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困于过去,就好像身上背了枷锁永远得不到自由。
“年年,过去就是过去,没有任何分量,不要拿以前的回忆来衡量现在的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
“时间在走,空间在变,过去已成为过去,现在也即将过去,将来也终将过去。”
“所以年年想说,我自然会听,年年不想说,我也不会逼迫你。”
温淮之知道少年不安、压抑,即使善用笑容,却也掩不住那双隐藏于深处的冷漠。
时间似乎停滞般,姜年撑着双栏上,他的瞳孔很空,身上气息沉寂下来,温淮之并不催促他,在一旁陪着姜年,直至他开口。
“师尊可曾记得我瞎眼过一段时间。”
姜年苦笑一声,从梦境里出来,温淮之不曾问过他眼眸的事情,这一页似乎翻篇。
可姜年知道,每每温淮之欲言又止的模样,对上他那双眸子又轻叹一声,他不会主动谈及这个话题,可总归是躲不过的,他听见温淮之轻轻应了声,言行举止都带上了肉眼可见的心疼与小心。
是从什么时候,眼前带他回来的仙尊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感,是杏花村的营救,还是美人畔的假扮夫妻,亦或是梦境里对他的心疼。
“师尊,当初为什么不看完我的过去呢?”
真的只是因为心疼而不是其他的吗?
姜年转化话题太快,可他的语气很轻,似乎轻轻一碰就能碎掉,他甚至没有等到温淮之的话已经自顾自说下去。
“是因为那样的我残忍又肮脏,还是因为我为了获得力量不惜下贱成魔会脏了师尊的眼吗?”
姜年嗤笑一声,他希望温淮之是因为这样,不然他真的找不到理由来面对温淮之,来面对等他回去吃栗子糕的人。
温淮之并不赞同这番话,他皱眉就要说话,姜年已经轻轻按住温淮之的唇。
“嘘——”
“师尊,我不想听你说话,你让我好好说完可好。”
姜年不想听温淮之说话,不论他说的什么,此刻的姜年一个字都不想听,温淮之无奈点点头,姜年也终于把手放下。
“师尊,我现在的这双眼睛好看吗?”
温淮之看去,眸子灿若星河,无疑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眸子,可他见过少年最初的那双干净纯真的眼眸,也见过白绸缠绕的黑眸。
想起少年不想听他开口,温淮之点点头,应允姜年的问题。
“这是那个鲛人甘愿赠与我的呢,我告诉他,想要报仇就用他最珍贵的东西来换,没想到他就真的剜出那双好看的眼睛给我。”
姜年笑得眸光闪闪,语气恶意却又有着令人矛盾的单纯之色,寥寥几语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温淮之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却也在这一刻忽然意识道,少年在剖析最深处的自己,把曾经的伤口血淋淋的展现给他。
“当然,我也帮他剿灭异族,拥他为王,只不过他的心太软了,那些不拥护他的鲛人就该杀啊。”
“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师尊你看,这是我的战利品呢。”
姜年如同得到奖励的孩童一般,高高聚起手腕邀功。这是温淮之第二次见少年手腕上的珠串,比第一次见时颜色更加鲜艳。
暗红的色泽衬得少年手腕更加白皙,此刻的少年宛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张扬艳丽得无时无刻都在引诱他的目光。
“我替他杀了欺辱他的鲛人,可他非但不感恩,还说我乱杀无辜,骂我是魔,说我是个无心无情的怪物。”
少年撇撇嘴,模样委屈,若是忽略少年的话,肤色白皙的他看着就是良善的样子。
但风起的一瞬间,那红得昳丽的泪痣和手腕间的暗红色泽昭相吸引,宛若一朵摄人心魂的恶之花。
“明明我们都是朋友了啊,我都这样帮他了,他却这样对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姜年歪歪头,他与黎宿七之间的事,于他而言就是这般简单。就算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杀掉那群多管闲事阻挠他的人。
可是温淮之呢,他会选择怎么做?
“年年希望我怎么回答?”温淮之反问。
少年想要的根本不是他的回答,而是他的态度,他的回答与否,于这段过去毫无用处。
“当然是师尊心中想的什么,便说什么。”
“我相信年年,所以年年不必有负担。”
人的过去往往是因为他们自己耿耿于怀才赐予了他力量,就好像囚牢一样锁住自己,出不去也进不来。
“年年的眸子,不论什么时候,都好看。”
“入魔也并不代表着肮脏残忍,生存之举,父母之仇,哪里分得高贵与下贱。”
温淮之一字一句回答着刚才姜年所问的一切,若非年年的母族不作人,年年又何必献祭自己寻求极端的办法入魔,他也是没有办法了。
姜年盯着温淮之,想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不一样的情绪,可除了信任怜惜,他再也看不出其他。
从最初温淮之无端对他的宠溺爱惜时,他会恶意揣测,他于温淮之是不是有利可图,带着假笑的面具与众人周旋。
可后来种种相处,他相信所有人都真诚待他,反而他自己虚情假意,带有目的的去应对众人。
顾十三、小十四、言千尘等人,都比他光明磊落,只有他躲躲藏藏,平白获得他人真心,妄图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姜年总是会问自己,这样的他值得被爱吗?
