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
谭承颔首:“那个黄旗胜抛妻弃子跑到国外,哼,找起来费点事。再说邢老爷子年纪大了,也操不了这么多心。”
李识宜淡道:“原来是要助纣为虐。”
“你这是什么话,是那个姓黄的先对天羽下的手,你不是知道吗。”
李识宜看了他一眼,没再跟他争执,转身就进了卧室。谭承皱起眉跟进去,见他侧身背对着自己,背影无比冷硬,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难免有些火大。
谭承爬上床,低声威胁道:“转过来。”
“老子让你转过来,听到没有。”
李识宜不为所动。
谭承把他强行掰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脸色都不太好看。而且房间的灯还没关,谭承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每一分抵触和反感,顿时就大为光火。
“刚好了几天就又给我甩脸,你他妈什么意思,老子欠你的?”
“你不欠我的,但我也不欠你的,不需要演戏给你看。”
这句话,无疑是在说他心里就是抵触谭承,而且连演都不屑于演。谭承肝气上涌,太阳穴跳了几下,骑在身上凶狠地揪起他的领口。
相比之下李识宜平静到近乎漠然。头顶的灯光刺眼,他把目光转开:“你不也是一样,不管我愿不愿意,兴致来了就发泄,难道你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
放你娘的屁!
谭承猛地一震。
他想说当然不是这样,自己绝对在乎李识宜的感受,要不然谁他妈愿意住在这种破地方?谁他妈愿意每天早起遛狗?但他嘴唇刚一打开,就被李识宜脸上的神情给刺痛了,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那张脸上写满了冷淡,然而李识宜两只手却紧紧攥成拳,唇色也异常苍白。
“你……”
李识宜:“要做就做,你不是一直这样吗。”
谭承松开他的领口,狠狠砸向他脸旁,把床都砸得一震。
谭承能感受到他们俩之间隔着一层什么,但一直不知道是什么,那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令他愤怒,打心底里窝火。
那天晚上两人再没有交谈,谭承没强迫李识宜,李识宜也没再刺激他,只是睁着眼失眠了很久。这也是他第一次为了谭承失眠,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原因,只是觉得心里弥漫着淡淡的矛盾和烦乱,像是一团乱麻,需要很长时间去厘清头绪。
翌日清晨,见谭承还没醒,李识宜自行出门遛狗。
平时起得晚不觉得,今天他出门就冷得一哆嗦,才发现2月份的北京清早接近零下十度。回想前几天谭承遛完狗回来总是嚷嚷着手指痒,估计也是像自己今天这样,没戴手套,把手冻僵了,再回室内就犯痒。
他悠悠地呼出一口白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买完麦当劳回到家,谭承已经起了,顶着鸡窝头跟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在卫生间刷牙。李识宜把早餐放桌上,进去洗手,谭承含着沫子撇了他一眼,连眼神都带着肃杀的起床气。
不过谭承还是给他让了点地方。
李识宜:“谢谢。”
“你去遛狗了?”
“嗯。”
谭承向外又睨了眼,冷哼:“还买了吃的?”
“嗯。”
李识宜惜字如金。
他挤上洗手液,双手慢慢搓。谭承扳过他的下巴,用带着一圈牙膏泡沫的嘴霸道地亲了他一口:“算你识相,还知道要讨好我。”
“……”这种人的心理简直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因为任何时候他都有一套精神胜利法。李识宜推开他,匆匆把嘴唇洗干净,谭承盯着他,得意地微笑,“上午陪我去定几身衣服。”
李识宜瞥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只花孔雀:“你还要买?”
光是放在这里的西服他就有十几件,相比之下李识宜总共就那么两三身,厚羽绒服更是只有一件。在他的观念里,衣服够穿就行了,夏天几件T恤,冬天一件羽绒服,到了车行还有工作服,根本不需要花置装费。
谭承却是完全不同的消费观。
男人嘛,谁不追求个面子,何况他还是个有头有脸的男人。一身几万甚至是十几万的衣服,那作用就跟豪车名表一样,无形中抬高身价,在谈判桌上也对自己有利。再说了,他爸谭振江年轻时还曾买过私人飞机,后来是迫于高压形势,低调处理掉了,要不然谭承可能就不止是爱玩车这么简单。
去商场的路上,李识宜坐在副驾一言不发,谭承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瞅他一眼,昨晚的阴霾早就烟消云散了,心里还喜不自胜。
想想看,李识宜一个直男,不爱买衣服也不爱逛街,但他还愿意陪自己出门,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心里有我,爱老子爱得要死,只是嘴硬不说而已。
不一会儿他就哼起了调。
李识宜抬起眼皮掠他,心想这人是不是这几天在家憋坏了,出趟门高兴成这样?
