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下雨,出门记得带伞。
消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说陌生也不完全准确——号码是眼熟的,只是他并不认识号码的主人。
从前年换了手机号开始,就一直有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内容不外乎天气情况,还有逢年过节问个好。
三年前换的这个号码,应该是被谁用过,向北一猜测原主人与对面的人应该是分手的情侣或者阴阳相隔的挚友家人。
几人玩闹到吃晚饭的时间,吃到一半的时候,话题就说到了向北一新租的房子。
陈妈妈:“我记得那一片是很早前就卖光了吧?现在也一直很抢手,有钱都很难买到,以前想给祈眠买在那的,但一直没有人出。”
陈家的企业不算太大,但到底是不差钱的。
几人都看着他,向北一刚想开口解释,陈祈眠就替他回答了,“租的。”
陆朝:“那这不得万把块一个月?”
“不是,两千一个月。”向北一:“是一对老夫妇,他们儿子要接他们出国养老,老奶奶舍不得房子冷清,就想低价租出去找个人看着,我就刚好碰上了。”
“两千?”
“我靠!可以阿!”
几人震惊着,陈妈妈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又说:“那离祈眠上班的地方不远吧我记得?”
陈祈眠毕业后没有直接进自家公司,反而去了一家风投公司历练。
“不远,三公里。”
陈妈妈一拍手,欢喜道:“你让祈眠和你合租吧!你这身子骨得好好养养,看给瘦的。阿姨这离得远来回不方便,祈眠厨艺好!让他给你做饭吃!你那离他上班的地方也近,你两相互照顾一下多棒!”
陈祈眠耷了陈妈妈一眼,眼神里有些什么,估计只有陈妈妈能读懂。
而对面陆朝和张让在跟着点头,觉得这主意甚好,卖力附和着。
向北一楞了楞,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所以转头看向陈祈眠,而陈祈眠也转头看着他,两人相视沉默。
就这样,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向北一带着纠结,每天傍晚给过来做饭的陈祈眠开门又关门。
那天桌上陈妈妈的提议在向北一回话之前被陈祈眠否决了,后来也就一直没在说起,但陈祈眠依旧每天都过来吃晚饭。
于是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渐渐的,向北一在纠结中承担了一项陈祈眠十分赞同的任务——买菜,相当于给他增加了一项体力运动。
小区门外不远处就是超市,他每天五点半左右出门买菜,几天后竟也找到了些莫名的乐趣。
比如小区第三条绿化带里狸花猫常出没、坐转角右手边的小石头像乌龟、第四棵树是歪脖子树;隔壁装修的声音会在他出门后才响起、放学的小孩会在喷泉边玩水、小区保安喜欢听京剧。
而那个让他落荒而逃的男人时不时在花坛抽烟——抽了但又没完全抽,只是点燃在手里。
买菜回到家,然后厨师上门,吃过饭后边送客边消食,途中听陈祈眠说一些职场上的事情。
比如北冥集团的继承人回国了、F市几大巨头的排行发生了什么变动、最近F市有什么风向适合做什么理财;又比如陈祈眠最近经手的项目推动得莫名顺利、他的顶头上司最近总是迟到早退提前下班等等。
没接触过职场生活,向北一听着没什么太大感触,但不妨碍他觉得有趣。
“北冥排第一,那寒家和林家谁排第二?”
陈祈眠:“并列第二,这两家世交,有点不分彼此的意思,两家合并估计就和北冥并列第一了。”
向北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好走到小区门口,话题也就止于此。
F市九月底的天不算热,夜里起风带些微凉,走在风里很舒服惬意。
陈祈眠的车驶离视野后,向北一看着远处的橘黄路灯,想——他该找个时间和陈祈眠说一下了,虽然这样可能会显得生疏,但毕竟再好的友谊也不应该这样消耗。
友谊,是很珍贵的东西。
向北一收回目光准备回去,但那只经常只在绿化丛出现的狸花猫竟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脚边,尾巴在他裤腿上一下下地蹭着,毫无警惕模样。
向北一心下诧异,环顾四周也就只有他一人。他垂眸盯了几秒后缓缓蹲下,手在它脑袋上试探着轻轻碰了碰,猫竟乖顺地主动靠近了几分。
心里变得松软,向北一脸上出现了一份挺明显的欢颜,眉宇间也浸出了很少再见于成年人脸上的纯真。
逗猫,是他孩童时钟爱的事情,但他潜意识里确实在畏惧在人前逗猫的。
现下无旁人,一人一猫,就显得有些忘我的温馨。
然而,这份温馨却没能持续多久。
车灯的光束从小区闸门倏地直直贯进来,保安室里的门卫从窗口探出头,随后闸门打开。
人猫均瞬间清醒,向北一陡然站起身,猫竖起尾巴逃串。
先进入向北一视野的是辆Mercedes Maybach,但车子却并未继续开动。
门卫再次伸头探望,向北一捻着手指,后知后觉自己站在路中央挡着道了,于是往旁边让开。
他让开后,Mercedes Maybach缓缓驶了进来,闸门杆也开始缓缓下降。
但紧接着,一辆Reventon风驰电掣,在门卫的惊呼中“咔擦——”一声将落下的横杆撞断成两截!并且那辆车的速度丝毫不减地逼近前方的Mercedes Maybach!
