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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顺手将病房门关上了，谈话声被隔绝在里面。许晓冬等人心急如焚，急忙从隐蔽处跑出来，跟迎面走来的医院主任撞了个正着，主任惊讶道。
“你们又是谁？！这里是儿童病房，看病请去一楼大厅挂号。”
陆弼懒得跟他多废话，掏出碧玉烟斗朝半空中喷了一大口，说道。
“继续做你们的事，忘记今天医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整座医院被轻碧色烟雾所笼罩，主任立刻像是丢魂一般，木然地向前走去。
几人忙向病房走去，却猛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
陆弼紧张道：“怎么你们也来了？医院里今晚要死人？”
黑白无常一转身，看到老熟人后也有些崩溃，白无常问道。
“天呐！怎么又是你们？你们又来跟我们抢业绩的么？”
“我们有任务，你们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黑无常耸肩道：“这里是医院，我们还能来干什么。”
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扭头看向病房。陆弼挡在门口，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黑白无常兄弟，咱们打个商量，那小孩蛮可怜的，今年只有五岁，你们不觉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投胎，有点太残忍了么？能不能再多给他几年阳寿，至少让他成人吧。”
“不行啊。我们是基层，没有这个权限，就算是陆判、崔判来了也不行。”说着白无常翻了一下生死簿，又说道：“再说了，我们今晚过来不是带……”
黑无常给了白无常一胳膊肘，冲着他使了个眼色，不让他继续说了。
白简秋警觉道：“那是要带走谁？”
白无常说道：“我们不能说，说了你们又要跟我们抢业绩了。”
陆弼大叫道：“喂！我们还是不是朋友？这点小忙都不肯帮？信不信我告诉陆判……”
正说着，郑医生推门走出来，脸色不太好地说道。
“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不要吵。”
郑医生看不到黑白无常，只能看到许晓冬几人。黑白无常耸了耸肩膀，识趣地退到一旁，其余几人纷纷涌进病房里，白狐见到他们，也惊讶地说道。
“你们怎么来了？”
跟踪已经露馅，大家也懒得再装，关键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陆弼紧张道。
“前辈，没时间解释了！黑白无常他们已经到了。”
白狐脸色大变，郑医生满脸惊讶地望着众人，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黑白无常？”
白狐说道：“你相信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乐乐活下去……”
“不，我不同意！”郑医生眼眶通红，艰难道：“我不能让你这样做。”
许晓冬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但他也能够理解郑医生，人家是学西医的，比自己还唯物主义，恐怕难以接受这种通过玄学手段来救人的办法。许晓冬说道。
“郑医生，白狐前辈虽然是妖怪，但本性善良，也做过许多好事，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不，不是这样的……”
郑医生情绪激动，说话时喘个不停，整个人看上去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我跟你一样，我也是个普通人，最初也很难接受这个世界竟然有妖怪鬼神的设定，但妖怪们有好有坏，至少他们都是好的。你和前辈在一起也有几年了，如果他要害你，早就下手了。他一直在为了乐乐的病情而奔波，想尽办法也要救他。”
郑医生眼眶红了，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许晓冬打量着他的表情，心中逐渐有了底气，看来郑医生对白狐用情很深，就算知道真相，也不厌恶对方。许晓冬继续趁热打铁。
“郑医生，乐乐的情况不容乐观，至少让前辈试一试……”
“我、我都知道，但是……”
白狐似乎很不舒服，他勉强坐起身来，强忍着痛苦，仍旧彬彬有礼地说道。
“许、许老板，谢谢你的好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窗外响起惊雷，天色阴沉下来，快要下雨了。
病房内光线昏暗，郑医生站在一片阴影里，脸色十分难看，皮肤透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你……”
陆弼皱眉看向郑医生，眼神十分犀利，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
郑医生喘了口气，左手用力地捂住胸口，低着头疲惫道。
“我已经递交、递交辞呈了，我打算带乐乐回美国，阿黎……我希望阿黎能跟我一起走。”