到那以后,事情有些超出李识宜的认知。原来有钱人买衣服不用自己试,自有模特穿着一身一身的行头展示,而谭承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往沙发上一坐,听着各种恭维之词,享受各种服务即可。
李识宜内心对这样的生活很反感,但他也明白,对于店里这些殷勤的店员和卖力工作的模特来说,谭承这种客人意味着饭碗、提成、奖金,他既不应该开口说什么,也没资格在心里厌恶什么。
所以在看完了几十身行头后,谭承问他意见,他并不违心地说:“都不错。”
“那就要前两套,还有最后一套灰的。领带帮我搭几条,包好了送我公司去。”
一旁的品牌经理顺着就道:“从没见谭总您带朋友来过,看您朋友的气质,想必偏好简洁低调的,我家有几件新品,无论剪裁还是样式都不张扬,您朋友穿上一定是特别合适。今天您来都来了,要不就再花点时间看一看?”
谭承下巴扬了下,对方会意,马上招呼模特去换衣服。但李识宜反应很淡:“不用了,我没有需要穿这些衣服的场合。”
“那就给你买几件毛衣。”谭承目光亲昵,“就你衣柜里那些破毛衣,薄得跟他妈纸一样,我家保姆用的抹布都比它们厚,老子早就想给你全扔了。”
李识宜脸色一讪,起身就走。谭承赶紧追上,笑道:“怎么着,还不让损?说破天了也是破毛衣。”
这个季节,谭承竟然想去商场顶层吃空运海鲜,但李识宜坚持只吃简餐。
午饭后两人驱车赶往邢天羽家。
邢家住在三环一片看似平常实则别有洞天的小区,门口的保安就比其他地方都严,而且一看就是退伍军人转业。不过谭承的车登过记,所以进去压根儿没人拦。
“以前我家也住这。”谭承说,“后来我爸嫌熟人太多,地方也旧,就做主搬走了。现在我家住通惠河边儿,我车库也在那里,改天带你过去试车。”
李识宜对这些官商二代的生活丝毫不感冒,他听得心不在焉。
到了邢家,谭承先去见了邢父。短短时间邢老爷子头发都白了不少。
“他现在成天就呆在他自己的房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颓废得不像样,哎,这么点挫折就受不住了,哪像我邢诚丰的儿子。上去看看他吧,好歹开导开导他,哎。”
谭承面色微变,但出于礼貌没多说,只是又谈起追查黄旗胜的事。
李识宜站在门外等谭承,环顾四周。
邢家虽然不算豪华,但给人一种森严的感觉。而且从进门到现在,已经有两个佣人来问过他要不要茶了,俨然一副几十年前的光景。
然而就在一楼客厅,竟赫然挂着一副某某领导的题字——“公仆楷模”
何其讽刺。
这些道德早已被腐蚀的蛀虫,老而不倒,吸够了社会的血,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给子女准备了够花几辈子的钱,还沽名钓誉,以公仆自居。
李识宜无声讽笑,来之前的一些微妙感觉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漠然。
他现在只想尽早看到邢天羽的下场。
他收回目光,下一秒就对上了谭承的身影。谭承从书房出来,眉头紧锁,表情有些凝重。
“走吧,上楼。”谭承说,“老爷子也挺没劲的,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是不小的打击,他还认为天羽不配当他的儿子。你怎么还把外套拿手里,不挂起来?”
“算了。”李识宜神色如常,“这里看起来很严肃,我不想到处走。”
“这有什么严肃不严肃的,不就是个住处。”
李识宜朝那题字抬了抬下颌,谭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会意。不过出乎李识宜的意料,谭承的态度是不以为然:“这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放不下以前的辉煌,天羽也是受了他的影响,这些年一直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睡大觉,不肯脚踏实地做点生意。要是他一开始就端正态度,我看未必会出这回这档子事。”
李识宜挑起眉,颇为意外地盯着他。
“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想到你心里还有点数。”
换言之,你还不算是个绝对的草包,起码有基本的、正常的见地。
谭承哼笑一声:“早就告诉过你,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能有今天八成都是靠自己,剩下两成才是靠我这个姓,就算以后哪天跟家里断绝关系,老子也有信心从头开始,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谁敢说这个话?”
