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冕点了点头,率先走过去:“本宫前来赴约了,你母亲呢?”
舜宜警惕性依旧很高,他瞥了姜冕一眼,飞快的跑进屋里去。
不一会儿,屋里就走出来一名妇人。
这妇人荆钗布衣,气质却非凡,一看就不是昨日与他们对话的宫女。
姜冕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半晌,最终也没认出此人是谁。
倒是那妇人认得姜冕:“太子,你都长这么大了。”
姜冕心下一震,试探着开口:“可是贤妃娘娘?”
那妇人缓缓走下台阶,道:“难为你还认得我。”
说认得姜冕肯定是不认得了,毕竟眼前这个苍老衰败的中年妇人和他印象中那个宠冠六宫的美艳赵贤妃还是有些差距的。
赵贤妃走到了姜冕面前,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探出半个头的舜宜。
她轻叹一声,说:“太子殿下小时候最喜欢去我宫里的小戏楼看戏,不知道现在殿下还去吗?”
姜冕心中略有些唏嘘,“父皇封了您的宫苑,本宫也多年未曾去过了。”
赵贤妃扯了扯嘴角,对这个答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后宫中的女子们哪个不是靠着这一点儿淡薄的恩宠过活,等到青春不再,当时的海誓山盟自然也不算数了。
【作者有话说】:秦将军真的很在意啊!
第三十一章 便宜侄子
“太子殿下,我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本不该有什么留恋,奈何又有了这个孙儿……”她说着说着便流下了两行泪,随即声音颤抖的也说不下去了。
姜冕这才明白了赵贤妃叫他来此处的目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这个涕泪涟涟的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他。
秦旌凑到太子殿下耳边说:“殿下,咱们还不知道这女人是好是坏呢!”
姜冕扫了他一眼,顺势说:“是呀,贤妃娘娘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赵贤妃抿唇,道:“殿下若愿意顾怜舜宜,我可以把大高后母子真正的死因告诉您。”
姜冕微微一愣,随即和秦旌对视一眼。
秦旌说:“殿下,不妨先听听她怎么说。”
太子殿下欣然同意,示意赵贤妃说来听听。
赵贤妃在当今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是太子侧妃了,她生得漂亮,十分得宠。
那时候陈贵妃还是罪臣之女,直到老皇帝登基之后陈家才得以翻身,陈宁妍才得以入宫为妃。
在陈贵妃之前大高后和赵贤妃分别生下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而在陈贵妃进宫后的十几年时间里老皇帝再无所出。
大高后生得大皇子十分争气,据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为人稳重自持,生得也是丰神俊逸,很得老皇帝的喜欢。
姜冕听到这里,不由走神:这大皇子和贺恂倒是很像,他们合该是亲兄弟才对。
当时的陈贵妃虽然得宠,但头上还压着大高后和赵贤妃,自己又只生了个公主,自然是心中不满。
赵贤妃说到这里,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长叹道:“当年大皇子说是死于治洪路上的山贼之手,其实是被陈贵妃私养的暗卫所杀!”
姜冕心下一震,他急忙问:“娘娘如何知道?”
“大皇子死得蹊跷,先后便派人去查,如此便查到了陈贵妃头上。”
虽说大高后查出了些东西,却并不足以给陈贵妃定罪,加之那时候陈贵妃还是皇帝刚失而复得的青梅,地位自然更难动摇。
大高后丧子之痛难平,最终抑郁而终。
七年后陈贵妃又策划了一场无法痊愈的风寒夺取了二皇子的性命。
姜冕脑海中关于二哥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他只记得小时候去赵贤妃的小戏楼看戏,他的二哥总是把他抱在膝上,温柔的喂他吃点心。
“我本是该给我儿讨回个公道的,可是那时候思怜肚子里有了舜宜,为了能让舜宜安生的长大,我只能装疯,在这冷宫给我的孙儿博一条命。”
赵贤妃此事已经说不下去了,她呜呜咽咽的哭着,用一条朴素却干净的素白帕子不住的擦拭眼角。
姜冕听到这里难免动容,他问:“贤妃娘娘如何信得过我?”
赵贤妃平复了一会儿:“老婆子我虽然身居冷宫,但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
“那高位上的老头子快不行了,你和老五正夺嫡呢!”
