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谭承也不坐:“爸,我真有事,你长话短说吧。”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谭振江将脸一板,猛拍了下桌子,“我问你,今晚对人家成部长的闺女那是什么态度,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谭承收起笑容:“您平时教过我吗,没有。我倒是想学,没那个待遇。再说我对成渝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我看正常得很,这您都不满意,非得让我给她抛媚眼才行?”
老爷子跟他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暴脾气。有时候看着这个大儿子,谭振江甚至感觉像在照镜子,跟自己年轻时简直如出一辙!又浑又不听劝,喜欢跟长辈拧着来,撞破南墙都懒得回头。
他摆摆手,一语中的:“不用糊弄我,我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这段时间你在外面干了些什么,真以为我不知道?我那是给你留面子,不想管你的私事。但你要记住,你姓谭,没资格胡闹!”
谭承心里也有准备,所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走怀柔政策:“爸,我没胡闹。这事我原本也没打算瞒您,要不不可能这么高调。我身边有人了,您跟妈知道就知道吧,迟早我也会把他带回来见你们。”
“就是那个姓李的,那个修车的?”
谭承说:“工程师。”
“放你娘的屁!修车的就修车的,还绷那个虚面子。”
“……”谭承顿了一下,嘴角上翘,“您还在乎这个?不至于吧,您不是那种势利眼啊爸。”
“确实不至于。”
谭承刚松了口气,谭振江又冷冷地瞥他:“老子在乎的是他的性别,以及他对你的态度。”
“这话什么意思,因为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您就看不上了,觉得我给谭家抹黑?”
“别以为你爸是那种老掉牙的东西。”谭振江正色道,“你们两个男的,要是只在一起睡个觉,爱怎么睡怎么睡,你老子我根本不会过问。但是我看你这段时间家都不回了,天天在外面扎营,这像话吗。不要说我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会不会对我们谭家不利,就算他只是个玩物,也不能让他影响你、影响你的前途。”
玩物这个词有点儿刺耳,谭承不悦地蹙眉。
“再一个,我听说他对你没那个意思,是你硬把人弄到手的,你这是什么行径,土匪,流氓?简直丢尽了我们谭家的脸。谭家说不上功勋卓著,至少于国有益,你爷爷戎马半生,到头来他的孙子在社会上欺男霸女!你说我该不该骂你,该不该让你醒醒脑?”
“爸。”
“先别忙着反驳,我话还没说完。”谭振江看他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些年你跟那群狐朋狗友在外面胡搞,行为越来越不正,我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人家不愿意跟你好,你凭什么违背对方的意愿,甚至还拿工作、拿人身安全作为威胁?是你那些狐朋狗友捧得你飘飘然了,觉得自己能呼风唤雨了,还是认为我们谭家手眼通天,没有办不住的事,没有盖不住的丑?”
谭承被训得无言以对,唯有保持沉默。
谭振江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看向儿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尽快处理好,别让我再听见什么难听的传闻。你是我的接班人,这一点毫无疑问,也不用疑问。我这个当爹的也不指望你把公司干成什么世界五百强,就希望你能保住那帮员工的饭碗,保住我们谭家的名声,让我少操点心。”
“爸……”谭承搓了搓脸,笃定地说,“公司、谭家,这些我肯定会保住,我拿命保证。但李识宜……我是说他,我也不可能放弃。”
“你——”
“我对不住他。”
“什么?”
“……我以前对不起他。”
想起视频里的那些画面,谭承心里跟被热油滚过一样。他低头敛声道:“要是您一个月跟我说这些,可能我脑一热就答应了,毕竟我无时无刻不想得到您的认可。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了一些事,所以我得……珍惜他,拿他当个宝,以弥补我以前犯下的错。”
谭老爷子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子女就是来讨债的。他只希望今天这些话谭承能听进去一句两句,别到哪天真的玩火自焚,把谭家给玩进去了。
谭承心事重重地离开,脑子里不断回想他爸刚才的教训。
其他的他都无所谓,但他爸说他强迫李识宜,逼着李识宜就范,这一点结结实实地戳中了他的痛处。
确实,老子确实强迫了。
那又怎么样?