正如秦郇师告诉他,不要追究神界的事情,不用记住肮脏的过去,现在的姜年,只是青城派的小师弟,仅此而已。
他不用为以前的事情烦恼,他完全可以用新身份生活,至少没有人能认得他。
可他不甘心,从他遭受家族陷害,堕魔那刻开始,似乎一切都回不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他前行。
母族之中除了他的舅舅,所有人都在劝他息事宁人,妄图当一条乞食摇尾的哑狗,他因为复仇而堕魔,因为求生他选择吞噬了魔骨,他也是经历众多磨难后成神的啊。
那群高高在上的神同姜家嫡系、母族怯弱那群人又有什么区别,他深居隐世依旧受到来自神界的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劝他放下一切,可他也只不过想要一个公平罢了。
可公平是别人给的吗,只有当自身力量强大,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公平,这个道理他不是很早之前就明白了吗。
神界开启,神格归位,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有循迹可寻,这才是他最想要的公平。
“师尊会一直相信我吗?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不知为何,温淮之总觉得眼前的少年不似之前那般,倒像是多了几分灵魂气息。
“年年是在提示我什么吗?”
“提示师尊要一直相信我,不然我会伤心的。”
姜年无端的笑了笑,却能看出与之前的笑意不同,眼眸之中带着疏离冷漠,像极了真实的他。
“师尊,年年想要。”
姜年盯着温淮之的脖颈,他已经迈进一步靠近温淮之,双手环住温淮之,腕间的暗纹黑赤珠甚至已经不需隐藏,此刻大大方方的晃着那抹黑色流苏。
“年年如今的模样倒是不常见。”
温淮之微微低头,姜年已经熟练的为他解开扣子,露出一节脖颈,他附身咬上。
姜年甚至连演都不演,尖牙刺入比任何时刻都要深,温淮之俯身下来,一手拉住衣领让姜年更好的吸.吮,一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任谁看了都是温淮之引诱着怀中的少年。
“虽然不知年年为何会这样,但我会一直护着年年的。”
姜年吞咽的声音慢了一拍,下一刻又恢复正常,血液流动的速度明显,温淮之的手逐渐收紧,他闭着眼微微喘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姜年放开他,手中灵力温柔包裹着那两个血印子,姜年声音微低。
“师尊要捕捉鲛人的事情,交给我吧。”
第七十六章 若是怕,便不配当年年的师尊
无极天穹海的模样与上次来时相同,依旧的一望无际,海域雾蒙蒙的一片,笼罩在一片深浓海雾之间。
船舱里,姜年双眸微闭盘腿而坐正在修炼,良久他睁开眼,呼出一口浊气。
船舱里并无温淮之的身影,这几日他多修炼,连船舱都极少踏出,也不知是否到达无极天穹海,他走出去,腥咸的海风拂面而来。
船舟已经行驶海域中央,所见之处皆是深蓝浓绿的深渊,周围更无礁石岩屿,茫茫海面除了水依旧是水,让人心中生出压抑恐惧。
“师尊。”姜年来到温淮之身边,这人衣袂飘飘,衬得他仙风道骨。
“年年这两日修炼得怎么样?”
