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弼挑眉道：“怎么，不行？嗯哼？”
兔子男孩犹豫道：“可以是可以。既然你们决定好了……那、那就这样吧。”
白简秋微微蹙眉，伸手拽了拽陆弼的衣服，小声说道。
“陆兄，别闹了。”
“你别管。”陆弼冲他使了个眼色，小声道：“我故意的，谁让他之前那样跟我讲话，我就是要给他一点教训，让他以后少管闲事。”
白简秋看了许晓冬一眼，许晓冬被堵住嘴巴，口不能言，焦急地在那里跳来跳去。小黑围在他身边，似乎是想帮他解除符咒，奈何找不到门路。
兔子男孩走到御码头的一棵大柳树旁，这是一棵百年古树，据说是在清朝乾隆年间，为了迎接皇帝下江南时栽种下去的，长到现在已经十分茁壮，长长的柳条垂进河面中，枝条婀娜，仿佛一位邻水梳洗秀发的妙龄江南少女。
兔子男孩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在树干上摸来摸去，摸到一个凹陷处，将卡片往里面一插，柳条立刻摇曳起来，发出沙沙声响，银色月色竟也随之变得朦胧恍惚起来，待摇曳停止后，许晓冬瞬间瞪大眼睛，瞳孔里映出另一番光辉景象来。
刚才还黑黢黢、寂静无人的御码头，此刻已经变换成另一幅绚烂光景。
运河里满是船只，不住往来穿梭，船只有大有小，甚至还有画舫与花船。河畔两岸的商铺全都开门营业了，霓虹灯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用彩灯来照明，有些船舶停靠在铺子门口，有人从船上走下，顺着石阶径直进入铺子里面。
烛火彩灯将整条运河照得五彩斑斓，橘红的光芒笼罩着整道河畔，如同一道泛着光芒的彩色绸带，向上游方向无限铺展、蔓延而去。
许晓冬完全看呆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他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繁华盛况，颇有种梦回南宋皇都的感觉。
第87章
一位鹤发老翁撑着一艘小船，缓缓地停靠在御码头边上，仰起头来问道。
“客人，要乘船么？”
兔子男孩点头道：“要的，我们有四人一狗，您的船坐得下么？”
“坐得下，就是再来几个人也坐得下。”
只见老翁将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纸来，手指翻飞，将其折叠成一艘小船模样。当小船被放入河水中的那一刻，纸船迅速膨胀、变大，变成一艘豪华画舫。
许晓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犹犹豫豫地站在岸边，不敢踏上这艘纸船。
老翁笑道：“这位客人是第一次来么？请安心上船，我在这里撑船几百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落水事故。”
许晓冬忐忑地走上甲板，用脚尖踮了几下，发现纸船非常结实，这才放下心来。
老翁将手一伸，原先那艘船嗖地变小，变成纸船模样，且丝毫没有打湿痕迹。老翁将它重新摊平成纸张，仔细收入口袋，缓缓地撑船载着众人向香积寺方向而去。
兔子男孩介绍道：“黑市是最近一百年才搬到这边的，之前都是在富春江上。曾经也考虑过在西湖上开放，但那边总是在做工程，还有音乐喷泉什么的，不太方便……喏，船上的、岸边的铺子，都可以进行交易，直接用支付宝扫码付款就行了，也支持银联支付，支付宝有优惠折扣。你们要找的地方，差不多要过了大兜路才能找到了。”
许晓冬好奇地东张西望，完全忘了此刻自己只是个“货品”。这哪是黑市啊！河道上人来人往，河畔商铺热闹繁华，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简直比四季青还要热闹。
小船一路前行，旁边船只上有人摆摊卖小吃，都是些人间没见过的食材，什么用蟠桃做成的水果捞、用人参果榨的果汁，还有一条七尾鱼，一个脑袋下长了七条鱼身，呈扇形铺开，每条鱼身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洒着不同的调料，被拿来做一鱼七吃。
小黑东闻闻西嗅嗅，口水都快滴到甲板上去了，一副眼馋的模样。
许晓冬眼睛都快看花了，陆弼也是边走边看，啧啧称奇，表示这里的变化实在太大。
忽然，从他们侧旁驶来一条小船，乘船的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主动问道。
“请问是青鱼大人么？您好您好，我听说，你船上的这个人类是要卖掉的是么？”
许晓冬这才回过神来，忙用紧张的眼神看向陆弼。陆弼眼珠一转，点点头，说道。
“对，你要买么？”
“是是，我的本体是一只大白猪，现在是在饕餮大人手下打工的，就在那边开了一家连锁烤肉店，我是杭州分店的店长，青鱼大人要过来坐坐么？”