下一秒前车猛转向,但后车速度太快,进门这段路又是S型弯道,最终Mercedes Maybach被擦着逼停在路牙上!
Reventon甩尾横截在前方,车尾猛撞向路灯,拦腰横断的灯柱应声倒地,发出“哐当——”一声,幽魂厉鬼般回荡在小区里……
车身刮毁严重的Reventon车门最先被打开,下来一个身形高俊的男子,穿着合体的休闲西装,唇边带着笑。
本是风流倜傥的外形,但配上眼下这一幕,就只剩阴郁瘆人。
从Reventon上下来的人看都不看一眼那辆车,信步悠闲地走到Mercedes Maybach前,附身屈指扣响车窗玻璃。
过了几秒时间,Mercedes Maybach的车门才跟着被打开。
但其上下来的人却让向北一有些微谔——是最近傍晚总出现在花坛边的男人。
两人外形旗鼓相当,眉宇间可见一丝相似,但此刻下来的男人身形却要比方才那位硕长一些,同时两人的气场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者是压抑自身的阴郁,而后者则是上位者凌于他人的压迫感。
脚边的猫早不见了踪影,向北一伸手往后撑着树干。理智告诉他眼下他应该做的事情是离开这里回家去,但他的脚步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原地。
——那两个男人在……互殴。
确切地说是那个阴郁的男人在单方面挨揍,他面带邪笑丝毫不还手,颇有一股任君杀剐我自纵容,你揍得越狠我笑得越深的……疯劲。
而动手那位,拳拳到位,几下后似乎是嫌恶心,很干脆利落地把人“砰”的一声猛掼在车盖上,接着撒手,面无表情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
淡然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不知是不是向北一的错觉,揍人的那位在整理袖口的时候似乎看了自己一眼。
不由向北一琢磨,被揍的那一位突然笑出声,斜靠在车门上,抬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但因为太随意,反倒把血糊开来,看上去十分瘆人。
距离不算远,向北一听见他似乎丝毫不生气地说:“听说你在这买了两套房,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一下买两套?陈阿姨不是说这里的房子有钱也很难再买到吗?
向北一这么想着又突然发觉自己像在偷听,于是赶紧收回视线,打算离开,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突然确定了刚才那不是错觉,那男人确实是在看他。
向北一的脚步在那道视线里顿了顿,接着脚步快速而凌乱地离开。但他走出几米后耳朵里还是传进来了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滚。”
于是向北一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第6章 HL风投
很难说是因为昨晚那辆破门而入的车还是那场单方面的架,亦或是那个冰冷的眼神以及那句冰冷的“滚”,总之向北一又做了那个梦。
他浑身汗湿着醒来时刚过五点,手机里有陈祈眠告诉他今晚去外面吃晚饭的消息。
他在生理不可控的躁乱中将思绪拨回正轨,或许今晚是个不错的时间,和陈祈眠说一下以后晚饭的事情。
这么想着向北一抹掉身上粘腻的的衣服,下床进了浴室。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HL风投集团。
诺大的办公室里,低沉的男音从办公桌后传来: “这份需要再评估,明天会议上再汇报一下。”
“好的,寒总,下面这份……。”
办公桌后的男人看了眼桌面上的时钟,出声打断:“今天先到这里,剩下的明天再说,回去吧。”
被打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祈眠。他捏了捏手里的文件,有些犹豫道:“但明天……”
男人再次出声打断:“陈部长,剩下的找林总。”
陈祈眠手上的劲儿添了一些,因为‘陈部长’这个称呼有些耐人寻味,毕竟他现在只是陈副部长,而平时他也只会被称陈副。
思忖片刻,陈祈眠收起桌上的文件,再次应声后就准备离开,但在他转身时,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来。
“个老毕蹬的,我他妈服了。”
闻其声见其人,一个头顶白毛、身着粉色衬衫,袖子随意撸在胳膊肘的男人从办公室外连风带雨的刮了进来,接着径直走到茶几前灌了大杯水,随后领带一扯,沙发上便出现了一位英俊版的葛优大爷。
这便是林家太子爷林洋了。
陈祈眠自然需要打招呼:“林总。”
林洋摊得舒适了,闻声转头,接着眉头一挑:“哟,陈副部长也在啊,可否赏脸一起吃个晚饭阿?”