别说李识宜只是不愿意,就算他以死相逼也没用。他拿刀抹腕老子也有办法给他接上、把他哄好,继续亲亲热热地过日子。
谭承脚踩油门,长舒一口气。
既然已经是混账了,那就他妈的混账到底,管它三七二十一。
回李识宜家的路上他接到电话,是之前那个公安系统的熟人打来的,对方针对祝炀炀的身份翻来覆去查了个把礼拜,奇怪的是这女孩身份被什么人抹过。
这在小地方不是什么稀奇事,小地方的公职人员总有那么一两个手短的,收个几千块钱就帮人改名、改民族,甚至是改籍贯。这个叫祝炀炀的小姑娘就被人这么改过,如今她落在李识宜的户口本上,原因不详。
“改之前的记录呢,查不到?”
“查是能查,就是费点事,毕竟在系统里动手脚的人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留下什么把柄。”
谭承倒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完全是种直觉,一种无端的直觉,但他脑子就是突然抽了一下,周身笼罩黑雾。
越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就越能说明问题。
如果李识宜不是她哥,为什么要供她读书,对她好得跟亲哥似的?还连户口都迁了。
谭承坐在车里,竟然感觉有些迷茫。他一直觉得李识宜这人简单,生活简朴,也没什么欲望。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也许背后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且这些秘密李识宜显然不想让他发现。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谭老弟、谭老弟?”
电话那头喊了两声,他猛然间回神,“怎么了。”
“还查吗。”
谭承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大场面,这一刻居然犹豫了。他急不可耐地想知道李识宜在掩盖些什么,但冥冥中仿佛又有一只手在把他往回拉,让他别再往下查了,就此打住!
过了半晌他才严肃开口:“继续查,但是不管查出什么结果,不要透露给任何人。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
听筒里变成忙音。
谭承越想越不踏实,越坐越冷,连手指都开始发僵。他想了想,叼起一根烟,啪地点燃了打火机,低头去够那簇幽蓝的火苗。
很快车里就香烟缭绕,什么都看不清了。
谭承从头开始捋思路。线索像是线头,从各个方向冒出来,但都形不成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少顷,他把烟掐了,库里南涌进黑夜的长河里,气势汹汹地杀到了李识宜家。
操。
猜个毛猜,直接问!
时间不早了,但客厅灯还亮着。谭承连外套都没脱,周身寒气逼人,脸上的表情也瘆得慌。不过李识宜没在第一时间看见,因为他正在卧室上网。
谭承一出现,他就不动声色地切换了页面。
他抬起头看着谭承,觉得对方的五官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狰狞。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并不犯怵。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字里行间的微妙亲近感觉被谭承给嗅了出来。
他脸色瞬间就柔和了一个度,横声:“老子不能过来?”
李识宜皱眉:“你喊什么。还有,能不能换个拖鞋。”
“拖鞋在哪儿,没看见。”
李识宜轻描淡写地说:“帮你刷了,在阳台,自己去拿。”
什么?!
谭承由惊转喜,由喜转大喜过望,立马出去换上了,不顾那拖鞋冻得跟冰棍儿一样……穿完还殷勤地倒了杯热水给李识宜:“下回别刷了,一双拖鞋刷什么刷,脏了就再买新的。困不困,上床睡觉?”
