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怎么打你电话打不通,原来是有安排。”邢天羽挤兑谭承,“打算跟李识宜上哪吃?”
“还能上哪,随便找个凑合的地方。”
“要不跟我们一起,听我们队里人说有个地儿菜还行,我打电话约一下。”
谭承看向李识宜。李识宜不想回应,于是移开脸,结果蒋新帆的目光就跟早有预谋似的,不偏不倚落在他脸上,朝他微微一笑:“一起吗?”
“不了,我跟我同事一起。”
“他们人呢,还没下来?”
“出去办了点事,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我等等他们。”
李识宜态度普通,跟平常说话没什么两样,但谭承听得牙都快咬碎了。邢天羽讪讪笑了一下:“帆子你掺和他们俩的事干什么,李识宜有人管,用不着咱们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明天的比赛吧,要是捧不回奖杯老子唯你是问啊。”
“我也是想尽尽地主之谊,不领情就算了。”
“哈哈,今儿晚上就别尽了,明天比完咱们好好出去嗨一场,听说兰州好几个酒吧都不错,你挑一个,明晚带我们去,谭承你……”邢天羽一扭头,只见谭承打量了蒋新帆一眼。
他的目光相当冷厉,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充满了威胁,仿佛有谁敢跟他对着干谁就不会有好下场。蒋新帆被看得一愣,顿时跟毒哑了一样。邢天羽也怕关系搞得太僵,借口说车队还有事把蒋新帆带走了。
李识宜不想跟谭承一起出去,但谭承说什么也不放过他,又是恐吓又是武力镇压,终于还是把人押进车,第一时间捆在了副驾上。
“放手。”李识宜拧了一下脖子,避开他替自己系安全带的手,“我自己来。”
G65明明是以空间宽敞出名的,此刻却显得格外拥挤,因为谭承紧逼着他不放。
热热的鼻息喷在李识宜脖子上,霸道强悍之余还带着不小的怨念。
“刚才你跟那个姓蒋的废什么话,没看出他想约你?”
李识宜觉得他不可理喻,没好气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我什么样?”
“别明知故问。”
“解释解释,我是真不知道。”
李识宜冷冷地撇他,不置一词。谭承来了兴致,摁着头顶把他的脸转过来,手劲儿大得跟铁砂掌一样。
“你——”
车身被他们俩带动得微微摇晃,如果此时有人经过肯定会浮想联翩。李识宜脸颊尴尬地一热:“别动了。”说完伸手想把人推开,结果谭承反手就来了个十指紧扣,情况瞬间三百六十度逆转。
谭承扣住他右手,饿虎扑食似的把人摁在车座里,眼神痞痞的,充满嘲弄地看着他,可就是不说话。李识宜实在受不了这种意味深长的凝视,撇开脸说:“还吃不吃饭了?”
谭承挑了挑眉,这才放开他。
天色已晚,两人也没去特别远的地方,就近找了家正宗的牛肉面馆。
这种当地特色的餐馆都不能小觑,越是其貌不扬的味道越是惊艳,他们碰上的这家就是这样。里头总共才六张小桌,每张都挤了四五个人,一进去扑鼻的牛肉面汤香气,混合着热闹的交谈声,还没吃就觉得浑身暖起来。
谭承虽说是公子哥,这时候倒是没什么架子,也不挑地,豪迈地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李识宜想坐其他地方也没有,只能跟他挨着。
“老板,要两碗二细。”
李识宜:“一碗不要葱。”
谭承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
“说说吧,还有什么不吃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告诉我怎么挑餐厅,以后怎么知道带你去哪吃更合适,”谭承来了句,“就你这体格,再不好好养养以后老了浑身都是病。”
“我得什么病用不着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吧,喝了酒还开车,谁走谁前面还不一定。”
这种意气用事的话说出来连李识宜自己都觉得意外,可又说得无比自然,大概真被谭承影响了,近墨者黑,弄得他完全不像以前那么随和冷静。
刚好这时面送了过来,李识宜强迫自己把旁边这人当个木桩,该吃饭吃饭。谭承含笑看着他,见他那张脸低下去蒙上了汤的雾气,鲜活中带着些许自暴自弃的恼火,简直有意思到了极点。
而且更神奇的是,就这一眼半眼的功夫,居然有种温馨感在谭承心里滋生。
这是以前绝没有过的。
谭承打小就不受他爷爷待见,加上他爸也对他很严厉,导致他对温馨这个词压根儿没概念,更多时候都在跟家里较劲。去国外执掌公司那几年他也不怎么想回来,有时候连着一两个月都懒得给家里打一通电话。
此时此刻,在一间简陋朴实的面馆,看着李识宜斯斯文文地吃东西,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情。
李识宜转过脸,略带一点反感跟无奈:“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谭承懒洋洋一笑:“谁让你的面先上来,我没得吃,只能看看你,毕竟秀色可餐。”
大小也是个总经理,言行举止怎么这么儿戏。李识宜握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吃,简直都有些啼笑皆非了。
“老说这些不觉得无聊吗。”
“无聊什么无聊,这叫情趣。”
李识宜摇了摇头,把脸埋下去喝了口汤,“那你就别吃饭了,看着我吃,不是可餐吗。”
谭承笑起来,抽出一双筷子抢进他碗里。
“欸!说你无聊你还来劲了。”
“我尝尝。”
“尝什么尝吃你自己的。”
“就你事多,老子一起付的钱,尝尝怎么了。”
“你、你这样我还怎么吃?”
