚上的运动时间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沈榆的脸贴在温遇旬胸口,温遇旬用下巴轻轻蹭他头顶的发旋。
他整个人压在温遇旬身上,而温遇旬坐着,双手托着他的大腿。
“我妈……”沈榆说不了几个字就想喘口气,“最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他们平均两到三个星期回双方父母家吃一次饭,由于元旦假期横插一脚,上次回去到今天已经月余。
且由于沈榆和岑漫摇一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使得沈榆这些天都没再收到来自母亲的慰问。
他对岑漫摇的感情是挺复杂的——虽然脑袋里很清晰地记着小时候没有人权,被她剥夺选择的权力以及最基本的喜恶之类的嫌隙之事,但同样的,他依旧会对母亲少了平日里的嘘寒问暖感到不安。
【小榆,今天大寒哦,衣服多穿点,上次给你买的羽绒服派上用场了吧,必须穿秋裤哦。】
【小榆,今天下雪了,北方不像浙江那边,他们下雪都不打伞的,你想打就打,回家及时洗个热水澡。】
【小榆,小菡很想你和哥哥呢,今晚烫羊肉火锅,你下课以后叫哥哥一起来呀。】
这些只是这个冬天的万顷一隅,更何况四季漫漫,除去冬季仍有大自然其他三季的百转千回。
岑漫摇由于沈珏的原因,并不算很爱他,他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岑漫摇与沈珏真正相爱,对他的梦想与爱好会不会有更多的支持。
温遇旬的声音低低地从头顶传来:“没有。”
温远倒是给温遇旬打过电话,两天三通,语气里尽是疲惫的担忧。
与温远的通话中,温遇旬得知岑漫摇的情绪经过这几天他的开导已经有所好转,趋于稳定,去看心理医生的计划由于地质所的外派任务暂且搁置。
“让小榆也不用太担心,”温远说,“慢慢来。”
但怎么样算慢,慢到什么样才能在不接着惹怒岑漫摇的前提下达成沈榆的目的,温远也不知道。
听完温遇旬的复述,沈榆却松了口气:“她没跟我断绝母子关系就好。”
又未雨绸缪地说:“但是到时候把我们的事情和她说的话,说不定会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温遇旬把他抱起来,连接之处才算真正抽离,沈榆撑着他的胸口,长长舒了口气,感叹来之不易的自由。
然后沉默地把人抱进浴室,洗头洗澡搓沐浴露,沉默地用毛巾擦干身体,最后拔下吹风机的插头。
他把沈榆抱上床,和那只白色的小狗放在一起,把被子给沈榆盖好,小狗则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也躺上床,对沈榆说:“睡吧。”就转过了身。
沈榆这时才感觉到不对,放开了把玩儿小狗的手,去抱温遇旬的腰。
他没穿上衣,体温和气味没有阻碍地分别传到沈榆的皮肤上、鼻腔里。
“你怎么啦?”
温遇旬没怎么,只是觉得‘我和你妈你选谁’这样的问题很傻逼,所以没有问,但是不问不舒服,所以不高兴,因为不高兴,所以沉默。
沈榆大概也意识到同家长出柜这件事在温遇旬心里有道坎,温遇旬不说话大约又是独自思考暗自伤神。
这可不行,这是一个无比内耗的过程,未雨绸缪不是这样绸的。
他亲吻温遇旬的肩膀,很轻地摸过刚才他抓出的红痕,向他保证:“你放心,绝对没可能再重蹈覆辙。”
“这一次我坚定地选择你,我能做出最好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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