许晓冬也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忙上前搀扶住郑医生，关心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郑医生猛喘几口气，胸膛一阵剧烈起伏，脸色更差了，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我爱阿黎……就算他是狐妖我也爱他。所以，我、我不能让他……”
说话间，郑医生一阵急喘，胸膛里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声音来。陆弼神色慌张，大声道。
“……我知道了！天呐，原来他们是要——快！快带郑医生离开医院！”
许晓冬整个人都懵了，双手扶着郑医生，紧张道。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郑医生脸色变得铁青，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面色苍白，五官痛苦地抽搐到一起，脸上满是冷汗，浑身痛苦地抽搐起来。
白狐大喊道：“老郑！”
许晓冬紧张道：“郑医生？郑医生！天呐，快来人啊——”
陆弼骂了句脏话，双手抱头，狠狠地踹了脚一旁的墙壁，悔恨道。
“妈的！还是晚了一步。”
黑白无常推门而入，空气变得阴冷起来，吐气成雾，就连灯光也暗淡下去。黑无常摊开生死簿，有些无奈地说道。
“就是他。你们别这样，生死有命，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还请各位理解一下。”
“等一下！”
白无常无奈道：“大家都是朋友嘛，不要为难我们，我们真的不能再违规了。”
“不是让你们违规，我懂地府的规矩。”白简秋说道：“郑医生是九尾天狐前辈的男朋友，就算是十殿阎王见到前辈，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听到九尾天狐的名讳，黑白无常有些忌惮，互相看了眼，黑无常无奈道。
“我们也不是要让他死，而是提走他的三魂，七魄要等到……嗯，二十年之后了。”
许晓冬震惊道：“这是什么意思？还能分开操作？”
“就是让他变成植物人的意思！”陆弼抓狂道：“许晓冬，你不要再打岔了！地府怎么总是逮着这一家人薅？！先是他儿子，又是他本人，能不能放过他们！为什么倒霉事全都落到了这家人头上，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他妈的！”
白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在白简秋的搀扶下走过来，诚恳道。
“抱歉，我本来不想惊扰地府的，但是……一旦郑医生倒下，乐乐没有人照顾，很快也会不行的，求你们了，稍微通融一下，至少让他们父子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
裴问也说道：“上次朱同学的事情，你们陆判欠我一个人情，回头我去找他说。”
黑白无常连声叹气，却收起了生死簿，黑无常小声说道。
“看在九尾天狐大人的面子上，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地府管理严格，如果你们实在想从阎王手里抢人……恐怕只能亲自去向阎王讲了。”
众人忙松了口气，陆弼拍拍黑白兄弟的肩膀，说道。
“谢了，有劳二位，转天请你们吃饭。”
第90章
临走前，想了又想，黑无常还是停下脚步，委婉地提醒道。
“九尾天狐大人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凡事都有转机，但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这个小孩的阳寿已经不多了，救起来有难度，就算勉强活下来也会伴随痛苦，他的下一世还是不错的，身体健康，父母关爱，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成就，但也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至于郑医生，他这一世治病救人积攒下不少功德，投胎时崔判和阎王也会酌情考虑的……”
白狐低垂着头，眼神挣扎，随即痛苦地用手捂住脸，肩膀不住颤抖，哽咽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许晓冬压抑地喘了口气，作为普通人的他，非常能够体会这种左右为难的痛苦。
医院里总是在上演这种戏码，病人的生死选择权落在亲人手上，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对方的生死，这种压力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白无常也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冷血，没有感情？其实不是这样的。正因为我们见惯了生死，才更容易动容，为避免过分伤感，我们只能公事公办，尽量少动感情。”
“理解。”白简秋点头道：“辛苦你们。”
黑白无常无奈地摆了摆手，化成两只凤尾蝶，一黑一白，交缠着消失不见了。
