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追那个小崽子!”
若是说现在真有什么要后悔的事情,那定是没有好好习武——梁玉璟飞快跑着,打不过就只能跑。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有十几个人群追不舍,心里就更是着急。
本王真是倒霉透了,被土匪绑架了还得被土匪追杀!
这么想着,前方有左右岔路,梁玉璟来不及多想,就向左跑去,一拐弯却撞上一人。他一个站不稳,向后摔倒,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胳膊。等他回过神来,竟是稳稳靠在对方怀里。
梁玉璟一愣,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的人身着白色纱衣,带着白色幕篱,夜风吹来,将幕篱的白纱吹起,他便看到了这人半边面容。
他不经睁大眼睛,心中被惊讶充满——秀眉如墨,眸如点漆,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可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漠。此等样貌,轮廓分明,略显清冷,若不是那桃花眼带着一点星光,当真会以为是画上的人。
可真是好看啊……
可风一过,幕篱垂下,那人的半张脸便隐了去。梁玉璟回过神来,正要开口,却听对方道:“殿下可有受伤?”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燕琼?!!你怎么穿着女子的衣服?!!”
第十七章 心意
古有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今有燕琼男扮女装美救英雄——当然,宁沉溪也就是这么一想,他可不敢说燕将军这办法有多出人意料。只得眼睁睁看着燕琼把那舞女打晕,然后面不改色地说要拔下舞女的外衣。
唉,此等做法非圣贤所为,但是为了救秦王殿下,吾等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诶!
于是他背身站着,心想自己这是做好事,并非是无礼之举。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一个正直不阿的圣贤人,居然还得在此帮燕琼看着这舞女。
“宁郎君正人君子,让宁郎君照顾这位娘子,琼放心。”换好衣服戴好幕篱,燕琼拍了一下宁沉溪的肩膀,如何郑重说到:“宁郎君一定要看好这名女子,等我救出殿下,咱们还得让这位娘子给咱们带路呢。”
“这……宁某知晓。”
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的事也得做到,宁沉溪看向躺在地上的女子。这燕琼还算是有点君子风范,把自己的外衣给这为舞女盖上。要真是让人家衣不蔽体,岂不是衣冠禽兽?
唉,殿下可一定要平安归来,不然我可是违背了圣贤训诫,又违背的君臣之道啊!
而另一边,梁玉璟碰上男扮女装的燕琼,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他结结巴巴半天,才吐出“燕琼”二字。背后传来人声,燕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灌木丛中,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叫他蹲下,自己则站得笔直。
梁玉璟被这么一折腾有些恼火——燕琼你当本王是猴子吗?这样随意拽来拽去的!可下一刻他就禁了声。那些追他的土匪跑了过来,见一白衣女子在此,便问到:“你见着没见着一个男的,大约十七八岁,这么高。”
那土匪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见女子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便一齐追了过去。
待这群人跑远,燕琼才松开按着梁玉璟肩膀的手。
梁玉璟猛地站起来,正想问燕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燕琼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到:“跟我走!”
愣了一下,梁玉璟皱眉道:“不行。”
燕琼闻言不解,只听梁玉璟说到:“今夜有突厥人在,我要探个究竟。”
虽是寥寥几字,但梁玉璟神色坚定,燕琼稍微琢磨,也就明白了梁玉璟的意思。“琼,全听殿下的。”
对方答应的如此干脆,着实叫梁玉璟有些吃惊。“那……你且附耳听来。”
渊中寨大堂中,大当家席北峰坐在正位,眉头深锁,浑身寒气。坐在一旁的弗力见他一脸要吃人的样子,调侃道:“寨主这是怎么了?如此愁眉苦脸?”
“啊,席某不过是在想方才那个倒酒的男子。”席北峰应到,“此人来渊中寨打探,想必是有人指示。”
“哦?”弗力挑了挑眉毛,“寨主是怀疑朝廷盯上了你们?”
席北峰叹了口气,“虽说我渊中寨向来不怕这些做官的,可位高权重,他们要是想断我渊中寨的活路,我这帮兄弟们就还得费心思去招呼这些个敛财伤命的狗屁官爷。”
弗力闻言笑出声来,“你们渊中寨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还怕当官的?”
“哪个做贼的不怕当官的?”席北峰笑道,“况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突厥啊。万一让朝廷知道你们从我这里得知边关边防军的消息,你们也不好做啊。”
“哈,寨主身为大凉人,却帮着我,我当真应该好好感谢寨主。”
“诶,互惠互利,咱们可是合作的好朋友。”席北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指着在下面跳舞的女子们,说到:“作为好友,我应当送先生点礼物。这些女子,弗力先生看上哪个了,便送给先生了。”
弗力道:“这些女子遮着脸,我怎么知道哪个是最漂亮的?”