白简秋看了白胖男人一眼，男人也注意到了他，忙鞠躬问好，说道。
“白蛇大人竟然也在！还请赏光，务必到小店里喝一杯酒。”
陆弼说道：“不了，我们来是办事的。人类回收价是什么行情？”
白胖男人打量着许晓冬，说道：“他长得有点瘦，肉质不太好，只能当中等肉来卖。”
“你不用跟我砍价，直接说价格吧。”
“这几年市场管理比较严格，人肉非常紧缺，至于现在的行情么……中等肉是一斤十八到十九块，看在青鱼大人的面子上，就算二十块一斤好了。”
许晓冬：“……”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当做猪按斤卖的一天！还他喵的卖得这么便宜？！
许晓冬有口不能言，呜呜地叫着，表示自己有话要说。陆弼强忍发笑，抬手一挥，撤掉他嘴巴上的符咒，故意板着脸，凶巴巴地说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快说！”
“老婆！你快说句话啊老婆！”
白简秋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对陆弼说道。
“好了，别闹了，你该不会真的想把他卖到饕餮的店里去吧。”
陆弼也哈哈大笑起来，看到许晓冬吃瘪，他终于爽了，正要解释，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呼哨声，只见两名执法人员开着一艘快艇冲过来，其中一人拿着大喇叭喊道。
“住手！你们是干什么的！”
白胖男人见状，脸色大变，一边叫着不好，一边驾驶小船就要逃跑。
执法人员大喊道：“站住，不许跑！再跑双倍罚款！市场里严禁买卖活禽活畜不晓得么！”
许晓冬：“……”
执法人员冲过来，对着众人一通批评教育，各自罚款了事，买卖许晓冬行为也被阻止了。
许晓冬心有余悸，脸色煞白。白简秋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
“没事吧？陆兄不是故意的，跟你开个玩笑，不要生气了。”
许晓冬一头扑进老婆怀里，仿佛一个受委屈的娇弱小受，哭唧唧道。
“呜呜呜，老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众人：“……”
为了赔罪，陆弼主动买了个棉花糖给许晓冬吃，许晓冬气哼哼地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砸吧几下嘴，说道。
“怎么没有味道呀？”
陆弼说道：“这是用祥云做的，相当于吃空气，当然没味道了。”
小黑摇着尾巴说道：“小许哥，你不吃了么？给我吃吧。”
许晓冬将棉花糖递给小黑，继续欣赏沿途风光，这样的运河，可是平日里难以见到的。
隔壁又驶来一艘小船，船主是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凑近说道。
“帅哥，买香水不？”
许晓冬疑惑道：“香水？什么牌子的。香奈儿还是宝格丽。”
“我们不卖那种便宜货的，这是瑶池仙女研发的，王母娘娘同款，七仙女代言的，她们也都在用呢。都是从上面偷偷带下来的，免三界流通税，能便宜不少钱呢。”
许晓冬大呼卧槽，自己连香奈儿这种便宜货都买不起，更别说来自天庭的高端货了。
打发走卖香水的，又有一艘小船凑过来，男人四下看看，鬼鬼祟祟道。
“帅哥，要资源不？”
许晓冬：“……”
“是嫦娥仙子的最新写真合集呢。”
许晓冬嘴角不停抽搐，忙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了，我喜欢男的，谢谢。”
“男的？那也有啊！二郎真君的私房照，露腹肌和人鱼线的那种……”
许晓冬都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了，只想赶紧走，刚吃完棉花糖的小黑说道。
“小许哥，你给我买个哮天犬的写真集吧，它可是我们的大众偶像呢。做狗做成它那样的，也算是狗生巅峰了，真是让狗羡慕……”
许晓冬只好拿出手机扫码，花三百块买了一套狗写真，对方给的竟然还是电子版！
许晓冬的嘴角都快抽筋了，感觉这个世界特别不真实……神仙妖怪们怎么都这样啊！一点都不高大上！看出了许晓冬的困惑，白简秋笑着解释道。
“神仙们也要吃饭的，偶尔出来接点私活，赚外快，只要不出格，上面都不会责备的。”
许晓冬哭笑不得道：“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呢，我还以为神仙妖怪都是很高冷、很清高的，不屑于做这么……呃，低级趣味的事，尤其是走私和卖资源，太颠覆我的认知了。”
“他们不算真正的神仙，飞升成仙讲求机缘，不是所有修行者都能成功。有些妖怪感觉自身能力不足，很难飞升，就会寻找其他办法，比如帮神仙做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明白了！”许晓冬点点头，说道：“飞升的神仙，相当于有正式编制的公务员，而那些打工的，就算是合同工，是这个意思吧？”