“老五是我杀子仇人的儿子,心思又歹毒,我不可能把舜宜交给他,”她话锋一转,看向了姜冕,“倒是太子殿下您心软良善,定会好好待舜宜这个侄儿的。”
她顿了顿,又说:“我不求他封王拜相,只求他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便是。”
姜冕思忱一番,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定会好好对舜宜的。”
赵贤妃走进屋里把舜宜拉了出来,她郑重的把孙儿推向了姜冕。
舜宜依旧沉默,他跪了下来冲着赵贤妃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不远处传来了禁卫军巡逻的脚步声,姜冕才恍然自己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了。
他让秦旌带好舜宜,转身欲走。
此时从屋里又冲出一个女人,她停在了距离姜冕四五步远的距离,此人正是昨日同姜冕说话的那个宫女,也是舜宜的生母——思怜。
思怜满脸泪痕,嘴唇翕动,最终只是说:“我儿照顾好自己……”
舜宜再淡漠到底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他死死地捂住嘴,低声呜咽起来。
在宫中生离死别姜冕见多了,他不再停留,带着秦旌和舜宜一起离开了。
夜色已深,姜冕只好吩咐秦旌为舜宜找个安全的地方先住着,过几日他再去看望舜宜。
舜宜却在此时抓住了姜冕的袖口,塞给他一个小包袱,再三嘱咐他一定要回到东宫再打开看。
太子殿下回到东宫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了无睡意,沐浴更衣后便靠在榻上打开了舜宜给的小包袱。
令太子殿下吃惊的是,这小包袱里面所装的竟然是当年陈贵妃要求其暗卫刺杀大皇子时所写的书信。
陈贵妃所写的书信都是给一个叫方羽的人,而方羽则在信中称贵妃娘娘为宁妍妹妹。
姜冕研究了半晌,终于确定了这个方羽是陈贵妃手下的暗卫首领,也就是那一日被贺恂斩首的人……
太子殿下想得正出神,突然听到前面高唱说贺伴读来了。
姜冕赶紧把这些东西塞进床头的暗格里,他看了一眼天色,惊觉现在不过辰时一刻。
贺恂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贺恂昨日在京郊祭祖,跪拜祖宗时想得却是太子殿下,他自认对不起祖宗,可祖宗再重要也不过是一群魂灵,哪有他香香软软的漂亮娘子重要?
于是今日天还没亮,贺公子就套了马,一刻也不肯停得奔东宫而来。
贺恂脱了大氅,抖掉一身冷气,上床就要去抱太子殿下。
姜冕穿得少,被他身上的寒气冻的不轻,忍不住怪他:“冷死了,你也不知道烤暖和些再进来。”
贺恂一边道歉,一边在太子身上四处点火。
两人笑闹了一会,贺恂也暖和了起来,他突然发觉了什么。
“殿下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姜冕打了个哈欠:“还不是被你吵醒了,本宫都要困死了。”
这话也不完全都是谎话,这贺恂一来,太子殿下的睡意也紧跟着来了。
姜冕在贺恂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睡了过去。
贺恂本想着早回来些与人温存一番,没想到姜冕竟然没心没肺的睡过去了。
他顿感无奈,而他也是天不亮就骑马赶回来了,这会子暖和过来也有些倦乏,便紧紧抱住太子和衣睡去。
秦旌也是一夜未眠,他忙活了一夜,好不容易把舜宜安顿好了,连休息都来不及休息就又跑到东宫来复命。
彩明笑眯眯地给他端上一盏茶,道:“将军再等会吧,殿下还未起身呢。”
秦旌看了一眼此刻的天色,心想着,这已经下午了,殿下怎么还没睡饱。
太子殿下此刻还在贺伴读怀里睡得正香,倒是彩明前来通报,把他吵醒了。
姜冕听清了来者是谁,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贺恂,顿觉棘手。
也不知怎的,这贺恂和谁都能做出一副友善的模样来,唯独对秦旌充满了敌意。
贺恂不依不饶地抱住太子的细腰,撒娇道:“殿下莫要去了。”
太子殿下头疼,他拍了拍贺恂的手臂:“你在这乖乖等本宫回来,本宫去去就来。”
说罢,他立即起床更衣,生怕再多耽搁一秒贺恂又要寻其他的法子来阻止他出去。
太子殿下往书房处走着,越想越不对劲,他和贺恂之间的对话怎么这么像恃宠而骄的妻子和色令智昏的丈夫之间的对话?
秦旌见了太子自然欢喜,他迎上前去:“殿下,您交代末将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姜冕呷了口茶润润嗓子:“哦?在何处?”