笑了两声,席北峰说:“这些舞女,都是来自满城瑶池舞坊的,所谓瑶池就是神仙住的地方,瑶池中的女子,自然是仙女。我们汉人有传说,仙女在凡人面前,是要遮面的。若是仙女的天资容颜被凡人看到,就成为这个凡人的妻子,与其相伴一生。”他起手扫过在场的舞女,接着说到:“这些女子跳的舞,称为流云逐月,传说是瑶池仙女在天界百花节才跳的舞蹈。弗力先生不如就看看哪位仙女得先生的心意,然后一睹芳容,一度春宵。”
弗力觉得此等传说实在是荒谬,汉人就喜欢搞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上去高贵神秘,实则愚蠢至极。不过无妨,他与席北峰相交也不过是为了知道西北边关军的情况,陪这种伪君子玩上这么一玩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他眼神瞟向舞女之中,只见衣袂缥缈之间,流光浮动,女子的身形个个轻盈魅丽,温软如水。可万花庸俗,怎么也入不了弗力的脸。突然他眼神一动,只见一位女子拂袖而过,秋波含情在幕篱白纱之间若隐若现,待她转身离开,只留下茉莉的清香。弗力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好似被方才那双眼睛勾勒去,果然是越看不真切,越让人迷恋。
“就那位,个子最高的。”
“哦?”席北峰看向弗力指向的人,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弗力先生果然好眼光。”他高声唤道:“你,过来服侍弗力大人。”
被指名的女子小步走到弗力身边,而后端起酒壶,给弗力斟满酒。弗力一边饮酒,一边盯着眼前的“美人”——姿态身姿皆是高贵优雅,比起旁人,多了一丝清冷。
不知道这幕篱下的那双眼睛,会是怎样的引人爱慕。
弗力正要伸手揭开女子的幕篱,此时却有人来报,说是抓到了方才那个可疑的男子。席北峰让他们把人带上来,不一会儿就见两个土匪押着方才倒酒的少年进了大堂。那少年面上着了伤,看来是和这些人费了一番功夫。
席北峰走到他面前,一把捏住他的脸,好生打量了他一下,而后不屑地笑了,“一个没断奶的娃娃,怎么可能只身来我渊中寨呢?说,是谁指使你的?你的同伙在哪?!!”
梁玉璟却道:“我还想问问你们,为什么把我抓来呢?我不过是在街上买条剑穗子,就被你们抓了过来。我当然得逃了!”
“小兔崽子还想嘴硬!”席北峰手上用力,梁玉璟感觉自己的下巴差点被对方卸掉,他吃痛得“嘶”了一声,只听对方说到:“穿着流云缎子,这可是琉球的贡品,能穿得起的非富即贵,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玉璟恨不得翻白眼,“你的手下也是这么说的,就是因为我看起来有钱,所以才绑架我的啊!”
“还不承认!”席北峰冷笑一声,“若你不是派来的奸细,怎会偷听我们说话?!!”
“那我不是就恰好听到了嘛,此乃意料之外!”
“你!”
“寨主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弗力笑道,“难道一个奶娃娃就能盗了你们渊中寨的机密?”
听弗力这么一说,席北峰这面上有点挂不住。他渊中寨黑白两道横行这么多年,难道还怕一个奶娃娃?!!于是他笑声说到:“弗力先生所言甚是,是席某过于谨慎了。”他瞥了一眼梁玉璟,冷声道:“既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那就随便拖出去打一顿吧。”
“哎哎哎,别打我啊!”梁玉璟急切喊道,“我可是秦王殿下身边的人,你们敢打我,秦王殿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等等!”席北峰听这娃娃如此一说,心中甚是惊讶,问到:“你是秦王的人?”
弗力也抬起头来,皱眉看着梁玉璟。只听对方急切答道:“我是秦王殿下身边的内侍,我可是自小就跟在秦王殿下身边,与秦王殿下最是亲近。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秦王殿下肯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的!”
杜若啊杜若,莫怪本王,本王也是迫不得已,才用了你的身份。莫要怪本王啊!
这个回答可是惊住了弗力和席北峰,他们两人相视存疑——真有这等子巧事?他们正准备算计秦王,就抓了秦王的内侍?弗力心思本就多疑,自然是不信这个娃娃空口白话,“你说你是秦王的内侍,如何使我相信?”