李识宜右手将屏幕轻巧地合上,“你先睡,我想把电影看完再睡。”
“那就赶紧看啊。”
“电脑蓝屏了,重启也打不开。”
“你这破电脑早就该淘汰了,好几年前的款,拿去回收都没人要。”
李识宜漠然不语。
谭承笑道:“你看你看,又生气。妈的,心眼就这么小,老子跟你开个玩笑。这样吧,拿我的去看,看完了赶紧睡觉。”
李识宜微妙地顿了顿,抬起头,嗓音并没有什么波澜:“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何况一台电脑?行了,拿去吧,密码tc123。”
“这算什么密码。”
“太复杂的我记不住。”谭承掠他一眼,发现他嘴角有上翘的趋势,立刻过去掰过他的下巴,嘴对嘴狠狠怼上去示威,“……敢笑老子,亲死你。”
李识宜推开他,脸上浮现一层可疑的薄怒,“出去。”
谭承笑着扬长而去,半点也没注意到李识宜即刻消失的怒意,以及变得有些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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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式走剧情,指跳一步咕一声,发一章咕一天的可恶行径。(ps,北京最近太冷了,敲键盘的手都冻得麻麻的…
第46章 在乎
这台电脑应该不是谭承用来办公的,而是他的私人物品。桌面铺得很满,就跟谭承平时不讲究的生活作风一样,微信也还处在登录状态,估计是忘了下线。
李识宜打开文件夹,开始仔细浏览。
里面没什么商业机密,用耿维的名字搜索也只找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大概翻了翻,没找到用得上的信息,只在桌面某个分类里找到几十张旧照片。
点开一看,是大学时期的谭承。背景有旧金山金门大桥和伦敦眼这种景点,也有一看就是学生公寓的小房间。地点各异,季节也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这些都是谭承的个人照。
那时的谭承还很青葱,而且显得很阳光,笑容跟焊在脸上一样,走到哪笑到哪,再加上他的五官很立体,乍一看极具迷惑性,完全看不出性格有多专横跋扈。
不知不觉,李识宜把这些照片全翻完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不是窥探,更像是感兴趣,对身边的一个朋友感兴趣,所以想了解对方的过去,看看对方去过什么地方,交过什么朋友。
这对于别人而言也许是件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事,但对于李识宜就很反常,甚至是罕见。李识宜从小不关心别人在干什么、在议论什么,因为谁都比他吃得好穿得暖,谁都有爸有妈,谁都有洁净的房间和崭新的作业本,而他没有。他连饭都吃不饱,哪有时间去关心别人的生活。
他脸色冷漠而木然,目光却始终停在屏幕上。先是注意到谭承脖子上戴的项链跟现在某条一模一样,后来又注意到谭承宿舍的桌上摆着相框,相框里仿佛是条金毛。
难道谭承以前养过狗?李识宜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看着就跑题了。
他把思绪强行拉回来,这才察觉时间不早了,再坐下去谭承会起疑。
刚要关机,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却开始跳动。李识宜想关闭,不小心点开了,备注是“徐沛”的人给谭承发了条消息:「你爸爸让你给成部长的女儿打个电话,约对方出去吃顿晚饭,交流交流感情。」
李识宜把这句话看了两遍,然后才关上窗口。
他没觉得愤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心脏有点闷,仅此而已。但就是这一点闷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合上电脑,李识宜又坐了一会儿,对自己有些失望。
他知道谭承是什么人,从头到尾都知道,所以才会对这样逐渐贪恋这份虚无缥缈的温暖、享受这份陪伴的自己感到失望。
难道从小到大,尝到的失望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会对谭承这种人有所保留。
把电脑放回原位,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澡。谭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直催他快点,等他出来以后干脆一把拉过他,非要帮他吹头发。
“这都几点了,自己不睡就不让我睡了是吧。”谭承抱怨道。
李识宜平淡得看不出一丝痕迹:“你不能先睡?”
“老子孤枕难眠!”
被强行摁在椅子上,李识宜不适地动了动,眉心紧皱。谭承却动作自然地插上插头,出风口对准他的头发,一边拿手拨弄一边晃起了吹风机。
徐徐的热风从头顶吹来,李识宜沉默不语。谭承以为他是懒得开口,也就不找他说话了,开始享受这种伺候自己心肝儿的时间。
同样是男人,怎么李识宜的头发就特别有手感,随便摸一摸就撩得自己分外心痒。而且李识宜的头发发质也很好,湿的状态下很软,吹开以后又黑又亮,完全不像他的那么硬。
自己真是找了个宝贝。谭承从侧面欣赏着,还没等彻底吹干就忍不住了,他单手掰过李识宜的下巴,用力堵住了那柔软的嘴唇。
“……老子真想吃了你。”
李识宜没避开,但也没给他任何回应。
亲着亲着谭承就察觉不对了。
平时李识宜也冷淡,但不是这么个冷淡法,肢体也没有这么僵硬。望着他毫无波澜的脸,谭承放开他,眯起眼,五分真心五分打趣地问:“怎么了,我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平时在公司他是年轻有为雷厉风行的总经理,在家是说一不二的大哥,是谭振江的犟种儿子,除了他爷爷以外就没人能摆得平他。但此时此刻这么盯着李识宜,谭承心里还真有点儿犯嘀咕,怕是自己刚才哪里踩了雷,踢到了李识宜这块铁板。
李识宜自行把吹风机收了起来。
看着他进屋的背影,谭承越来越不对,推敲了几秒,马上想到问题应该跟电脑有关。过去一看,微信赫然在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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