“就在城西的雁回巷,那里虽然不多奢华却也清静,末将又为小主子找了个利索的小厮伺候着。”
姜冕点了点头,秦旌这人虽莽撞,但只要是自己交给他的事情他也从未办砸过,这也是这么多年太子殿下一直把他当做左膀右臂的理由之一。
“辛苦你了,”姜冕说着就把手里把玩着的鎏金红珊瑚玉钏递给了秦旌,“此物赏你,权当图个新鲜吧。”
秦旌战战兢兢地从太子手中接过赏赐,这玉钏上还残留着太子殿下手心的温度。
他的一颗心又狂乱的跳动起来。
彩明从外面拿了一盘银子进来,说是让秦旌拿回去给雁回巷的主子用。
秦旌领了赏赐,欢欢喜喜的出去,心里畅快非凡。
贺恂早就在寝殿等的不耐烦了,他披了件披风出来,一溜烟似的直奔书房。
秦旌欢喜之余看见了有人从不远处长廊经过,那人身上还披着太子殿下平日里最常用的那件羽缎翻毛斗篷。
但由于距离太远,秦旌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此人身形高大,并非一般姬妾可比拟。
能和太子殿下如此亲密,又不是姬妾……
秦旌心中想到一人,但始终不敢确定。
他问门前守卫:“今日谁来了?”
守卫摇头:“除了将军您没人来过了。”
姜冕一开门就被贺恂抱了个满怀,他看着对方身上的斗篷,不由笑道:“你怎敢妄动本宫的东西”
贺恂敞开斗篷把太子殿下一起包了进去,在他耳边低低的笑了。
姜冕这才发现贺恂里面只穿了一件青色直缀,衣襟处还未打理好,露出一大片结实的胸膛。
他脸红,小声骂道:“行迹无端,你还是以前那个贺恂吗?”
贺恂用脸蹭蹭太子殿下:“殿下喜欢现在的臣还是以往的臣?”
太子殿下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现在,至少没人逼着本宫念书了。”
贺恂听到“念书”二字,突然直起身子:“殿下几日不温书了?夫子讲得东西恐怕都忘光了吧!”
【作者有话说】:贺恂:主打一个双面人格
第三十二章 儿子、皇子、太子还是棋...
姜冕看了眼天色,说:“真是不巧,今日本宫答应了月儿进宫陪她用晚膳,念不了书了。”
贺恂倒也不是真心想让太子殿下温书,他只是想着法子逗弄太子罢了。
“殿下早些回来,臣在东宫等您。”
姜冕应了一声,恍惚间竟不知贺恂说的是“臣”还是“臣妾”。
太子殿下进宫时颇为注意形象,他换了身衣裳,又让彩明为他梳头。
彩明用沾了玫瑰油的梳子替太子殿下梳好了发髻,拿起桌上的玉簪正欲动,却听得一直站在一旁的贺伴读说:
“殿下怎么不戴微臣送您的金玉冠?是不喜欢”
姜冕委屈,他喜欢那冠喜欢的紧,只是几日他出门皆戴旒冠,还没来得及用一用那金玉冠。
彩明听罢,便笑盈盈地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那冠来在太子殿下头上比了比。
她说:“这冠好精巧,奴婢手笨,还是让贺公子来为殿下戴冠吧。”
姜冕抿着嘴笑,他透过铜镜与贺恂对视:“贺伴读,请吧。”
贺恂极为甜蜜的接过金玉冠,仔仔细细地为太子殿下戴好。
待到打理好一切,他突然俯下身子,趴在姜冕耳边嗅了嗅,“好香。”
太子殿下捏住他的下巴印上轻轻一吻,“孟浪。”
贺恂舔了舔嘴唇,沉声道:“臣只对殿下孟浪。”
太子殿下生怕公主等急了,快马加鞭地往未央宫赶去。
只是他刚进宫门还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皇帝仪仗……以及伴驾的陈贵妃。
姜冕颇为不情愿的给皇帝请了安。
老皇帝歪在龙辇里,靠着两只织锦银丝软枕,腿上盖着厚实的虎皮毯子,脸色不怎么好看。
“太子,今日怎么想起来进宫了?”
“是月儿让儿臣进宫陪她糊花灯……”
姜冕未说完,龙辇上的老皇帝就重重地咳了起来。
他眯了眯眼睛,说:“皇后太惯着你们了,瞧瞧她把孤的孩子养成什么样儿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否生气,却令人害怕。
“陛下,依臣妾看,太子殿下芝兰玉树被皇后娘娘养得很好呢。殿下今日戴的金玉冠也十分漂亮,臣妾以前好像在哪见过。”
陈贵妃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老皇帝顺气,娇滴滴的语气让老皇帝平复不少。
皇帝看向了姜冕头上的金玉冠,他略顿了顿,说:“这冠老大曾有一个。”
随即,他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太子,你在哪得来的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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