“对，可以这么理解。”
“当合同工很难么？要不要托关系。我在想，要不我也当个合同工，给神仙们打工。”
“为什么忽然这么想？”
“这样的话，我就能活很久，一直陪着你啊。”
陆弼说道：“飞升成仙没有那么容易，修行年限你就达不到。”
许晓冬说道：“那妖怪能不能修行成人呢？”
陆弼说道：“那你们人类为什么不变成妖怪呢？”
许晓冬下意识地说道：“我本来就是个人啊！你让我当妖怪，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呵！”陆弼冷笑道：“所以说，人类还是瞧不起我们，认为做人比做妖怪更高贵。”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兄你不要胡乱解读……”
许晓冬忙看向白简秋，白简秋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许晓冬为难地抓抓头发，暗自叹息自己的爱情之路怎么如此坎坷，千万不要闹矛盾啊。
白简秋却说道：“我明白，如果你看不起妖怪，是不会跟我谈恋爱的。”
许晓冬顿时松了口气，自己的老婆真是太聪明、太贴心了！他有些愧疚地说道。
“小白，我刚才那么说，只是有一种……嗯，怎么说呢，我当人当习惯了，如果忽然改变物种的话，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如果我能当个天庭合同工，多少也能沾点神仙的光，至少可以多活几年吧？这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就能多点时间来陪你了。”
白简秋眨眨眼，十分感动。陆弼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皱眉，眼神复杂，却强忍着什么都没说。见白简秋不表态，许晓冬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说得都是真心话，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尝试一下的。”
白简秋笑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当合同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管是人还是妖怪，光凭关系是不够的，都需要先修行才可以，修行期限至少也要三百年。”
一听这话，许晓冬顿时泄气，他这辈子就算再努力也活不到三百岁。
白兔男孩叹气道：“合同工也不好当，哎！这几年修行的妖怪越来越多，但岗位只有那么多，大家都想要，内卷相当严重，选拔也越来越严格了。就算当上合同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活一点不少干，待遇也没有正式编制的好，要不然我干嘛出来赚外快呢。”
在这一番打击下，许晓冬彻底放弃这个想法，握住白简秋的手，说道。
“那算了，我这辈子好好陪你，还有好几十年呢，其余的事等下辈子再说。”
白简秋笑容一僵，随即也紧紧握住许晓冬的手，将他往船舱内拽了拽。
说话间，小船驶过香积寺，庄严肃穆的宝刹安静地坐落于河岸上，佛光冲天，祥瑞弥漫。所有途经此地的妖怪纷纷静默，起身、脱帽、垂首、行礼，以示对监斋菩萨的恭敬之意。
因为是佛门净地，在这附近做生意的商贩明显变少，河道上变得静谧起来。
夜空繁星闪烁，星辰映入河面，竟无半点光亮，混沌一片。刚才还清澈透明的河水，此刻却如墨汁般漆黑，仿佛无尽的旋涡，将世间所有光明吸入其中。河水一片死寂，小船在上面行驶，仿佛悬浮于水面上一样，带不起半点波澜，更听不见任何水声。
“咦？这水怎么是这个样子。”
许晓冬十分好奇，忍不住探出身体，将手伸下去，试着搅动了一把水面。
水面立刻被拨动，荡漾出一片涟漪，一滴水珠迸溅到半空，竟顷刻间凝聚成冰珠。
白简秋大惊失色，喊道：“小心！”
许晓冬也惨叫起来：“啊——”
白简秋一把将许晓冬从船边给拽回来，只见许晓冬满脸惊恐，刚刚触碰河水的手指，指尖处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他的手也被冻得不住发抖。
“没事吧？不要距离水面那么近，很危险的。”
“没、没事……”
白兔男孩说道：“这是阴河之水，极阴极寒，小许哥是肉体凡胎，如果不慎掉下去的话，瞬间就会被冻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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