说他胖他就喘上了。
李识宜摇摇头,心情却不再像十分钟前那么阴郁,反而隐隐松了口气。
--------------------
谭哥是有些逻辑鬼才在身上的:他肯陪我逛街?他绝对爱老子,而且爱得要死要活。
第40章 较劲
果然如邢父所说,邢天羽受了很大打击。
行至二楼,立马就能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很压抑,而且空气中有股火药味。敲门进入邢天羽的房间,谭承发现以前那些奖杯和汽车模型都被收走了,书柜上格外空荡。
地上倒着空酒瓶,邢天羽胡子拉碴地在沙发上抽烟,看到他们进来也只是抬了下眼皮,表情显得很阴郁,“你们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
谭承皱眉:“说什么呢,还当不当我是哥们儿。”
“哥们儿……我配吗。”
邢天羽冷笑着低下头,手里的烟头被他狠狠摁进烟灰缸里。
李识宜不远不近地站住,隔着一段距离观察邢天羽。
邢天羽戴着特制的手套,掩饰住了残缺的右手,不过明眼人还是能看出问题。他现在右手基本等于残废,连掐烟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必须用左手完成。
“你这是开始酗酒了?”谭承盯着他,“天羽,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也该振作了。你下楼看看,老爷子头发白成什么样了,你就真能忍心?以前我经常劝你沉下心做事,你听不进去,总觉得有老爷子这个靠山在,天塌不了,现在呢,老爷子眼看就要垮了,不是因为别人,就是因为你。”
“残废的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巧。”邢天羽嘶吼道,“有种你试试,试试缺一只手是什么感觉,连筷子都拿不了,老子现在就是个废人!你知道吗?”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混日子混到死?是,你爸是能养你一辈子,就跟以前一样。但你他妈是个男人,能不能有点血性。”谭承沉沉地出了口气,就此冷下脸。
李识宜在一旁看着这副掏心掏肺的哥俩好场景,心里非但不觉得触动,反而觉得讽刺,甚至是想笑。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少了三根手指就是天塌了,殊不知他们依然可以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用看人脸色。
可能对邢天羽而言,最痛苦的就是不能再碰方向盘,那又怎么样?当年他买通学生污蔑祝老师的时候没想过这会断送一个人的职业生涯,没想过会让祝老师无处谋生?他们知道,但不在意,甚至享受那份“成就”,丝毫不认为那是在作恶。
所以他有今天完全是罪有应得。李识宜靠墙而立,脸色平静得仿佛置身事外。
谭承捡起一个空酒瓶扔了,然后坐到邢天羽身边,沉着地说:“你那个公司虽然约等于是个空壳,但多多少少也还有十几号人。十几号人就是十几张嘴,大家都等着你这个老板归位,让公司回到正轨。还有车队,不能再拖了,再拖只有解散一个下场,这是你想看到的?就算最终要解散,我也建议你给大家一个说法,同时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时,耿维匆匆赶到。他进门先是瞥了李识宜一眼,随即才到谭承的对面落座,三人形成一副深谈的架势。
李识宜不动声色地靠到角落。角落有个边柜,上面本来摆着一件水晶装饰品,被他握在手里细细把玩。
谭承无意间视线扫过去,随即就微微敛紧。
如果是不熟悉的人,看到这样的李识宜大概会觉得他很冷漠。事实上他也确实很冷漠,但谭承太过了解他了,一眼就发现他神色有异,虽然说不出具体哪个地方不对,但就是有种莫名的直觉——他听得很仔细。
他在推敲什么?
经过两人的轮番劝说,邢天羽已经缓过来一些,开始过问追查黄旗胜的事。
谭承道:“我刚才问过老爷子,暂时没查到黄旗胜在美国的落脚点。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但查到是一码事,把他弄回国又是另一码事,估计要费些周折。”
邢天羽狠狠砸了下茶几:“老子想让他明天就死。”
“这事急不得。”
“怎么急不得。”耿维犀利地看向谭承,“都什么时候了,还抻着?姓黄的他自己是跑了,但他老婆孩子的下落一清二楚,干脆找人把他们抓了,丢到偏僻的看守所,逼他老婆设法联系他。他老婆要是不肯就剁他儿子的手,两只手十根手指,看他们能熬多久。”
谭承断然道:“不行!马上要开会了,正是严查的时候,你们还想玩于霆那套。”
角落的李识宜脸一沉,手里的摆件也攥紧了。他的目光落在耿维脸上,一动不动,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34/64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