这种不着调的场景在HL里不罕见,陈祈眠笑笑推辞后离开。
陈祈眠走后,办公室里。
“狗der,你自个儿去谈吧,我再跟他们谈下去迟早吐血而亡,想要钱又这不行那不行,敢情天底下好事全他们家的。”林洋要死不活地把嗓音拉得老长,一副不堪负重的疲懒样。
寒邃看了眼沙发上歪得没形的人,走近拿起被林洋丢在茶几上的文件,随口问:“他们说什么了?”
林洋蛄蛹蛄蛹地把身子靠直起来,双腿往茶几上一塔,砸吧了一下嘴,“来来回回不就那些,懒得重复。”
寒邃斜耷他一眼,把他脚踢了下去。
林洋被他踢惯了,腿一收,接着像来了劲儿,眸光一闪问:“你那公寓装修得咋样了?”
寒邃翻着文件,不答。
林洋又换了一个问题:“旧城好好的干嘛突然给挪窝?还有你干嘛把小洺洺调去K市了?他不是……”
寒邃合上文件,不咸不淡地打断他:“闲的话西区那边的情况你可以去盯一下。”
“你可当个人……”林洋一脸便秘样:“哦对了,我可跟你丫的说阿,晚上的饭局你要再不去我可就也不去了,累够呛的。”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寒邃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
HL到点就强制下班,陈祈眠边发消息边往车库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两道交谈声。
一道较为清亮的声音说:“那死神经病跟过去干什么?”
另一道声音低沉一些回答道:“不知道,上车。”
“你要不先别老往那跑了,那疯子要看出点什么来指不定又怎么样呢,把小洺洺叫回来或者换个新的人过去守着都行,这要真出点什么岔子,你自己到时候可别也跟着疯了。”
不难听出,声音稍大一些的是林洋,那另一位是谁就不用说了。
陈祈眠无心多听也无心思索他们聊天的内容,里面的交谈声也适时停止,接着传来车子开走的声音。
陈起眠坐上自己的车,收好手机也离开了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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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向北一刚洗好澡出来就收到了陈祈眠已经到楼下的消息,于是他穿上鞋出门。
路过隔壁间的时候,发现门开着,他不经意间往里瞧了一眼,接着在心里估摸——这房子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是装不完了。
从他搬过来或者更早就开始装了,装到现在都还是毛坯风格。
不过有一点挺好的,装修工人基本都在傍晚的时候才开始工作,完全不会打扰到他睡觉。他猜测可能是房主白天忙着上班,傍晚的时候过来监工?
出到小区门口,陈祈眠的车已经在等。
“怎么了?”向北一系好安全带迎着陈祈眠的目光有些不解。
陈祈眠移开视线启动车子,不难听出他心情愉悦:“头上有呆毛。”
向北一楞了楞,抬手压了压头顶。
车子滑进干道的时候听到陈祈眠问:“这周末有时间吗?”
向北一:“?”
陈祈眠:“张让预约了一家新开的农庄,有时间的话一起去怎么样?”
其实向北一现在的生活里就不存在‘没时间’这个说法,忙和不忙全看想与不想。
“刑错也去,昨天还给我打电话叮嘱把你带上。”陈祈眠再次温声问了一次:“一起去怎么样?上次在我妈家吃饭他没来,好久没一起聚聚了。”
向北一看着前方路口的红灯想了想,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到达饭店之前,向北一听着陈祈眠说他公司里的趣事,最后大致能知道是陈祈眠即将升职的意思。
陈祈眠毕业后就进了现在这家公司,短短三年时间他便一路升到了副部长这个职位,原本只是想历练历练,最后一路往上走,也就一直没有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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