直到快把人逗发火了,谭承才意犹未尽地退开。李识宜警惕地瞪着他,他含笑不语。
终于,谭承的面也上桌了,李识宜这才松了口气。
老实说谭承这样真的让他很困扰,对他一个直男来说这些行为都太越界了,亲密得过了头,使他难以淡然处之。而且熟了以后谭承总是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坏也没坏到哪去,但就是非常令人抓狂,换了谁都无法沉心静气。
不一会儿,接到一个电话,谭承突然收起刚刚的轻松。
“喂?”他语气颇为严肃,“怎么样,于霆人呢,还在留置?”
李识宜刹那间静止,随即慢慢放下了筷子。
“这我当然清楚,我就问你人还能不能弄出来,怎么弄,找谁出面有用。你赶紧去问,必须赶在他被移交之前给我回话。等等,还有,最好是能让他跟我见一面……嗯,对,就说是我说的。”
挂了电话一抬眉,谭承发现李识宜正静静地盯着自己。那眼神极有穿透力,犹如带着锋芒的某种锐器,直直扎进对方心脏。
“怎么这么看着我。”谭承皱眉。
有那么短暂的两三秒钟,李识宜似乎是在审视他,审视他这个人。就在谭承再度开口之前,李识宜先他一步问:“你打算捞于霆?”
“你还关心这事。”
“回答我。”
谭承微微正色:“是。”
李识宜眼底浮现淡淡的厌恶:“我看了新闻,他是罪有应得。像他这种人,活在社会上只会带来负面影响,为什么要管他死活。”
他极少流露出这么明显的好恶,以至于谭承意外地看着他,慢慢拧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老同学一场,他们家老爷子我也认识。这回老爷子求到天羽那儿去了,家里就这一根独苗,真要判个十年八年的,等于要了老爷子的命。”
李识宜低声冷笑。
“那那些被他拖欠工钱的呢,那几个被他打得断了好几根肋骨、丢进看守所的工人呢,听说其中一个还是未成年。”他抬起头凌厉地看着谭承,“谁又给他们求过情。”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知道,但你还是想把于霆捞出来。”李识宜一针见血,“因为你们是利益共同体。他害过多少人你们根本不在乎,能保住自己的利益就行。”
“没你说的那么轻巧,”谭承语气不算强硬,听上去却依然高高在上,“这里面的关系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李识宜看了他一眼,起身穿上外套走人。谭承啪地放下筷子,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几秒钟后终于腾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夜色下周围有些嘈杂,不远处的马路车灯穿梭驶过,但李识宜的表情极静、极冷。谭承没来得及穿外套,寒风中脸色发青:“你什么意思,一句话说不拢连饭都不吃了?”