他们一走，环境恢复正常，郑医生不再像刚才那样痛苦，表情有所缓和，但情况仍旧不容乐观。许晓冬将郑医生抱到床上，累得满头大汗，大喊道。
“来人啊！救命啊！有医生晕倒了——”
医护人员全都被碧玉烟斗给放倒了，根本听不到病房里的呼唤，白狐说道。
“谢谢你，许老板。医生也治不好他，你们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接下来让我来吧。”
陆弼警惕道：“前辈，你该不会是想……”
话音刚落，病房里白光闪烁，待众人回过神时，已经来到病房门外了。病房房门紧锁，
陆弼转动几下门把手，门锁纹丝不动，他眉头紧皱，说道。
“不好！前辈施了法术，我们几个进不去了。”
许晓冬透过门上玻璃向病房内看去，只见白狐将郑医生挪到小孩的病床上，又拧开装着参酒的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口口地全都喝掉了。白简秋焦急道。
“前辈的法术比我们高，我们打不开门！裴兄，你们有办法么？”
裴问上前一步，从脖子上摘下紫檀佛珠，在门上轻轻一碰。佛珠爆发出耀眼金光，随即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一般，猛地向后弹开，摔在了地上。裴问叹气道。
“白狐似乎要做什么大事，正在消耗全部力量，我的法器也没有用。”
果然，病房内的白狐明显体力不支起来，狐狸耳朵和尾巴开始显现，难过地弯曲身体，一只手扶住病床栏杆，身体匍匐在郑医生和小孩的身上。
“不好！”陆弼大惊失色道：“前辈要消耗掉他的最后一条尾巴，去救他们父子！”
许晓冬惊慌道：“失去最后一条尾巴，他会死的吧？！快想办法阻止他！”
白光一闪，白简秋于半空中一个帅气旋身，化身白蛇，庞大身躯猛地向门上撞去！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纹丝不动，白蛇转过身来，吐着蛇信，对众人说道。
“陆兄，跟我去外面，那里的法力稍弱一点。裴兄，拜托你们保护好晓冬。”
许晓冬暗自咋舌，在他的印象里，白狐就是个白幼瘦，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法力这么强，竟然连白简秋也攻破不了。人家毕竟是活了五千多年的九尾天狐，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如果九条尾巴都在的话，还不知道要酷炫到什么程度。
看出了许晓冬的惊讶，裴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他在消耗内丹救人，一旦内丹耗尽，元神尽毁，可能会魂飞魄散。”
“他、他不是喝了参酒……我还以为，那是给小朋友喝的。”
“那是给他自己准备的。”萧默悲壮地说道：“他的力量已经很弱了，如果不喝的话，恐怕连内丹都吐不出来了。他恐怕早就计划好了，要牺牲自己，拯救他们。”
白蛇和陆弼瞬移至医院大楼外，陆弼站在蛇头上，白蛇潇洒摆尾，身下腾起云雾，以星云箭矢般的速度直冲而上，悬浮在病房外。
白狐已经难以维持人形，以狐身趴在郑医生的胸口上，望向爱人的眼睛里噙满泪水。
他已经活了五千多年，早已经厌倦了妖怪的身份，也受够了孤独、利用与真相揭露后的分别。郑医生是几千年来，唯一一个愿意真正接纳他的人，他甘愿用尽力量，拯救挚爱之人。
郑医生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手指微颤着，眼角流下泪水。
“好好活着吧。”白狐呢喃道：“谢谢你愿意爱我、接纳我，虽然很短暂，但这是我漫长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能遇见你这样的人，这大概是生命给我的最好馈赠。”
郑医生的喉结上下翻滚，泪水汹涌而下，似乎想要挣扎着醒过来。
白狐站起身来，在郑医生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身体散发出温柔的米白光芒，将他们笼罩其中。它用额头轻蹭一下爱人的下巴，张开嘴巴，一团明亮的白光从嘴巴里吐出。
内丹离体，白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耳朵抖动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尾巴在光芒中分裂为九根，呈扇形状在空中散开，光粉随风飘散，满室馨香，九根尾巴向前围拢而来，将白狐、郑医生和乐乐一同包裹进去。
昏迷中的郑医生眼泪直流，眼珠快速转动着，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陆弼奋力敲窗，大喊道：“前辈——危险！你会灰飞烟灭的！”
白狐用尽力气，扭头向窗外看了一眼，颔首示意，对后辈们做最后的告别。
许晓冬眼泪直流，心急如焚，不住地砸门，房门却纹丝不动。
白蛇也在用力撞击窗户，陆弼低骂一句，单脚一点白蛇脑袋，身体腾空而起，于半空中变化为硕大青鱼，跟搭档一起用力地向窗户撞去，玻璃应声而碎，它们闯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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