“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到达出窍期。”姜年平静地阐述着这几日修炼的成果。
“不要着急,有时候欲速不达。”
“我明白的,师尊。”
海风大了,海浪无端汹涌起来。
原本平静的海域如同发狂一般,重重叠叠的深绿色漩涡变了样,成为一团翻滚不已的巨大波浪,升高并膨胀起来。
温淮之脸色认真沉重,手中结印的速度很快,他手腕翻飞的同时,船舟已经被一股金色的力量笼罩。
“年年,不要离开有我在的范围。”温淮之简而言之。
翻滚的海域已经冒出多头鲛人,赫然就是之前他们返航时所遇到的那群鲛人,为首的鲛人似乎记得温淮之,惑人的眸子闪着兴奋的恶劣光芒。
鲛人咧嘴笑了笑,尖利的牙齿泛起锐人的光,他盯着船舟上的温淮之,扬起那只缀满珠宝的臂膀,手指轻点,嘴里说着不知名的古老语言。
下一秒,所有鲛人蓄势待发,整齐划一的潜入海域,海域恢复片刻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假象。
果然等所有鲛人冒头时,海域迎来了更加汹涌的浪花翻滚。
想起之前鲛人的对他们一行人的捕猎,温淮之皱皱眉,手中的灵力施加更大,船舟却突然抖动,开始倾斜。
“师尊,他们在船底。”姜年稳住脚步开口,这群鲛人妄想掀翻他们的船舟,让他们浸入海底。
“放心,有我在。”
话音才落,温淮之已经纵跃如飞,犹如浮光掠影般,眨眼间消失不见,下一瞬他身影现行,手中浩瀚的灵力掌地,刹那间万千汹涌的灵力奔涌而出。
姜年迅速取下一颗鲛珠,随着他双足一顿,身子轻盈如飞,他站立在船只上,鲛珠的力量他已经释放大半融入温淮之的力量中。
金色力量以船舟为起点,浩浩荡荡的力量排山倒海般袭去,水渣般的卷浪疯狂向后滑去,原来那些重重叠叠的深绿色漩涡也在瞬间被掀飞。
船底试图掀飞船舟的鲛人被强大力量径直震成碎片,与海域融为一体碎成千万片的卷浪,飞溅的血红色飞沫牢牢扒在船壁上,随着海域的吞噬逐渐消失。
鲛人似乎被震慑般,久久毫无动作,为首的鲛人更是不解,这人的力量之中为何夹杂着属于鲛珠的力量,还有若有若无的魔气令他作呕。
鲛人不耐的甩甩的鲛尾,眸子愈来愈冷,阴冷的目光在温淮之与姜年身上打转,黏糊恶意的打量犹如毒蛇一般盯上猎物,誓不罢休。
姜年知道,他们已经沦为那群鲛人的猎物,鲛人不论是捕猎还是生活,都是群居行动,被他们盯上,真不是一件好事。
姜年稳稳而立,在海风下衣袂飘然,猎猎作响,手腕上的暗纹黑赤珠闪着幽幽微光,在暗色一片的海域中实属明显。
“师尊,你们之前是不是遇见过那群鲛人?”
鲛人的神情明显复仇而来,若是寻常船只,他们那双眼眸、歌声、利爪早已经沦为武器,怎么可能选择这种方式攻击他们。
“对,年年说得很对。”
温淮之手中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出,他知道刚才那击力量中蕴含了鲛珠的力量,否则那群鲛人怎么可能有所忌惮。
“那群鲛人可是找师尊复仇来了,师尊不怕吗?”姜年勾了抹笑,腾空跃起落在温淮之身边。
“若是怕,便不配当年年的师尊了。”
温淮之回答,两人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海域中却显得明显异常。
“两位还真有闲情雅致,上次让你侥幸逃脱了,这次就把命留下吧。”
鲛人冷厉地盯着船上的两人,透出狂怒和暴戾之色,化神期和元婴期的修仙人吞食了可是大补之物。
想到这里鲛人舔舔嘴角,连刚才所忌惮的力量在欲望驱使下忘得干净,他似乎被食物和报仇所支配,只想着将两人如何拖下水分食。
“有命想,也要有命拿才是。”
姜年居高临下看着为首的鲛人,那双凌厉的目光扫视而过,犹如刀锋般尖利,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憎恶之意。
现在的姜年耀眼吸引极了,温淮之侧眸看他,少年不似以前温润的脸庞,这样的他锋芒毕露,犹如圆润的玉石突然展开的耀人的光,让人移不开眼。
鲛人冷笑一声,嘴里哼唱着古老的歌曲,所有鲛人在那瞬间隐没了身影,只余为首的鲛人。
海浪潮鸣电挚,气回山倒,犹如被征召的深海怪物般缓缓睁开眼,汇聚了拔山举鼎般的力量向船舟砸来,船舟仿佛被人用绳索般勒住,不能撼动分毫。
鲛人知晓歌声已经对这两人无用,哼着咒语唤来深海怪物,他宁愿与怪物同食,也要把两人拖入深渊。
“年年,怪物交给我。”
“师尊,那怪物害怕鲛珠的力量。”
姜年取出一团暗红色的实质力量交予温淮之。
深海怪物隐居海底,与鲛人相伴相生数年,怪物害怕鲛珠的力量,鲛人也害怕怪物的力量,他们相存而相制。
深海怪物带来了叱咤喑呜、地动山摇的气势,怪物从船尾而来,温淮之一手支撑结界力量,另一只手已经单手结印,把那团暗红色的力量融入,他从船头行至船尾。
山崩地裂的符咒力量同深海怪物与之一撞,亮光笼罩温淮之,温淮之周身率先爆起团团金光,灵力化作万千箭矢向怪物身上立即迸炸碎射,漫天抛落。
深海怪物猝不及防,被融入的鲛珠力量伤到,那股力量宛若万千针刺针针入心,怪物厉声痛吼,护体的力量摇摇欲坠就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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