李识宜厌倦地看着他,“让开。”
操。
谭承犹如被火燎了一下喉咙:“就为了于霆?我他妈问你至于吗。”
李识宜皱眉想走,腰却被谭承死死勒住,根本连步子都迈不开,气得他猛地一推,直接把谭承推得发了火。
谭承也不管马路上有多少人在看,拽起腕子就把人往车上拖,拽得李识宜手腕都要断了。
车门嘭一声关上,谭承想将他摁在后座,但李识宜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就这么动起了手,不出几下脸上就都挂了彩,谭承鼻梁还狠狠地挨了一下,如果不是谭承身体素质明显强过他,最后吃亏的不一定是谁。
其实谭承早就发现了,李识宜身上有股惊人的韧性,爆发力还极强。他死死按住李识宜的肩膀,李识宜喘着粗气盯着他,明明处于下风,目光却仿佛带着冰冷的审判。
车里空气跟染了炸药似的,随时能被引爆,车外还有不少人在往这边张望。
谭承压低声威胁:“服不服?”
“服你x,从我身上滚下去。”李识宜脸色极差,胸膛也在剧烈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能背过气去。
谭承真是对这样的他又爱又恨。
“让你服个软就这么难,哪天老子非得找副铐子把你铐上,操个三天三夜。”
李识宜咬紧牙关抬起腿,嘭地给他要害来了一膝盖,谭承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骤然弓起背偏向一旁,表情也是难得的狼狈,“操!我他妈废了你!”
李识宜脸色终于缓和:“尽管试试,谁废谁还不一定。”
是男人就受不了这种疼,谭承忍了又忍,忍得五官狰狞满头大汗。李识宜当然知道此刻谭承有多想杀人,两个男人就这样对峙,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就在这时,车窗突然被敲了几下,交警一脸正义凛然地出现在车边。
下面疼的地方还没好,这会儿又他妈得被查证件,气得谭承狠狠骂了句操。李识宜的神经却不免有些紧绷,他低声催促道:“你快开窗。”
“开你妈。”谭承瞥他,“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说得清?”
经过刚才好一番车身的晃动,两个大男人衣衫不整,脸色潮红,其中一位还满脸忍耐地捂着裆。
叩叩——
交警不耐烦了:“里面的,下车!”
李识宜僵坐着,正头皮发紧,谭承突然从背后把他往前一推。
“干什么?”
“把门打开,我有办法。”
他一回头只见谭承已经躺下了,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值自己半年工资的座椅上,英俊的剑眉做作地拧起,虎口还死死抵在额头。
“你……你真的是。”
李识宜崩溃地意识到这人是要装病。
第20章 慈悲
“你们俩什么关系,他又是什么情况。”
“我们,是朋友。他心脏不好,刚才不太舒服。”
“不太舒服还弄出那么大动静?”
“他难受,在车上翻来覆去的,不好意思,交警同志。”
对方手持执法记录仪,狐疑地盯着后排已经演上了的谭承,只见这衣冠楚楚的男人一手抵着额,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跟林黛玉似的。
不过看那一脑门子汗,倒不像是装的,就是车里这气氛确实邪门。
“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
“我们现在去,给你添麻烦了。”
检查完证件交警这才放人。
李识宜匆匆把车开走。
过了路口谭承爬起来,拍了拍腿上的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难道还想听我夸你?”
他长腿从中间一迈,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副驾,蹭掉嘴角的血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动手我就对你不客气。”
李识宜没理他,因为他发现这人就是越理越来劲,想让他消停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时间一长他就自知无趣,否则会没完没了。
不理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李识宜在专心开车。
大G不是随时能开上的,物欲像李识宜这么淡的人也中意,上手就想好好体验一次。
过了一会儿,谭承好整以暇地瞧着他:“原来你喜欢这种。”
李识宜心不在焉:“哪种。”
“我说你喜欢这车。”
“还行,驾驶感确实不错。”李识宜淡道,“比美系车流畅。”
“跟姓蒋的那辆破保时捷比呢。”
李识宜微微噎住,奇怪地扫了他一眼,“和你真是聊不到一起去。”
谭承嘴角不冷不热地噙着:“跟我聊不到一起去,跟那个姓蒋的倒是聊得挺欢。你要是真喜欢保时捷,我家库房里有的是,回北京随你挑,看上哪辆开哪辆,集齐七种颜色召唤神龙都行。”
再严肃克己的人听到这种话也难免想笑,何况这话还是从威风八面的谭承口中说出来的,格外有种反差感。李识宜一再忍耐,唇角轻微抬了抬:“不用了,留着你自己召唤吧,我早就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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