“我……我知道秦王殿下是永平七年六月十七酉时三刻生人,我还知道秦王殿下喜欢吃鱼,还有……”梁玉璟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我还知道秦王殿下近日要去尹丽镇,接见韦护的使者。”
此话一出,更是让弗力和席北峰心惊胆战——韦护和突厥近年来关系每况愈下,韦护和突厥都盯着满城这块地,就等着谁先拿下满城,谁就技高一筹。这也是弗力为何要与席北峰这个土匪头子合作的原因。可若是韦护与大凉联手一起对付突厥,那突厥可谓是鸟笼子里打洞,无处可逃了。
不过,韦护野心勃勃,一直想攻打满城,素来和大凉关系不好,怎么突然和大凉友好了?
弗力思考许久,还是觉得事有蹊跷,他看向梁玉璟,道:“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你家主子怪罪于你?”
“诶,我得有命回去,我家主子才能怪罪我。”梁玉璟拱起手,哀声求道:“几位好汉们就行行好,别为难我一个娃娃了,放我回去吧。”
“我放你回去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嘛……我可以做您在秦王府的眼线,帮您观察秦王殿下的一举一动。”梁玉璟说,“一看您就是突厥人,我早听秦王殿下说官家要与韦护一起攻打突厥,他可在满城还有你们突厥安排了很多影卫,时刻监视着你们的一举一动,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吧?搞不好他晓得你们今天在这里偷鸡摸狗地商量什么事,一会儿就赶过来了。这下有我在,您大可放心了!您把我放了,我立刻回去禀报秦王殿下这里没事,他便不会查来了。”
席北峰却怒声斥到:“你诓骗什么呢!若是秦王的影卫真有那么厉害,那能朝廷的补给被我们坑了都不知道?”
梁玉璟却扬起下巴,轻蔑道:“秦王殿下怎么不知道是你们渊中寨把朝廷给边关军的供给给吞了呢!不然他怎么会把你们的贼点花朝楼一把火烧了呢?!!”
“花朝楼是秦王烧的?!!”这下席北峰慌了,他一把抓住弗力的胳膊,急切道:“莫非帝京那边,真知道我把边关军的补给和情报卖给你了?!!”
这话声音不小,进到梁玉璟的耳朵里着实让他心底打了个颤,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坐在弗力身边的女子。只见那位女子依旧动作轻柔地给弗力斟酒,温顺乖巧。梁玉璟默默松了口气,而后又看向弗力。可他不知道那女子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着,掌心都出了一层汗。
他在极力忍耐心中愤懑。
此时弗力心中也十分慌乱,可终究不过是一个小娃娃的片面之词,况且这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下人。“你说的话,空口无凭,我不敢信,除非你能证明。”
梁玉璟双手背到身后,悠悠然说到:“好啊,你想怎么证明?”
弗力笑了笑,“既然你是秦王的内侍,想必早已不是男人,不如就当众脱了裤子,让我好信服。”
此话一出,大堂之内的众人皆是大笑起来。梁玉璟感觉自己心中愤懑难平——如此无耻之徒,还妄想觊觎我大凉,今天本王就要活捉了你。“这这这……这实在是……还请大人们开恩!”
“哎,是活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啊!”弗力冷笑一声,而后看向席北峰。席北峰会了意,高声呼道:“来人,把这小兔崽子的裤子扒了!”
眼见那些小喽啰就要上来扒梁玉璟的衣服,梁玉璟下意识往后退。猛地一道寒光闪过,直冲梁玉璟扑来的人脊背僵直,一眨眼的功夫,就倒在地上。众人皆是震惊,弗力睁大眼,一拍桌子就要起来,却觉浑身无力,随即脖颈之处一阵刺痛——坐在他身边的白衣美人,此时却手持短刀,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割断他的喉咙。
“弗力先生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这短刀,可是刀锋不见血的快。”
这声音,是个男人?!!
席北峰见势不对——莫不是有人下毒?
他赶紧也随众人倒在地上,“你到底是何人?”
“哎呀,你是叫席北峰是吧?席大当家不好意思,改天我再收拾你。”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疼得浑身打滚土匪们,梁玉璟一脸轻蔑笑容。缓缓迈出步子,他看着弗力,“你叫弗力,是突厥人,想必是突厥派来我大凉的奸细。不过来者即使客,我这小屁孩秦王给你的见面礼,你可还满意?”
“你……你是秦王?”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王梁玉璟是也!”趁机摆完侠客和王爷的架子,梁玉璟对那“白衣舞女”说到:“燕琼,把他给我压回去!”
23/115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